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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夜

散文
时间:2011-05-09 10:44散文来源:本站原创 散文作者: 素心兰点击:
        

【导读】沐夕烟有些难以置信地瞪圆了眼睛,泪光又起,下意识地看看桉然。桉然没想到他会来这一出,立马急了:“哎哎哎,你这是干嘛?

  【一】
  
  噼噼啪啪的雨声惊醒了正沉醉在故事情节的桉然,微凉且有些潮湿的气息注入,让他飘忽游离的思绪瞬间如尘埃落定。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下雨了。
  
  桉然往后一靠,长长地,长长地伸了个懒腰,用力呼出一口气,感觉神清气爽。这才记起窗子没关,这风,便是从客厅穿过来的。沙发靠窗,怕要被雨水淋湿。于是赶紧起身去客厅,窗外黑乎乎一片,似乎夜,已经很深很深了。
  
  啪地一声,客厅突然一片灯火通明。桉然揉揉眼睛,似乎不太适应这样的光亮。眼睛半眯的同时,裤脚立即被咬住了。他知道这是南夕,沐夕烟的宝贝,一条正宗的狐狸犬。长得跟她的主人一样漂亮,却绝不像她的主人那样冷艳孤傲。反倒是因为桉然整天呆在家里,一人一狗相处得多,感情异乎寻常地好。但有一点,沐夕烟回来,那南夕定会跟她耳鬓厮磨,娇嗔亲热得不得了。
  
  按道理,此刻的南夕应该跟她漂亮主人在客厅旁边的房间里睡觉,怎么会在外边呢?桉然蹲下身,刮刮南夕小黑鼻头,轻笑道:“小调皮,难道被赶出来了么?”南夕低声呜咽着,乌溜溜的眼珠一眨不眨地看着桉然。那样子看上去,竟有些淡淡的弥散的忧伤
  
  桉然心里一软,伸手将它抱起来。然后把窗子锁好,正准备拉上窗帘时,突然发现沐夕烟的衣服还在阳台上晾着,风一吹,便晃晃悠悠地打转。像她那样干净的女孩子,是绝不会下雨天不收衣服的,那么,也就是说,沐夕烟还没有回来。
  
  桉然这样想着,看看墙上的挂钟,吓了一跳:凌晨一点半!这么晚,外边又刮风下雨的,一个女孩子家,怎么还不回来?难怪这小家伙在外边不知所措地流浪了。桉然拍拍南夕,把窗帘拉上,准备回房间。想了想,还是回身拉开阳台门,把那几件小小的衣裙收了进来,放在沙发上。然后关灯,把南夕抱回自己房间,依旧对着电脑冥思苦想,试图续接下去。
  
  室内很安静。显示屏蓝幽幽的,光标一闪一闪,似乎在等待桉然修长的指尖,将它一步步牵引着走下去,让娟秀的楷体匀满整个页面。桉然一直对楷体情有独钟,即便是长篇,他也习惯了用这样的字体,看起来高贵,飘逸,又带点神秘。像他笔下所钟爱的某个女孩
  
  南夕安静地躺着,眼睛却看着窗外,无法入睡,像个无家可归的小孩。桉然双手放在键盘上,思维开始有些混乱,半天都敲不出来一个字。索性起身踱至窗边,南夕立即起身,碎步盈盈,寸步不离地跟在脚边。
  
  【二】
  
  雨水,顺着窗玻璃滑下来,像一道道奔流的小溪。这个城市,完全被暗黑和潮湿覆住,进入一种深度睡眠。就连那些彻夜不休的街灯,也萤虫一样微弱。偶尔途径的车辆,唰地一声,分开水柱,再噗地落回水泥路面。尔后,重归于深寂。
  
  窗玻璃上清晰地折射出桉然好看的轮廓,但是他无法聚拢思绪。潜意识里,他知道自己在担心着沐夕烟。这个才搬来不久的女房客,按理说跟他完全没有一点关系。虽说同一个屋檐下住着,但两人很少见面,更谈不上什么交流和了解。
  
  桉然不是个多嘴男,也不是那种见到漂亮女孩就犯花痴的主。他只喜欢安静地看书,写字,偶尔出去散步,跟朋友聚会,做自己喜欢的事,写自己喜欢的字。当然,他写的故事,很多人愿意为他买单。你可以这样理解,桉然是个自由撰稿人,这个城市每天上演的悲欢喜乐,仿佛都是他预埋的伏笔。他的笔下,每一场剧情都风生水起。
  
  一个人,一座城。桉然生活得很惬意。也总认为这样的日子会一直延续下去,不需要任何人的填充和介入。他的世界充满想象和虚空的华丽,每天都被那些或明媚或忧伤故事纠缠着,且乐此不疲。以至于他的朋友总说他是这个世上最后的情圣,宁愿沉迷于虚拟的情感,也不愿走进触手可及的真实的幸福与温情。对此,桉然总是无所谓的笑笑,既不反驳,也不辩解。
  
  有谁比桉然更懂红尘中男男女女的牵绊和纠葛?只是写得太多,看得太多,爱情这种东西,真是世上最奢侈的了。贫贱不能养,富贵不能长,过于刚烈则容易夭折,过于温突则让人产生错觉,真是够麻烦。桉然自认心理素质不过硬,所以敬而远之。他知道,缘分这种东西,冥冥中一定有它的定数,若急功近利,反而违背了那股神秘的牵引,索然无味。
  
  南夕呜呜低叫起来,桉然再一次抱起它走到厨房,找出一条火腿来喂它。南夕毫无食欲,嗅了嗅,复低声呜咽,眼睛一直对着大门口。桉然这才知道南夕在挂念着它的主人,也许,它也在担心着沐夕烟?想这个世上,如此深夜,居然还有一只宠物犬如此尽忠尽责地想着它的主人,那么,自己呢?若是不眠或是不归,还会被谁在这夜深人静的风雨中念及?
  
  桉然心里微酸,决定陪南夕一起等它的主人回来。当他打开电视,在沙发上坐定时,发现南夕情绪明显高了许多,不由得微微笑了。真是一条义犬!等手上这份稿子完工,也许,该写一个关于南夕这样的宠物故事了。
  
  【三】
  
  噼里啪啦的雨点扑打着窗台,让这夜显出分外的寂寥和冷清。电视画面上一对男女在纠结着什么,桉然根本没有看进去。当他视线不经意落在那条浅紫的长裙上时,南夕灵活地随之偏转过去。桉然无声地笑了,宠溺地刮刮南夕的小鼻头,心,却微微地动了一下。沐夕烟娇俏玲珑的样子仿佛就在眼前:长发过肩,略卷的刘海斜下来,遮住了小半张脸。以至于很多时候,桉然都无法看清她脸上的表情。
  
  印象中,她是喜欢紫色的,她的衣裙多半都是深深浅浅的紫。当她沉默安静地在阳台或客厅出入时,桉然觉得她简直就是一朵优雅凝定的紫罗兰,又或者,是一朵沉香婉丽的薰衣草。但他从来不曾对她说起过,也从来不曾在她面前表现出过多的叨扰。两个人就这样淡淡地相处着,各自为政,倒也相得益彰。
  
  桉然每天忙于写作,饮食生活基本没有规律。肚子饿时,灵感如潮,不舍得挪一步。等他一口气写完几个章节,却又没有什么食欲了。往往是随便就把自己的给打发掉。刚搬来那阵,沐夕烟见冰箱里塞满了各种速食,微皱着眉头,也不说什么。但每次临睡前,她都会去厨房鼓捣鼓捣,煮一碗热腾腾的鸡蛋面放在茶几上,尔后敲敲桉然的门。等桉然微笑着站在门口时,她已抱着南夕,返身进了自己房间,轻轻关上门。一连几天都是如此。桉然很想跟她说声谢谢或是别的什么,但每次面对那张淡若轻烟微冷的脸时,却怎么也开不了口。倒是南夕,不知疲倦地穿行于两人之间,跑进跑出,活泼泼的身影串起一串无法言喻的暧昧。
  
  对了,就是暧昧。本来嘛,孤男寡女同处一室,原本就有些说不清道不明。更何况,两人同是花样年华,且出落得俊雅脱俗,在外人看来,那是郎才女貌,天经地设的一对。所以桉然每次听到敲门声,便会有种莫名的欣悦。不仅仅是为那一碗热腾腾的面,也许,无形中是在期待见到----沐夕烟?虽然两人朝夕相处,但交谈仅止于礼节上的寒暄。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沐夕烟面冷心热,甚至愿意深夜里为自己煮一碗面。
  
  小说中的男女主角,许多故事的起始,往往就源于一个不经意的眼神动作或某个细节。想到这里,桉然涩涩地摇摇头,暗笑自己居然会有这样的想法。也许是自己构思得太多,把沐夕烟也当做一个虚拟的对象了吧。桉然收回思绪,这才觉得肚子有点饿,一般这个时候,早已吃过她煮的宵夜,正沉迷于红尘恋曲,安静地抱着笔记本运指如飞。可现在,沐夕烟没回来,他跟南夕一样觉得屋子里空落落的。
  
  【四】
  
  说起来,沐夕烟是他死党的一个远房表亲。只是沐夕烟从内地过来时,那小两口刚刚步入围城,跟岳父母住在一起,家里暂时腾不出地儿。但人家大老远来了,总不能把一个小姑娘给轰出门去,于是先给安排了一个工作,然后好说歹说,愣是把她推给了桉然。还美其名曰:天上掉下个沐夕烟。
  
  桉然不是不明白他的苦衷和好意,无奈之下只得点头。谁让他俩好得一人似的?况那女孩长得很清纯很漂亮,抱着一只同样清纯漂亮的小狗,拖着一只深紫的皮箱,像个离家出走的孩子。当他们两个在低声讨论她的去向问题时,她沉默而倔强地站在一边,侧着脸,微微仰首,略卷的刘海便将她白净姣好的五官展露无疑。至始至终,她一言不发,完全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但桉然分明看到她偶尔投递过来的眼神中仿佛蒙着一层水汽,清亮亮的,却又淡淡的,似乎隐逸着某种不为人知的忧郁和孤冷。
  
  就是这种安静且略带忧郁的气质,让他不忍心再反对。这样的眼神,他太熟悉了。他笔下像这样的女子都是冰雪聪明、有灵性的,大都很敏感,外表柔弱乖顺骨子里却清傲孤冷。但他喜欢写这样的女子,因为她们身上有着某种神秘和传奇的意味,值得人去探究和发掘。
  
  沐夕烟对于这样的安排,根本就没有表示过多的不满和怨愤,只是默默地拖起箱子,跟着桉然进了家门。然后自顾自收拾,整理。一切都做得那么自然那么随性,仿佛这里就是她的家。那条毛茸茸的小狗跟在她身后晃晃悠悠,小小的身子雪球样滚来滚去,红红的小舌头伸出来,乌溜溜的小眼睛,说不出的乖顺可爱。
  
  屋子里突然变得有了生气,桉然反倒有些不自在。好在那条叫南夕的小狗蹭到他脚边,扬起脸儿,他便顺势把它抱起来。有一搭没一搭地给她介绍家里的各种布设和用具,然后将具体地址和钥匙给了她。沐夕烟听完之后突然抬头,轻轻说了句:“谢谢!”然后迅速转身回房。桉然怔了怔,为她眸中那份突如其来的冰寒,为她小小的倔强的背影。他自嘲地笑笑,也许,这女孩是在以这样礼貌而冷傲的方式,维护自己异地他乡寄人篱下的矜持和自尊吧?
  
  【五】
  
  沐夕烟不太爱说话,小小的唇抿得紧紧的,喜欢倚在阳台上远眺,那眼神飘忽且游离。金色的夕阳将她粉紫的背影拉得单薄且瘦长,晚风撩起她的发丝跟裙角,就有了衣袂翩翩的味道。南夕半蹲在她脚边,一动不动,跟着她一起极目远眺。这样的场景,像极了一幅画。只是那清丽唯美中,竟有一丝淡淡的清苦和忧伤。看得桉然有些黯然。他不知道沐夕烟与她年龄极不相符的安静与冷淡背后,究竟藏着怎样的心事,或是经历过怎样的故事,他不得而知。他很困惑,以自己的阅历和资历,为何会看不透眼前这个小小的人儿?
  
  沐夕烟爱干净,也很勤快。不仅包揽了所有家务,每次下班她还会买几样菜回来。看上去不染纤尘的她,居然做得一手精致可口的饭菜,这让独居很久的桉然觉出一丝丝感动温暖。沐夕烟吃得很少,往往看着桉然吃得很香的样子,唇边会流露出不易察觉的微笑。虽然那笑意稍纵即逝,但桉然还是很敏锐地捕捉到了。所以他很愿意让自己故意有些失态。
  
  他很清楚地记得那次自己被噎之后,沐夕烟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整张脸立刻变得生动明妍起来。桉然发现她笑起来有个小酒窝,眉眼弯弯,点漆如墨,那样子说不出的娇丽可人。他在心里暗叹,天知道这女孩笑起来有多美!可惜他长时间的呆怔和专注让沐夕烟瞬间沉下脸来,一言不发地抱着南夕进了房间。
  
  沐夕烟还有一个爱好,就是看书,这跟桉然很像。他很乐意沐夕烟在他书柜前摩挲徘徊。唯有这时候的她,才是真实的,欣悦的,眼神中流露出对知识和书本的渴望,是那么热切,那么强烈,像个贪吃零食的小孩。桉然留意到沐夕烟比较喜欢看古典文学以及文史类的书籍。看书的时候喜欢抱着南夕,微微侧身,留下一道优雅安静的剪影,仿佛从某本书中走出的女子,温婉恬淡得像一朵新开的紫罗兰,高贵,神秘,幽润。
  
  偶尔,桉然会跟她交流读书心得,也会鼓励她外出走走。沐夕烟喜欢听桉然为她讲解某些较为生涩难懂的章节,也喜欢听他讲自己正在构思的故事情节,眼睛清亮亮的,脸色平和而凝定。就连南夕也趴在她膝头,一会儿看看桉然,一会儿看看沐夕烟,那样子看上去听得极其认真。有时候,桉然觉得南夕根本就不只是一条宠物犬那么简单。哪有跟主人如此神似形似的小狗?
  
  【六】
  
  时针嘀嘀嗒嗒地走着,窗外风声雨声一片。桉然有些着急,想给她打电话,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她号码,不禁暗骂自己粗心,相处这么久,居然对她关心了解得这么少。犹豫了一下,钥匙啪嗒一声轻轻打开了沐夕烟的房间,试图去找寻些线索。南夕雪球样地跟着,心神不宁的样子看得桉然心很虚。
  
  这是桉然第一次进她房间。除了一张大床,就是一张化妆台和衣柜。这化妆台还是沐夕烟搬进来后带她去买的。房间很整洁,有着淡淡的薰衣草的味道。紫色的床单铺得平平整整,一双淡紫的布拖鞋贴着床跟,仿佛随时等着它的主人套进去。床头摆着一帧合照,长发瀑布一样垂泻的自然是沐夕烟,前面那个应该是她母亲,沐夕烟从背后双手紧拥着她,母女俩脸贴着脸,笑得极其甜蜜且温暖。那会儿沐夕烟应该也就十五六岁吧?
  
  对着那张笑靥如花的照片,桉然有着刹那之间的恍惚,原来这女孩居然会如此轻舞飞扬,漂亮得令人瞩目。那么她眼中的清苦和忧郁,究竟从何而来?为何看上去与之前的她判若两人?正自出神,南夕突然把脚搭在床边,呜呜轻呼。桉然俯身抱起它,把照片放回原处,随手拉开床头柜,一本湖蓝封面的日记赫然入眼。桉然心跳漏了一拍,他犹豫许久,不知道该不该打开来看。最后,还是忍不住慢慢翻开,一页便签跌了出来。
  
  桉然弯腰捡起,娟秀的楷体书着今天的日期,且在日期下画了两道粗粗的线表示着重提醒。旁边一连写了好多个“妈妈”,字迹有些潦草,显然是心神不宁时随手涂抹的几笔。也许今天是什么日子?她母亲生日?或是别的什么?桉然不得而知。脑子里灵光一闪,突然很果断地拨通了死党的电话,问他今天对于沐夕烟来说有什么特别。
  
  那位仁兄正是梦至半酣,嘟嘟囔囔地抱怨着。当他听说沐夕烟这么晚还没回来,立马醒了一半:“不会是你桉然对她做了什么,吓得她不敢回来了吧?”桉然气不打一处来,二话不说就收了线。对方赶紧打过来道歉,然后嚅嚅着解释说自己也并不是很了解她的情况。只听说早些年她母亲生病,父亲便另外续了一个,她跟着父亲和继母生活。又听说她母亲于前年病逝,其它,就不知道了。最后,他在那边说:“也许,今天是她母亲祭日,说不定她回老家去了,我这就打电话回去问问。”
  
  桉然没等他说完,早把电话扔一边,起身就往外跑。南夕吓得汪汪两声,委屈得叫了起来。桉然一把抱住,关上门就往车库跑。雨很大,迎风扑面而来,桉然上衣立刻就湿了。但他顾不得许多,护住南夕,唰一声把车子抛进了茫茫夜雨。此刻,他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赶快找到沐夕烟。
  
  【七】
  
  桉然双眼紧盯着路面,车子像一条喘息着的发着微光的鱼,排开积水,迅速冲出小区大门。沐夕烟,那个沉默忧郁却倔强得不出一声的女孩,原来背负着这么多无法言喻的无奈。先是父母离异,母亲病危,尔后跟随继母一起生活,却又要照顾生病的母亲,小小年纪的她呵,该是承受了多少常人不能忍受的清苦,才让她变得如此寡言慎行、乖张而孤傲?
  
  想至此,桉然心里隐隐作痛。他开始懊悔自己高姿态的刻意的忽略和疏远,一定也伤了沐夕烟。那个敏感柔弱的女孩,一个人生活在这个灯红酒绿的大城市,连带故的表亲都把她甩给了别人,她该承受多大的生活精神压力,才能让自己坚强面对?才能让自己活出一点人性的尊严和生命的亮色?
  
  南夕双脚搭在驾驶台上,跟桉然一样目不转睛地看着前面。白花花的雨帘中,要分清两边的路况有些困难,所以当桉然快速冲过离家不远的一个灯箱招牌时,要不是南夕焦灼地转头吠叫,他根本就看不见抱头蹲在那里的沐夕烟。
  
  是的,沐夕烟全身湿透,头发紧贴着脸颊,苍白脆弱得吓人。当桉然冒雨冲过去将她捞起时,她的神志已经有些模糊不清,眼神凄凉而肃冷,幽幽的深瞳像一只受伤的小鹿,眼睛微眯着,眼中,早已分不清是雨还是泪。桉然心中哄然一声巨响,仿佛有什么坍塌下来,疼痛的感觉无以复加,就那样紧紧地紧紧地搂住了她。
  
  沐夕烟没有反抗,也无力反抗。温暖而有力的怀抱,让她恍若梦中。只是她再也想不到桉然居然会冒雨来找,如此深夜,如此风雨两茫茫。
  
  【八】
  
  雨,依然哗哗下着,夜,更深了。桉然站在窗前,思维有些混乱。刚才沐夕烟在半昏迷状态下,一叠连声地喊着妈妈,那暗哑而低沉的声音足矣击穿桉然心底所有的疼痛和柔软。尔后,拿毛巾,拿药,倒水,耐心地喂沐夕烟把药吃下去。这一切做得很自然,仿佛与生俱来就应该是这个样子。
  
  沐夕烟已经逐渐安静下来,脸色依然苍白,眼睛有些红肿,低眉顺眼地说了声:“谢谢。”桉然心头微酸,不自禁地返身拥她入怀。沐夕烟身体一僵,泪水夺眶而出。桉然轻拍她后背,喃喃道:“哭吧,夕烟,哭出来会好受些。”
  
  沐夕烟泪眼朦胧地看着桉然,后者正以无比温暖无比怜惜的眼光迎着她,那样熨帖,那样真诚,那样宠溺。所有的坚强和伪装瞬间土崩瓦解,所有的疼痛和酸楚一起奔流而出,那么多委屈和无奈,那么多寂寥和孤独,那么多惶惑和恐惧,在这个干净且温雅的男子面前全都化作纷飞泪雨。
  
  桉然没有说话,只是无比轻柔地拥着她,任她在胸前蹭来蹭去,任泪水将他衬衣濡湿一大片。穿过黑发的他的手,掌心,竟是一丝难以名状的温柔。原来,这就是他笔下曾经无数次出现过的场景,也唯有真正爱一个人,才能让人变得如此心平气和,如此容易满足和幸福
  
  这样的安静让南夕有些困惑不安,不停地围着他们脚边打转,后来干脆攀在沐夕烟腿上,呜呜叫着要抱。沐夕烟红了脸儿欲挣脱,桉然霸道地不许,轻轻抬起她尖尖的下巴,轻轻地、轻轻地为她抹去脸上的泪痕。沐夕烟垂下眼睑,睫毛像一对扑闪的蝴蝶,盈盈欲飞。桉然怜爱地叹息一声,复又将她紧紧搂住,俯耳低语道:“答应我,让我来给你快乐幸福,好么?”
  
  沐夕烟泪光一闪,幽幽地说:“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桉然认真地看着沐夕烟,仿佛要把她看进心里去,一字一句地说:“没有为什么,我只知道,你刚才不在,我的心就像缺失了一半,满脑子都是你的影子。所以无论你在哪里,我都要找到你!那么你现在是否可以告诉我,你,回去了是吗?”
  
  沐夕烟眼圈又是一红,泪水簌簌扑落,哽咽着说:“嗯,今天是我妈妈忌日。这几天我一直梦见她,说她好想我……”桉然心疼地拥紧她:“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们,害得我都担心死了。”沐夕烟突然抬头,楚楚可怜地看着他,仿佛自言自语:“你会担心么?没有人会担心,没有人会在乎我的来去的,不是吗?我爸爸不在乎,我妈妈不在乎,我那个所谓的家更不在乎,这么多年都是我一个人。妈妈去了,我以为这个世界上,再也不会有人关心和爱护我了。”
  
  桉然心里大恸:“都怪我,夕烟,都怪我太冷漠太自私,太自以为是。我早该收起这该死的矜持和优越感,告诉你我是多么喜欢你!喜欢安静沉默的样子,喜欢你微微蹙眉沉思的样子,喜欢你跟南夕耳鬓厮磨时那份活泼与天真,喜欢你听我讲话时眼里流露出的聪慧知性的美,喜欢你在落日里凝眉远眺的背影喜欢你做给我精美可口的饭菜,喜欢你抬头看我时不经意的莞尔……”
  
  沐夕烟含泪笑了,小小的酒窝若隐若现:“你说的,都是真的?”桉然重重地点头:“以后想要去拜祭你母亲,我一定陪你,而且你,不许再淋雨!”沐夕烟低下头去,轻轻应声:“原本我打算看完母亲,再回家看看。没想到父亲不在,那个女主人一顿冷嘲热讽把我给赶出来了。也是,我算什么呢?父亲再婚,有了属于他们的儿子,而我,是她从来也不愿正眼瞧的拖油瓶。母亲生病,是绝症。当初我判给了父亲母亲没有从他手里拿到一分钱,又不能去工作,日子过得……相当艰难。”
  
  说到这里,沐夕烟已经泣不成声:“我母亲她……太苦了!所以我经常省下零花钱,有时候偷偷管父亲要,但那不过是杯水车薪,又有什么用呢?母亲所受病痛的折磨,常人简直无法想象!而那个女人不是打就是骂,总恨不得将我扫地出门。母亲去世后,我再无留恋,辗转几个城市,心灰意冷,最后来到这里,总算你肯收留我,总算我的南夕肯陪我度过生命中最灰暗最阴郁的日子,我很感激。今天我从家里出来,天就黑了,途中下起大雨,下车后我找不到的士,也不敢打电话给你们,只好一个人冒雨走回来。那一刻,我简直万念俱灰。好在,遇到了你……”
  
  【九】
  
  桉然狠狠暗骂自己居然心安理得地享受沐夕烟为他所做的一切,从没想过要怎样才能化去她心中的清苦与愁郁。当她最需要温暖和帮助的时候,他却在一边冷眼旁观,怪不得沐夕烟从来都无法释怀,也怪不得她眼中时时流露出那份忧郁和暗伤的寂寥与冷漠。小小年纪的她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中,完全可以想见其所受的羞辱和难堪,也完全可以想见她眼睁睁看着自己至爱的母亲撒手而去,那份撕心裂肺痛断肝肠的感觉是何等的凄凉和悲惨!
  
  桉然心疼得无以复加,只知道收拢双臂,环住沐夕烟,一遍遍地说:“是的,遇见你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从此我再也走不出你玲珑优雅的视线。相信我,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以前的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和以后,重要的是你本身。夕烟,我一定要让你快乐起来,一定要给你最熨帖最舒心最柔暖的爱!”
  
  微笑,自沐夕烟唇边浮出,像一朵娇柔清婉的水生花,渐渐舒展开来。南夕等得不耐烦了,突然纵身一跃,不意间却踩响了门铃,小小的它欢叫着冲向门口。门外,站着那位满脸焦灼的表亲兼死党,头发凌乱,衣衫尽湿,雨水嘀嘀嗒嗒地流了一地,显得有些狼狈。看见沐夕烟后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很是尴尬很是愧疚地道歉:“对不起,夕烟,是我太淡漠了。你表嫂已经把书房整理好,我是来接你回去的。走,咱们这就回家!”
  
  沐夕烟有些难以置信地瞪圆了眼睛,泪光又起,下意识地看看桉然。桉然没想到他会来这一出,立马急了:“哎哎哎,你这是干嘛?夕烟在这里住得好好的,怎么也比你那破书房好上几倍,怎么说带走就带走,也不问问我这个房主同意与否?”沐夕烟突然低下头去,咬着唇泛出一丝笑意,那样子说不出的娇羞动人。
  
  一切不言而喻。那位男士错愕之下旋即会心一笑:“好你个桉然!怎么,难不成在你这里住了几个月,还要将夕烟留下来抵房租么?”沐夕烟腾地红了脸,抱着南夕自顾自躲到一边。桉然轻笑道:“你错了,我才是夕烟永远的房客,而且,终身免费。这下,你该放心了吧?”两人对视一眼,桉然促狭地说:“怎么,你这个落汤鸡还不走,难道等着夕烟将你下锅?”后者假装恼怒地跺脚:“好你个桉然,今儿不合你计较,你等着瞧!”边说边走出去,门外,依然掩饰不住地朗笑声声。这笑声,穿透雨帘,穿透阴霾,穿透暗黑,一直传出很远很远。屋内,水木年华柔婉而缠绵的《一生有你》唱得如诉如泣……

                         (散文编辑:江南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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