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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读】：宋徵宗宣和三年，四十一岁的赵明诚奔赴山东莱州任知州。在莱州，他结识一名歌妓，他和这位歌妓之间发生了什么，最清楚不过的当数他的妻子李清照。　

　
　　夜，墨色如汁。
　　四周一片静寂。
　　门轴支呀响了一声，紫娟裹紧被子，低声、怯怯地问：谁？
　　一个熟悉的声音，小丫头还没睡呀？原来是晴雪。紫娟舒了口气，那样晚了，出去做什么？又想你的明诚君了？
　　看不到雪晴的表情，只听她幽幽叹息一声，说，睡吧，明天还要早起采茶呢。
　　接下来，紫娟听到一阵悉悉微的声响，再接下来，是水盆里的水在响，雪晴在净手。紫娟翻了个身，又沉沉睡去。
　　据紫娟讲，她父母双亡，如今流落到宫延御茶房，当了一名采茶女，有一个落脚的地方，有一口饭吃，就没有别的奢求。她问雪晴，姐姐，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雪晴没有回答她，转身去剪烛上的灯花，然后转身问她知道李清照这个女子吗？
　　紫娟摇了摇头。
　　“常记溪亭日暮，沉醉不知归路。兴尽晚回舟，误入藕花深处。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
　　雪晴缓缓背出一首词来，幽幽地说，一个多么快乐、天真活泼的女子，她笔下的生活令人羡慕。
　　没有人知道，雪晴，一个采茶女，会和一代词宗有着某种联系。
　　雪晴更没有告诉紫娟，自己曾是一个歌妓。
　　
　　宋徵宗宣和三年，四十一岁的赵明诚奔赴山东莱州任知州。在莱州，他结识一名歌妓，他和这位歌妓之间发生了什么，最清楚不过的当数他的妻子李清照。想当年，赵明诚与李清照夫唱妻合，一同作词对答，煮茶品茗，收集金石，可谓志趣相投，琴瑟合鸣，然而自从赵明诚一别青州，去了莱州驻地出差，一场艳遇至此开始，李清照为此痛苦不堪，无以排遣，于是提笔写了这首《凤凰台上忆吹萧》：
　　香冷金猊，被翻红浪，起来慵自梳头。任宝奁尘满，日上帘钩。生怕离怀别苦，多少事、欲说还休。新来瘦，非干病酒，不是悲秋。
　　休休！这回去也，千万遍阳关，也则难留。念武陵人远，烟锁秦楼。惟有楼前流水，应念交、终日凝眸。凝眸处，从今又添，一段新愁。
　　这首词传到晴雪手上时，她心里咯噔了那么一下。
　　当初，晴雪与赵明诚缠绵于爱情乡里，并不知他的真正身份，他把自己带在身边，给予她足够的呵护和爱惜，她只知道他喜饮茶，喜品金石玉器、字画。直到有一天，她晓得了他的身份，她面子�喜欢迥谝黄瞻住�
　　她不想把他的妻子当做情敌、对手，她不配。甚或，自己是那样地敬仰她。
　　但也有不甘，和不舍。那男人的怀抱和气息，令她无比地痴迷，她不图什么荣华富贵，只想侍候他，为他泡茶、焚香，共听雨声，为他明媚地盛开生命中的华彩，而一旦离开他，无疑于鱼儿离开水面，生命就此萎谢。
　　但，她必须如此。
　　
　　在宫延御茶房，头等大事便是制作茶膏，供皇上饮用，或备皇上分赐大臣，茶膏制作过程相当繁复，采用的是人工操作，经验控制，智慧制作，优质出膏，这是一件了不起的创举。雪晴与紫娟，在这里负责采茶，生活也相当平静。
　　平日，紫娟最大嗜好便是与雪晴闲聊，雪晴大风浪里走过一遭，只要她愿意开口讲，那故事何其精彩，也只有紫娟，知道雪晴深掩在心中的那份苦涩的爱情。
　　相见不如怀念。当爱情走远，回首往事，许多当时不在意的细节都如一枚枚蜷曲的茶叶，徐徐地舒展开来，简单寒碜的日子里，因了这杯茶，变得醇香起来，充实、润泽起来。
　　而一个人当初的一片盈盈爱意，最后，竟可以温暖一个人的余生。
　　刚到宫延御茶房那阵，雪晴不快乐多于快乐。
　　眼下，她的快乐，锁定在一样东西上面。
　　当有一天，她被叫去包装茶膏时，她的手是颤抖的，差点撒了那个翡翠瓶。
　　但，凝结成状的茶膏——居然，是硬的，她无计可舍，并且，她根本没有机会下手，更无法带出半毫。
　　心，刹那间凉透。
　　晚上，她在床上辗转，紫娟问她，为了何事，她含糊的支吾，说肚子不舒服，于是起身。
　　她悄悄去了制茶膏室。
　　这次，她看到了黑糊糊的还未完全凝结的茶膏静静地躺在模子里，发着诱人的光芒。
　　她在屋子里着急地兜来转去，这如何是好，梦寐以求的东西近在眼前，但她没有工具，即便有工具也会留下“盗”的痕迹，她缓缓地举起自己的双手，审视着，审视着，脸上缓缓浮出微笑的花来。
　　想为你沏茶，了却一桩夙愿，在袅袅腾起的烟里，依稀浮现我婀娜的身影。
　　第一次窃茶膏成功，她离自己的心愿近了。
　　
　　在很早的时候，雪晴就听奶奶讲过有关茶膏的事情
　　茶膏能治百病，如肚胀，受寒，用姜汤发散，出汗即可愈；口破喉颡，受热肿痛，用五分噙口，过夜即愈；受暑擦破皮血者，研敷立愈的药效。而对于喜茶者来说，能得到上等的茶膏更是人生一大乐事。
　　就有一次，赵明诚曾说，他对宫廷茶膏很是神往，但一直没有机会品尝。
　　而当她知道赵明诚的身份时，一份甘甜如饴的爱情便变得凄楚无望。
　　她不会赋诗，更不懂分茶之道，而这些恰恰是李清照的优势。她走不进他的金石世界，而他的妻子就能够，她不能和他共同畅享“奇文共欣赏，疑义相与析”的境界，而李清照则与他最是匹配。一次，赵明诚在一村庄得一本白居易的手抄佛教典籍《楞华经》，曾打马而回，与李清照秉烛夜赏，至直午夜时分……与其被人抛弃，不如自己早些离去。
　　无意争春，只为了却心愿，她来到了这宫延御茶房，做了一名采茶女。
　　
　　又是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
　　从外面回来的雪晴，刚推开房门，涌进来一群人，手持灯笼火把，屋子里登时灯火通明，雪晴被围困中央。
　　雪晴不知道，她得手的第一包茶膏未及送到她最爱的男人手里，半路上就被人截获了。
　　制茶总管说，搜。
　　一阵翻箱倒柜砰砰声过后，众人一无所获。
　　制茶总管奸笑一声，搜身。
　　紫娟也难于幸免。一件一件衣服被剥脱下来，一处花园在被狂风黑雨姿意践踏。
　　不能够！就这么连累一个清白无辜的女子？！银牙咬碎，她的眼睛里闪着匕首的寒光。
　　雪晴向制茶总管缓缓地举起了右手。
　　一块黑色的茶膏赫然藏在她的指甲内。
　　
　　白绫三尺，一缕幽魂。寂寂茶园，冷月如霜。

[责任编辑：可儿]

赞　　　　　　　　　　　　　　　　　　　　　　　　　(散文编辑：江南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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