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多年以前,当我第一次接触到中国现代诗歌时,我就喜欢上了戴望舒的诗歌《雨巷》。《雨巷》里那撑着油纸伞独行的诗人、悠长悠长而又寂寥的雨巷、一个丁香一样地结着愁怨的姑娘,像一幅浓淡相宜的水墨画一般定格在我的脑海里。直到今天,当我看到人们撑着的花花绿绿的雨伞时,我就会想起《雨巷》中撑着油纸伞的诗人和那结着愁怨的丁香姑娘。
现在是再也找不到撑着油纸伞独自彷徨的人了。既算是在秋雨缠缠绵绵最容易令人多愁善感的深秋,也难以见到。“彷徨”一词已随着诗人时代的远去油纸伞的淘汰而渐从雨巷中删除了。可是,我却无法将油纸伞带来的“彷徨”从伞的世界里清除。我总认为,油纸伞可以复制,但那独自彷徨的孤独迷惘却是无法复制。因此,每到雨天来临时,我总要在众多的伞中找寻那份彷徨,然而我总是找寻不到。现代人行色匆匆,在雨中穿行,他们有希望、有到达的终点、有停泊的航船,所以伞只是他们遮雨的工具,根本不会有别的什么意义的。
站在窗前,端着刚刚煮好的一杯浓咖啡,一边搅动着,一边听雨声在屋宇在窗玻璃上敲出单调的滴答声,心底里的孤独寂寥油然而生。再看伞花在雨前“噗噗”地绽放,一个人一把伞,或两个人一把伞,在淅淅沥沥地雨中悠闲地走着,去做他们应该做的事情。我就知道,孤独寂寥被我锁在了屋里,玻璃阻挡了雨的世界,我的眼里虽然有雨的风景,有伞的情趣,但那也只如电视广告片一般,匆匆而过,是留不下任何的印象的。
秋意料峭的今天,雨仍然在不慌不忙地演着自己的独角戏。一天一夜,不知它在诉说什么?是离愁,还是欣喜?我是无法猜测到的。花伞行走在雨中,隔开了伞外的世界。伞内的世界干爽、清净,只属于一个人的淡定自然、两个人的浪漫温馨。而伞外的世界,空旷、静默,除了潇潇的雨声在空中回响,是再也找不到任何值得回味的东西了。
大学同学小婕从北京打了电话过来,埋怨我不和她联系。我用“忙”字消除了她的误会,但“忙“只是个借口,真正的却是我没了要维持友谊的表面化心绪。打电话或者发伊妹儿我可以做到,只是我要说什么呢?说我很好吗?那是假话。说我不好吗?话很长,不是几句话就能道得明的,况且自己的苦楚别人又岂能明白?为了友情,我可以用“忙”让好友们对我理解同情。为了写作,我可以用“忙”让自己辍笔不耕。但心底里的那份刻骨铭心的友情和“望尽天涯路”的执着又岂能用一个“忙”字就能遮掩过去?“忙”是一把慵懒的伞,遮住了我对朋友们的思念,对理想的追求。雨总会停下歇息,花伞也终究会放置高阁,唯有一颗不想衰老的心总伴随着滴答的秋雨声单调的跳过,在夜深人静时,让难以招架的湿漉漉的缠绵相思定格。
诗人戴望舒撑着油纸伞就能把寂寥抛到雨巷,马致远天涯断肠就能将乡愁邮寄在夕阳西下,更有那居士易安守着窗儿就能将凄凄惨惨描画得比黑夜更黑。人之情绪,为着一个最难将息的秋天,尽情挥霍着。在淡淡的忧愁的神情中,让自己善感的心灵在秋寒中停驻。雨落下时骤然,歇息时瞬间。人在“满地黄花堆积”的无奈中,在秋雨的戏弄中,苍老、消沉。
蓦然回首中,青春和梦想已随了雨巷里的那把油纸伞悄然遁去。于是,独自彷徨的只是岁月逝去的失落,孤独寂寥的也只是“今宵酒醒何处”的迷惘。咽下一口苦苦的咖啡,又不得不感叹人生就如苦咖啡一般,需要慢慢地研磨、慢慢地品尝的。
隔了窗玻璃,恍惚又看到那把油纸伞撑了开来,慢慢地向前移动。只是那把伞下,已不是一个人的独自彷徨,而是靠得很近的两个人,他们在雨中织起一缕缕炽热的情思,在小小的世界里温柔……
也许不用等到明天,雨就会自然停下来。那把彷徨的油纸伞,也终将会寄存在心之一隅,不会再让它悄然绽放了。 赞 (散文编辑:散文在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