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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我们比邻而居已经十多年了，我每天早出晚归，匆匆来去。 老俩口居于我们隔壁楼的一楼，初时见面，点头微笑算是招呼。日子久了，再见面我便以长辈称呼老人，那老太太长得清瘦白净，面容温和，每日早晨在我们小区门口那儿摆个三轮车卖蒸饭豆浆之类的，我偶而不及准备早餐时，上学匆忙的女儿便会从老太太那儿买早餐读书，多年如是。 日子久了，我们见面也会说上几句，老太太问问我女儿读书的情况，她很夸赞爱学习读书好的孩子，透过她的目光，我感觉到她的慈善。她的老伴是个皮肤黝黑的健康的老头，每日早出晚归，在外面摆了个修自行车的摊。我时常见到老太太卖早点时，身边都坐着一位苍白的清瘦的女子，年纪和我差不多，神情时而温和恬静，时而呆滞无神，气色上看健康状况不佳。 过了几年，一次下班途中，老太太骑着三轮车从外面买菜回来，和我走路时说起了身边的她，这是她的女儿，非常不幸的人。新婚不久即被查出患脑瘤，遇上个薄情无义的男人，嫌弃之余便使用暴力，老夫妻俩实在不忍心女儿除受病痛折磨，还要被人为伤害，接受了那男人离弃的要求，将被弃的病姑娘接回来，从此老俩口便竭尽余生之力，为救治女儿、守护女儿生命之帆踏上了漫漫征途。 父母亲友全力以赴，女儿先后在全国各大医院断续着做了几次手术，家中亲友都倾囊相助，希望可以延续她的生命之花不枯萎。每每下班回来，总是见到她坐在门前的小椅子上，表情落寞，病情稳定时她会认出我，笑嘻嘻地和我说话；病况不好时便认不出人更没有思维，我走到她面前和她说话，她也只是呆呆地望着我，没有任何回应。纵如此，我依然每次经过她的身边时都会认真地和她打个招呼，问候她一下。 当年我新到这小区时，楼路口曾住一位清瘦的患尿毒症的女子，也曾依傍着娘家养病，她每日静静地坐在夕阳下，等待着生命的终结。我曾经因为忙碌，因为对生活的各种追逐，忽略了她投向我的微笑，或者是我没有真诚地每日向她投以微笑。等到那一天我下班回来经过她娘家门口时，看到那一排排的花圈及她清瘦的遗容时，我心里突然涌出那么多的懊悔：我每天见到她时，为何不能在前行的脚步中留给她一个暖暖的笑脸呢？ 我们都是平凡的人，没有回天之力。父母亲人的漫天大爱也不能阻挡死神的降临。那天，因女儿病况差等其他原因，他们搬离了住处，搬家时老太太遇见我，诉说中情不自禁又流出了眼泪，她说女儿被她接回来18年了，手术也做了几次，几日前病情更重，去了大医院，专家嘱咐准备后事，脑部全部扩散，已经不能再手术了。老太太说，亲友们也说了，如果有希望，哪怕我们再借贷，也要全力救治。可是这次真的不行了。她说我们老俩口从来不觉得女儿是负担，我们再苦再累只要能让她活着，我们都不怕。这时候，我说不出话来，我只能帮助老人收拾一些旧东西，帮她推着她的三轮车，静静地陪站在老人身边，我想说：不用伤心，不用难过，你们的女儿因为你们的慈悲和守护，已经得到了人间最厚重的亲情，她是幸福的，她带着父母亲人最深的爱，枕着最温软的亲情入眠天堂，她浑身都氲氤着湿润的亲情味道。我心里这样想，但我没能说出口，我生怕我粗浅的语言会唐突了老人的坚强或者伤感。 从那次老太太搬些用品去医院照顾女儿至今，我没见过两位老人，那老太太的身影成了我的记忆。昨天晚上，我在街上行走，遇见一位长相酷似她女儿的人，便上前询问她是否认识这位老人。她告诉我，那便是她的父母，那位患病的女子是她的姐姐，她已经去世3个多月了。姐姐走后，父母被其他女儿轮流接回家中，希望儿孙辈在眼前的晃悠可以冲淡老俩口的伤感。自从知道女儿病情无救，老俩口都没有再出摊，而是专心陪护在女儿身边，直到她生命的终结。她还告诉我：原来房子是父母守护姐姐生命18年的地方，是令父母有着许多回忆的地方，她们其他姐妹商量，想征求父母意见让老俩口永远搬离那儿，因为她们觉得对父母而言，那可能是个伤心地，房子里到处都是女儿的影子；又怕老俩口觉得正因为这房子里到处都有女儿的气息，他们才觉得亲切温暖。她告诉我，这段时间她们不让父母回家独住，以后情况根据老俩口的意见再说，也有可能会将房子卖掉，老俩口就不会再回去居住了。 走到楼前那房门口，发现老俩口的房子果然被租出，租住的也是两位老人，新房客收拾房子时将屋内原先的物品摆放在门口，可能是想着原主人随时会来取走。其实两位老人搬走时东西已经搬尽，只留下了几盆花草，其中一盆菊花尤为茁壮、清绿，令我似乎见到那病中女儿的面容。这些花草，是老太太为她的女儿的生命写意，她多么希望女儿的生命能像这盆菊花，能如同这些花草植物般朝气蓬勃，生机盎然。 走过门前，见不到那一家三口的身影，但透过那被雨水滋润的菊花，枝蔓茂盛碧绿的绿萝，我似乎见到天堂中微笑入眠的女儿，她已经远离了病痛的折磨，枕着浓浓的亲情，睡意含笑，梦呓中祝福着她的父母亲人：健康幸福。 赞 (散文编辑：江南风)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