昨天在街上碰见美娟,她喊了我一声,就腼腆的垂下了头,我看着她的时候,她竟有些惶惶的凄楚,我不知怎样招呼,就略略的“唉”了一声走开了,回头看她,还在原地茫然的站着,又不好回头再去询问,带着些惆怅回到家。 今天我到了老家,车子停在村口牌坊下。85年台风吹倒的牌坊重新立起了,旧的立柱安上了拼接的横梁,花板上的狮子滚绣球雕刻的生硬呆滞,没有原先的生动灵气,难撩起我观赏的兴致。 村口的风水塘,水色发暗,晃不起一点涟漪,埠头上人儿稀疏零落,只有单调的“砰,砰”几声捶击,女人我并不熟识,想必是谁家的儿媳。村里的人儿生疏了,看什么就都有些生分,很难再将自己融入。 我奇怪的是池塘的水竟然不再是清澈。塘边是新垒的塘磡,埠头也是新砌的,塘中的水是绿绿的,浑浊的发粘,掬起一捧,浮着好些绿藻,池塘死了,成了一潭死水。 我清楚的记得池塘有两个进水口,一个是从上厅的水塘沿着石板路,一路穿过村子进入,一个从界牌的山脚汇聚山上的雨水,顺着山坑流进,水满了,就从出水口流出,到横坑里。而如今,三个口子就如干涸的黑洞,只巴巴的张着,再没水的浸润。缺了水的流淌,村子就少了生气,我固执的觉得。 走过洪门,祠堂边的小沟是干的,我家门口的排水沟是干的。墙角的青苔已经晒得发黄,翘起了边,像是要从红石上挣脱剥落。小时候,我就拿着笊篱,在水沟里抓泥鳅,或者等梅雨来临时,抓上游的鲫鱼。如今,这些成了奢望。 “良良,回来了,好些天没回来了。”邻居站门口,老远就招呼,我有些不愠,还是堆起笑作答,“吃饭没?”转身就走进屋里。 父母一贯没多少话儿,有时还需要我找些话茬。我在城里安家后,老家回的少了。我的日子,他们更是无法融入,每次回家,除了给我烧些爱吃的,就没其他啦,搞得我跟客人一般。也许,小时候父母跟子女界限分明,长大了会留下阴影,除了这个,我找不到其他理由。 简短的吃过饭,在家里没有地方可去,对于村子我已然成了过客。我再一次注视村口的池塘,夕阳已经将塘面染出一片殷红,两个男人搅动着水面,一晃一晃,闪着光泽,像是双双闪烁的冷眼,我眯起了眼睛,逃避着,转过头。我想起小时候,光着屁股,钻进水底,憋着气潜到美娟的跟前,看着水下那截白的晃眼的双腿,我偷偷的一摸,听着水面上美娟惊叫的声音,又憋着气逃回。踩着水,偷乐。如今,这画面只能藏心里暗暗的琢磨。 村口新安的路灯已经亮了,在余晖下隐隐的跟落日争着光亮。路上的车多了,行人少了,几个老人坐在停靠站里,默默的看着我,隐约听到他们在询问,我能分辨出两三个人来。我钻进车,“轰轰”发动马达,车子扬起一阵轻尘,扬长而去。 我看见,后视镜里,满满的显示出死了的池塘。她还会复活吗?我期待着,正如我一直找寻和村子亲近的机缘。 赞 (散文编辑:江南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