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王菲的“红豆”,想起王维那首小诗“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王维的诗空灵绝谷,甚少有这样情意绵绵的,仿佛化不尽的情意生根萌芽,淡淡地开出清新的小花,雅香萦绕,回味无穷。爱上红豆,便从这首诗开始。因着这首诗的广为流传,红豆又称“相思豆”。 红豆相思,深情如许。古往今来,被一颗红豆困住的,何止千万?项王英雄盖世、豪情万丈,四面楚歌时仍忍不住一声悲叹“虞姬虞姬奈若何”。那些英雄气短、儿女情长的人就更是可想而知了。 可我仍是爱煞红豆的深情,总是忍不住想起“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的无奈,想起“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的安慰,想起“君既为侬死,独施为谁活”的决绝······ 思绪被这一颗红豆携至千百年前。那日,昭明太子回宫,慧如一语不发,只是轻轻地将手中的两颗红豆放在他手心,如果我终是不能陪在你身边,那么就留一个念想吧!彼时,我们天真地相信天长地久,可是命运伸出手来,我们都无能为力。再相见时,已是“人面不知何处去”,唯有一座孤坟见证你我曾经拥有的美好。“无处话凄凉”,萧统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默然地将那两颗红豆亲手埋在慧如的坟前,不久自己也长埋地下。如果我们怎样努力都枉然,那就让我做一件可以自己选择的事----陪你走最后一段路。 种一颗红豆,许一个心愿。 红豆的深情堪比昆曲的至情至性。余秋雨先生曾说过,唐诗、书法、昆曲,是中国人的三种“痴迷”。喜欢昆曲,不仅仅是喜欢它咿咿呀呀的水磨腔,更是爱绝它说辞的婉转、诗意、灵动。 喜欢昆曲的《牡丹亭》,如同喜欢越剧的《红楼梦》。为昆曲吸引,缘于那句“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便赏心乐事谁家院”,记得黛玉初听这一句时,亦为之神往落泪。不到园林,怎知春色如许?杜丽娘与柳梦梅,似前世今生的缘定,梦系一牵,回眸间,所有的宿命都在这电光火石的一望中铺开轨迹。“是哪处曾相见?相看俨然,早难道好处相逢无一言”,我仿佛听见宝黛初见时宝玉急急地表白“这个妹妹我曾见过的”,一瞬间的恍神,一切,回到什么都没有开始的最初。 每每看《牡丹亭》时,我总是忍不住想起贾母的那出“批谎记”,老人家精明独到地指出,大家小姐哪有只剩一个丫鬟陪伴的规矩?更断不会见了个略周正点的男子就动了歪心思。不得不佩服老太君的眼力,因而对于昆曲中的才子佳人我也仅是莞尔一笑,只是老太君没想到的是,这千古之中必有一些偶然促成了一段段佳话,否则文君和相如的私奔岂不成了空穴来风? 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怎忍心就这般都付与了断井残垣?因这份不甘,宁可千里随郎去。纵使当垆卖酒,亦不皱眉分毫。只要有你,陪在身边。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我尚未用红豆熬成缠绵的伤口,美景良辰未赏透,怎么忍心就此放手? 于是,杜丽娘一梦成疾,郁郁而终;柳梦梅子规啼血唤真真。“似这等花花草草由人恋,生生死死随人愿,便酸酸楚楚无人怨”。情之为物,更有《思凡》中小尼姑色空与小和尚本无的尘心大动,《琴挑》中道姑陈妙常的以琴试情。汤显祖曾说,情这种东西,“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生而不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不是情之至也”。 昆曲的美妙,在于即便只有一人,亦可满场生辉。有时候,深情只是一个人的事,不问结果,不计成败,我为的,只是我的心。 换我心,为你心,始知相忆深。这一颗红豆,只为你深埋心底。 昆曲的水磨腔涓涓流出,我们似翩跹的双蝶,在这纷扰的尘世寻寻觅觅,只为等待,下一个轮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