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瑞与陆小英之间
　　
　　作者：李顺希
　　
　　近日，兴致突萌，又观看了摄于一九九五年的武侠剧《白眉大侠》，其中，白云瑞与陆小英之间的爱恨情仇，不免使我萌生了一些感慨。
　　
　　（1）在酒肆
　　
　　第四集，这日，阳光明媚，小镇的过道旁，几个摊贩在叫卖青苹、红枣之类；对面，一家透风酒肆，如凉亭一般，掩映在绿荫之下，供行者歇脚饮食，一切都使人倍感惬意。
　　透风酒肆里，黑色长桌上，摆着一柄棕色长剑、一盘包子、两盘菜。一位扎着两支黑色小辫的绿衣女子，正斯文地吃着包子。这包子，什么馅儿？鲜肉？韭菜？豆沙？还是莲蓉？说到包子，我不禁怀念起上海市松江区文汇路上大眼包子的味道了。我坚信，这绿衣女子手中的包子断然比不过文汇路上的大眼包子。这绿衣女子是谁？她就是陆小英。她一边随性地手撕着包子，一边娴静地侧目路人。这时，一位留着斜式刘海的白衣男子潇洒地走进透风酒肆，有人说他的扮相形似《红楼梦》里的贾宝玉，仔细看看，倒也有几分相似。这白衣男子是谁？他就是玉面小达摩白云瑞。
　　“客官，您要些什么？咱这儿有家酿的老陈酒，还有远近闻名的烧烤嫩鸡，您看来点——”见有客人来，店小二热心地凑上前去。
　　远近闻名的烧烤嫩鸡？没吃过，或许，味道真的不错。
　　“随便来点什么，要快点。”白云瑞急忙说道，似乎要赶时间。
　　“好叻，一盘鸡，一斤馒头，二两酒。”店小二兴奋地吆喝道。
　　绿衣女子陆小英呢？她，手持着竹筷，望着白衣男子，双眼深情地眨呀眨的。
　　“您慢用。”很快，店小二上齐了菜。
　　白云瑞，倒酒。谁知，一只“贼手”倏地落在了白云瑞点的馒头上。白云瑞急拾竹筷，往桌上一敲，那“贼手”快速地收了回去，只见白白的馒头上留下了四个黑手指印。白云瑞有些生气地打量着眼前这位蓬头脏手的老头。老头附和般呵呵地笑了起来，露出他白而长的牙齿，只是中间的两颗不见了。嫌弃之余，白云瑞还是用竹筷将那个弄脏的馒头挑向老头。老头精准地接住馒头，不管三七二十一，一阵狼吞虎咽——馒头，没了。
　　“怎么，没吃够啊？”
　　“嗯，不解馋。”老头眯着眼坦言道。
　　白云瑞大方地将身前的那盘馒头推向老头。
　　“呵呵呵，”老头左食指却指着那盘烧烤嫩鸡，“我想吃这鸡。”说着，便从盘中拿了一块鸡肉。
　　“你太过分了，若不看你年长，我小达摩岂能饶你？！快走！”白云瑞有些狂傲地说。
　　“年轻人，别太傲。七十不打，八十不骂。你买的啊，我还不吃嘞！”老头有些愤然，将那块还没啃的鸡肉丢回盘中，却直呼店小二：“酒保，照这个样儿再给我上来一份。”
　　“谁吃啊？”店小二试探性地问。
　　“我吃啊。”老头睁圆了双眼。
　　“你吃？”
　　“有这位大爷会账你怕什么？！”老头歪着头硬气地说道，“来！”
　　不知怎的，白云瑞左手一挥，店小二弯着腰又上了一份一模一样的。
　　“嗯，这就对咯，尊老敬贤乃为豪杰，对吧？呵呵呵！”老头欢喜得直起了腰，说罢便啃起诱人的鸡腿来。
　　“酒保，会账。”东西一口都没吃，白云瑞说道，或许，被老头气饱了。
　　“客官，吃好了，一共是三钱五分银子。”
　　“酒保大哥，可否先挂个账。”白云瑞摸遍了胸口，却没有银两。
　　“呃，这可不行，大爷你是个明白人，我们店本小——”
　　“不要说了，”白云瑞打断了酒保的话，随即从胸口掏出一枚带穗玉佩，“这个总该可以吧？”
　　“哎哎哎，你，你这人真不开眼，哪有因为人家一时不便要人家东西的？你这不是存心剥人皮吗？”老头急了。
　　“那么，你来付钱啦？”
　　“我，我，我就有条老命。”
　　“行了，收下吧。”白云瑞将玉佩放在桌上，转身，准备离开。
　　“等一等，”陆小英走上前来，“酒保，这钱我付了。”
　　“姑娘，你这——”酒保有些疑惑。
　　“怎么，我陆小英的银子咬手吗？”
　　“不不不不不，那多谢啦，多谢啦啊。”酒保千恩万谢。
　　“姑娘援手，白云瑞不敢言谢，容来日厚报。”
　　陆小英微微点头；白云瑞转身离去；老头起身，捡两块鸡肉放入自己的木瓢中，拖着木棍，走了。
　　陆小英拾起桌上的带穗玉佩，放在胸口，朝白云瑞离开的方向望去。
　　这一段为白云瑞与陆小英初识，以陆小英一见钟情施援手来实现，而老头在其中的闹腾给整个过程添加喜剧效果，当中的语言也自有妙处，使人印象深刻。
　　
　　（2）在林间
　　
　　第六集，这日，阳光依旧明媚，在通往清风寨的林间小路上，白云瑞与陆小英四目相对。
　　“陆姑娘，刚才是我太莽撞了，请姑娘多多海涵。”白云瑞抱拳道歉。
　　“呵，白将军又客气了，你并不知道那林中小路的是我的妹妹陆小倩，都怪我当姐姐的不好，没有照看住她，让尊夫人受了很大委屈。”陆小英真诚地说道。
　　“夫人？”
　　“怎么，跟白将军一块儿的不是你夫人吗？”
　　“怎么，我错了？”陆小英接着说。
　　“呵呵，那是我三哥未进门的媳妇。”白云瑞笑着说。
　　“哦，白将军你这是去哪儿啊？”
　　“噢，我们正在缉拿朝廷要犯。”
　　“缉拿要犯？”
　　“嗯。”白云瑞点点头。
　　“坐等罪犯上门？”
　　“姑娘有所不知，那罪犯已逃入了清风寨，我们上去了，可又进不了寨门，无奈才出此下策。”
　　“你是说罪犯逃进了清风寨？”
　　“正是。”
　　“那好，你愿意跟我去吗？我带你，进寨上山。”陆小英手握长剑往前走了几步，言语自信又带有一丝得意。
　　“你？我与清风寨的人已经照过面了，只怕是姑娘无能为力。”白云瑞不以为然地说。
　　“这不用你管，我只想问一句，倘若我把你带进山寨，你打算如何谢我？”
　　“一介武夫，身无长物，呵，真叫我不好意思。”白云瑞摇摇头，伸出双手，作两手空空状。
　　“将军不必为难，其实也没什么，只要你把它送给我就行。”陆小英掏出白云瑞上次在透风酒肆遗留的带穗玉佩。
　　“现在不就在姑娘手中吗？”
　　“不，我要你把它真正地送给我。”陆小英深情地望着白云瑞。
　　“好，陆姑娘，请收下。”
　　陆小英含笑收下，神情有些羞赧。
　　“白将军，前面就是清风寨大厅。”
　　“多谢小姐。”
　　“这儿不用我带路了吧？那我先走了。”
　　白云瑞点点头。身后的远山有大片白石与其间林立的松柏。去年八月，我去北京参加培训，列车经过山东地界时，窗外的这种地貌与植被使我立马想起了《白眉大侠》与《甘十九妹》中的相关情景。
　　这一段，白云瑞加深了对陆小英的了解；陆小英大方索物，自认为定情信物，尽管白云瑞似乎不这么想，但陆小英的言语及神态，无不流露出对白云瑞的深情，令人艳羡疼惜。
　　
　　（3）在酒馆
　　
　　第三十集，房书安豪气地走进酒馆的雅间，刚站定，不料一柄长剑从身后架于脖颈。
　　“哎，英雄，别开玩笑啊。”
　　“谁跟你开玩笑？”
　　“哎，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啊。”房书安用余光瞥了一眼身后，认定这女子就是皇宫里的娘娘。
　　“叫奶奶也没用啊！”陆小英一脸严肃地说。
　　这句挺有意思。别这么无情嘛，倘若真叫了奶奶，姑娘您还是饶在下一命吧，啊？
　　“啊，贵妃娘娘息怒，小人是不愿意和你作对的，都是徐良逼着我干的，贵妃娘娘宽宏大量，你就饶了小人这一次吧。”
　　陆小英微笑着用剑鞘将房书安推到了屏风旁，那动作，多妩媚啊！
　　“房书安，你睁开你的狗眼好好看看，我是不是陆小倩？”
　　“你真的不是陆小倩？”
　　“我没有闲情骗你。”陆小英收起了长剑。
　　“小英姑娘，你可来了，可把我们给盼坏了。”
　　“你先别高兴，我不过是来开封玩儿的，不是来帮你们的。”
　　“哎，小英姑娘，这个帮你不帮不行啊。白云瑞就要没命了。”
　　“他死不死跟我有什么关系？”
　　“咳，小英姑娘，你可不能无情无义啊，啊？”
　　“哼，对你们这种人就得无情无义。”
　　“好，就算我们对不起你，你也不能见死不救哇，咱们毕竟还是朋友啊。”
　　“哼，谁跟你们是朋友？”
　　“好，不是朋友，咱们也不是敌人，对吧？咱们共同的敌人是陆小倩，为了对付咱们共同的敌人，我们应该相互帮助啊。”
　　“我和陆小倩是姊妹，不是敌人。”
　　“呃？你以前不是说你们不共戴天吗？”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
　　“完了，嗯，白云瑞算完了。这也是命中注定，谁让他无情无义嘞？！”说罢，房书安提刀就走。
　　“你等等。”
　　“小英姑娘，实在对不起，我不能奉陪，我还要买棺材，给我师叔料理后事嘞。”
　　“你说的，都是真的？”
　　“哎呀，小英姑娘，这还能有假吗？”
　　“白云瑞他怎么了？”陆小英忍不住问。
　　“陆小倩设下了圈套，把白云瑞骗进了皇宫，他们给他喝了蒙汗药，然后把他抬上皇帝的龙床，然后他们又让他吃了痴呆药，使他只能老老实实地在口供中签字画押。要翻此案，必须揭开陆小倩的老底，要揭开陆小倩的老底，只能靠你小英姑娘啦。因此说，白云瑞的命就攥在你的手里啊，你要不肯帮忙，他的命就没啦。”
　　陆小英没有说话，握剑就走；房书安诡笑着跟了出去。
　　这一段，我们在房书安不断的让步中领略到他那高超的劝导能力或者说思政水平；这一段，和前两段不同，这一段以间接描写的方式展现出陆小英对白云瑞的深情。尽管多次遭到白云瑞的拒绝与伤害，心生怨恨，可得知白云瑞命在旦夕，陆小英依然牵挂不已，并准备立马施救，令人羡叹。
　　
　　（4）在病榻
　　
　　第三十二集，陆小英中了陆小倩的毒针，虚弱地躺在床上，神态像极了严英云的模样。
　　“小英，你为什么不及时服解药嘞？”
　　“我怕——陆小倩我怕她——”
　　“她能躲得过初一，还能躲得过十五吗？我们迟早能把她抓住的。”
　　“我怕她跑回皇宫，在皇上面前告你们一状，你们的命就没办法保住了。”
　　“可是——”一滴长泪顺着脸颊流进了白云瑞的嘴里。
　　“白将军，你不应该流泪。”
　　“小英，我这个人是不是太无情？”白云瑞自觉地问。
　　我想，是的，你太无情了。
　　“不，是我不值得你流泪。”
　　不值得吗？不，你为他付出了那么多，现在，甚至是自己的生命。
　　“不，不，你是个十分可爱的姑娘，我从心里喜欢你。”
　　“白将军，你不必宽慰我，反正我是快死的人了，你就捡好听的说吧。”陆小英双眼含着泪。
　　“我说的都是心里话，笑影姑娘跟我讲了许多你的事。”
　　“白将军，如果我还能继续活下去，你愿意娶我吗？”
　　多希望陆姑娘是在问我，我将欣然回答：你这么好的姑娘，我愿意，我愿意。
　　“愿意。”白云瑞含着泪频点头。
　　“云瑞——”
　　“小英，来生来世咱们一定成为夫妻，嗯？”
　　“一定，一定。”说罢，陆小英停止了呼吸。
　　白云瑞抱头痛哭。
　　而后，风泣草木哀，白云瑞独自漫步在后山的丛林中，像在吊祭，又像在忏悔。此时，音乐起：
　　也许是前世的姻
　　也许是来世的缘
　　错在今生相见
　　（莫在今生相缠）
　　徒增一段无果的恩怨
　　（多生一场无终的苦难）
　　等世事化云烟
　　待沧海变桑田
　　再酬却这段情缘
　　再酬却这段情缘
　　这一段，白云瑞与陆小英的对话，悲情缱绻，感人至深，我的眼泪也止不住往下流。且如歌词所示，陆小英与白云瑞之间，为一段无果的恩怨，乃一场无终的苦难，若成夫妻，只待来世。
　　因表演之精彩，我不禁搜寻白云瑞与陆小英的扮演者的相关信息，才发现，白云瑞的扮演者邢岷山于今年二月还走入《马兰花开》栏目，讲述拍摄《白眉大侠》的幕后故事及其与姐姐邢金沙的姐弟深情；才知道，陆小英的扮演者李婷为长沙人，算作我的老乡了，为人低调，从不多话，做事专注，敬业奉献，令我钦佩，竟于二零一二年八月不幸离世，令人扼腕。
　　然而，好的作品终究是要永恒的，我们依然会去细细品味，以不同的心情与体悟。

　　二零一四年八月雨夜作于绍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