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读】穿着白色婚纱的嘟嘟很是漂亮，笑意甜甜，搀着她的是一个瘦削的身影，那个人我认识，是我以前公司的，似乎是一个小职员，人很老实。

　　住在对门的女孩儿突然来访，依旧抱着她那只可爱的京巴，问如何才能养好小狗？我说要像照顾孩子一样去照顾，多和它沟通，时常带着它去散散步，要哄着它，偶尔改善一下伙食平时却不要喂得太好，要常给它洗澡，总之，要有足够的耐心和爱心。女孩儿似乎很满意的样子，略略犹豫，然后说，她要出差一段日子，希望我能帮忙照顾它。我笑，我是单身，并没有孩子，我会的也只不过是一点点道理而已，说说可以，做起来就不行了。
　　女孩儿的眼神满是失望，这层楼里除了拖家带口的中年人就是成天忙着疯玩的大孩子，除了我她找不到更合适的人选。
　　但是我已经不再养宠物了，不论多么喜欢，我最多也就是看看，绝对不会自己去养的。
　　喜欢的，不一定要得到，否则，很可能会是痛苦的伤害。
　　
　　（一）默默
　　第一次见到默默是在夏天，那时候的我还是和嘟嘟挤在一个狭小的房间里。房间很小，属于夏暖冬凉的那种，一台小小的壁扇开到最大也不过是让人忘记了热意而感受暖意，所以嘟嘟老是睡不踏实，每天早上四五点钟就要出去跑步。一开始我还陪着她，后来发觉运动后大开的胃口并不能帮我减掉一点点脂肪，反而让原本还算匀称的肚子渐渐有了凸起的态势，晨跑就成了嘟嘟一个人的事情，附带的还有每天早上捎回来的包子豆浆。
　　默默就是嘟嘟带回来的。
　　那天我躺在床上瞪着天花板，看着桌子上的闹钟等着热乎乎的早餐，结果早餐没等到，却等到了默默。默默是嘟嘟抱回来的。
　　初次见到默默的时候我并不喜欢。那是一条小狗，可能还没有断奶，浑身脏兮兮的，瞪着满是眼屎的大眼睛怯怯地打量着我，瘦小的身体上满是粘成一撮一撮看不出本来颜色的毛发，瑟瑟发抖的身体里不时传来咕噜咕噜的声音伴着它惊恐的哼哼声让我很是有些不耐烦。但是嘟嘟却似乎很开心，没有一点嫌弃它脏的意思。
　　长生，你说咱们收养它好不好？嘟嘟瞪着亮晶晶的大眼睛看着我，望着她那如水的目光我又怎能忍心说不？
　　我空着肚子和嘟嘟忙活了一个上午，总算是给这新房客安顿好了，洗干净的默默很是好看，虽然是一条并不名贵的土狗，但是黄白相间的毛发却也还算看的过去。不过默默很是挑食，除了牛奶泡饭之外对其它食物没有任何的兴趣，而且每天总是要睡在我的旅游鞋上，半夜里还不时发出几声莫名其妙的的哼哼声。说实话，要不是看在嘟嘟是份上我是绝对不会接受这个让我睡不安稳还要每天擦鞋的生命的。好几次看到嘟嘟对它呵护的样子，我都有一种要把它丢出去的冲动。
　　我对默默没什么好感，真的，至少一开始的时候是这个样子，但是半年之后我的想法就完全改变了。
　　默默的食量一直不好，身体小小的，胆子也小小的，别人家的狗听到什么声音都会大声吠叫示警，但是默默听到什么响动后的第一个动作就是迅速冲到我们身边，然后从喉咙里发出几声低不可闻的呜呜。这一点来说，默默不是一条好狗，但是我却很喜欢。毕竟这里是城市，住宅区里养狗本来就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我可不希望每天晚上听到邻居们的抱怨声。而且，默默确实很讨喜。
　　那段日子我的工作很忙，每天早出晚归的，嘟嘟一个人在家里很怕，我也有些不大放心。默默在，好歹也是嘟嘟的一个伴儿。
　　而且，每天早上我出门的时候，默默会乖乖地坐在门口挥舞前爪，每天我回来的时候，它也会很乖巧地围着我转上几圈，用那毛柔柔的尾巴拂弄我的脚踝，然后瞪着一双大眼睛冲着我欢快地吠上两声。每当这时候，嘟嘟总是满含醋意地说，默默没有良心，对我比对她要亲。
　　默默第一次生病的时候是在那年冬天。外面刚刚下了一夜的雪，房间里很冷，早上起来嘟嘟依然是习惯性的晨跑，不同的是这次带上了默默，还有我。
　　我确实是不喜欢晨跑的，不过下雪后的路面会很滑，我担心嘟嘟，于是就跟了出去。第一次看到雪的默默很是开心，或许也是在房间里憋了太久的原因，所以显得格外兴奋。嘟嘟的晨跑计划第一次泡了汤，原本打算做一回护花使者顺便看看是否会有英雄救美机会的我结果只能做一个无奈的旁观者，看着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在雪地里嬉戏。许是受了凉，回去之后默默就病了，拉肚子，无精打采，然后用无神的眼睛看着我发出一声声哼哼。
　　怎么办？嘟嘟瞪着大眼睛看着我，长生，你说，明天它会不会好起来？它会不会死掉？咱们该怎么办？
　　看医生！我斩钉截铁。医生的诊断结果让我大跌眼镜——吃坏了肚子！
　　你们究竟喂它什么了？医生瞪着眼睛望着我，我摇了摇头望向嘟嘟，嘟嘟掰着手指：一根火腿，一只煎蛋，一包牛奶拌了小半碗米饭……
　　医生的目光先是惊讶，继而惊恐，然后无奈地摇头，我擦了擦额头渗出的汗水攥住嘟嘟一个个伸出的手指，然后脸上挤满了微笑看着医生，我们第一次养宠物，不懂的，究竟应该如何喂养，还要您多指点。
　　默默的病好的挺慢，但是总算是慢慢好了起来，就在我把厚厚的几本如何饲养宠物的书都翻完的时候，单位里却下了通知——工作调动！我毫无疑问地要去外地，嘟嘟自然是跟着，房间里也没多少需要收拾的东西，这个城市也没有什么放不下的，除了默默。
　　或许应该把它卖了！我皱着眉头思索着，可是看到默默那感觉到什么而满是惊惧不舍的眼神我第一次觉得自己的想法很是龌龊无耻。要不，送人吧！我对嘟嘟说。
　　就不能带着么？默默那么乖，火车上一定不会叫的，别人不会知道的！嘟嘟的眼睛里满是泪水。
　　我苦笑，安检那道程序怎么过？两天的火车，怎么喂食？大小便怎么解决？
　　那就送人吧，一定要找个喜欢小狗的人家送！嘟嘟盯着我说。喜欢养狗的人不少，楼下的大头就是一个，那家伙什么都喜欢养，对动物有一种近乎变态的喜欢，一个人养了三只猫两条狗四个小白鼠还有一对鹦鹉，交给他总没错！
　　哥们儿，交给我你就放心吧！大头拍着胸脯的保证让我和嘟嘟觉得安心，留下了默默，然后我们背起行囊往车站走去。
　　长生，我还是不放心！嘟嘟忧郁地望着我。
　　没事儿，默默很快就会适应新环境，然后会忘了咱们的。我看着缓缓移动的火车笑着安慰。虽然不舍，但默默毕竟就是一条狗，它小小的脑袋里面容纳不下太多的人和事儿，有了大头和那些新伙伴，它的生活应该会很快乐的！
　　我带着点伤感安慰着嘟嘟，同时为默默祈祷，这时手机响了，那头是大头焦急的声音——默默不见了！
　　默默不见了？！我心里一紧，看了看开始启动的火车和忧郁的嘟嘟，笑眯眯合上了手机，眼睛却忍不住向车窗外张望。
　　长生，你看！嘟嘟指着车窗外一阵神情激动，多像咱家默默！
　　默默？我急忙打开车窗，伸着头张望，远处，一个瘦小的身影正急速跑近。那是？我瞪大了眼睛，不错，是默默！
　　默默跑得很急，一面发出他平生里最大的吠声。
　　默默！嘟嘟也终于看清，一面捂着嘴呜呜地哭，一面不停地挥手。
　　默默，回去！我使劲把身体探出车窗想要大吼，喉咙里却似乎被什么堵住一样，只能发出自己都听不清的声响。
　　火车越来越快，默默的身影越来越远，嘟嘟在我怀里泣不成声。
　　这辈子不再养狗！最后瞥了一眼远处依旧奔跑的身影，那吠声已经几不可闻，缓缓闭上了眼睛，我默默地对自己说。一丝痒痒的感觉顺着脸颊流进嘴里，咸咸的，有点苦涩。
　　
　　（二）嘟嘟
　　嘟嘟是一个很灵秀的女孩子，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她时说的话。嘟嘟是我一哥们儿的女朋友的女性朋友，偶尔的一次聚餐时我们认识。嘟嘟长相不是很漂亮，身材不是很好，个子不算很高，但是浑身散发着一股独特的气质，很灵秀的感觉。灵秀不是什么贬义词，所以我毫不犹豫地就说了出来，她就在那里低着头轻轻地笑。长生人不错，而且还没有女朋友，嘟嘟，你考虑下！我那哥们儿半真半假地开着玩笑，正嘻嘻哈哈的我突然间卡在了那里，愣了一会儿，然后不再说一句话，心里却莫名地有些忐忑。
　　那段日子我经常性的心不在焉，虽然认识了嘟嘟，虽然彼此留下了联系方式，但是却从来不敢拨通那个时常翻出来看的号码。也许，当时只是席间的一句玩笑；也许，人家早已有了意中人；也许，人家根本就没有注意到我……我被自己想出的一个个也许折磨的茶饭不思，也被自己想象出的可能性打消了一次次鼓起的勇气。没想到的是，嘟嘟竟然会主动找我。
　　最近在学习打毛线，织了条围巾，可惜是男式的，没人好送，送给你了，看看是否合适！嘟嘟的脸如同苹果，红扑扑的，似乎是入秋的天气有些冷，她不停地搓着双手。
　　我受宠若惊，喜滋滋地把围巾戴在脖子上道了谢，挠了挠头一脸尴尬地不知该说什么，正想找个理由逃开，嘟嘟却不乐意了——怎么，谢谢就完了？至少得请我吃顿饭表示一下吧？我吃的很多，一份土豆丝，一份面！这样的要求我实在是找不出任何理由可以拒绝，何况我打心眼里也不愿意拒绝。
　　嘟嘟做的是文秘工作，小企业，工资不高，却也不在我之下了。文秘？我皱了皱眉。我不喜欢这样的工作，直觉上做文秘的女人不是那么安全，确切地说是因为看了太多故事的原因，以为做文秘的女人不适合做老婆，自然也不适合做女朋友。许是看出了我突然间露出的一丝冷谈，嘟嘟先是愣了愣，然后匆匆地吃完饭告辞。大家也只是偶尔的联系，朋友一样，只是在陌生的城市里寻一缕关心。
　　我辞职了！暂时我没地儿可去，又没了工作，只好先赖你这儿了，不会不欢迎吧？那天嘟嘟突然出现在我的门前，身后是一个小巧的旅行箱，还有着一大包行李，她对着我轻轻巧巧地笑。
　　我转身看了看凌乱的房间，又看了看外面飘飞的雪花和被风吹得瑟瑟发抖的嘟嘟，有些欣喜有些无奈有些尴尬地把她让进房间。
　　嘟嘟是一个很会照顾人的女孩儿，凌乱的房间被她收拾的井井有条，随意到有些邋遢的我被她收拾的干干净净，安静无聊的业余时间被她安排的满满当当。不得不承认，我已经习惯了有她的生活。
　　遇上你，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福！喝着她沏的咖啡，我觉得浑身都热乎乎的，似乎熏熏的有了醉意。
　　别瞎想，好好工作！我在你这儿只是借宿！嘟嘟捏着我的鼻子轻笑，然后继续忙活，那是一件快打完的毛衣，比着我的尺寸。
　　是啊，好好工作！我看了看简陋的房间，看了看素面朝天的她，握紧了拳头。
　　我的工作主要是跑业务，时常会出差，有时候还要调动工作，嘟嘟很辛苦地跟着我跑来跑去，除了我，她在陌生的城市里没什么熟人。我明白，以她的能力，不是找不到工作，更不是简单的借宿。我尽可能地宠着她，尽可能地努力工作，虽然彼此之间都没有说什么，但我们都明白。
　　长生，你觉得你的工作有前途么？嘟嘟依偎在我的怀里，轻轻地问：我希望你能安定下来，然后我也可以找一份工作，咱们一起努力，先攒钱，然后有个属于咱们自己的家。
　　嘟嘟，一切都会好的！公司已经提拔我做经理，负责一个市场，到时候待遇会好的，咱们也就可以安定下来了，一切都会好的！我一面收拾行囊一面笑着对嘟嘟说。
　　好，到时候咱们就安定下来！嘟嘟依旧轻轻巧巧地笑，只是笑容里多了些落寞。
　　新的环境，新的职位，我几乎把全部精力都用在了对市场的熟悉和把握之上。对于嘟嘟，我相信，等我把一切都做好之后，等我有了自己的房子之后，我们会很幸福很幸福。
　　然而，我错了。
　　正在我觉得自己的事业蒸蒸日上的时候，嘟嘟很正式地提出要和我谈谈。这次嘟嘟的脸上没了笑容，她严肃的样子让我有些惶恐不安。
　　长生，分手吧。嘟嘟叹着气，我不是要你有多好的工作，只是希望咱们可以安安稳稳的，可以一起努力，可以一直在一起。我等了你三年，可是你依旧是这个样子，以前还好，起码在一起的时间多一些，可是现在，几乎每天都看不到你的影儿，一个月也说不上几句话，我知道，你是在努力工作，想着咱们的生活会好起来，可是我不想你这样，我情愿和你一起努力，只要能每天和你在一起，说说话，散散步……
　　我点着烟狠狠地吸着，听着她的诉说，想着自己的工作和前程。嘟嘟，那我辞职，重新找一份工作，咱们一起努力！我看着她的眼睛，心里一阵慌乱——她眼睛里的决绝不是我能抓得住的，她不笑时的冰冷感觉不是我能暖得化的。
　　迟了，咱们认识五年，我等你的承诺等了三年，我没有信心再等下去了。长生，好好的，不论如何，我都希望你能过得好，走得好！嘟嘟淡淡地笑了笑，提着一只轻轻巧巧的旅行箱，转身走开。我一个人呆呆地站在那里，看着窗外飘飞的黄叶，身上莫名地一阵阵寒冷。嘟嘟走的潇洒，一如她来时的决绝，她历来不是我能改变的女孩儿，她的笑温柔，她的人温柔，但是她骨子里的性格却满是倔强。
　　也许，离开了我你会更好，你是那么的出色，没有了我的羁绊，你会更加幸福！突然感觉到一阵疼痛，急忙甩开燃到手指的烟蒂，再抬头，嘟嘟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眼前只有车来车往的喧嚣……
　　
　　（三）茉莉
　　茉莉是一个朋友送的，据说是一种很好养活的花。本来他想送我一只猫的，但是自从默默之后，我对所有的动物都有点恐惧，总怕那种无奈的别离或者意外的伤病死亡，所以最后只收了一盆茉莉。植物，应该是很容易养活的罢。
　　那段日子刚刚和嘟嘟分手，心里的失落将我的生活打回原形，每天里浑浑噩噩的，凌乱的房间里满是烟味酒味和汗味。茉莉是植物，总有那么点的光合作用能改善空气质量，而且花只需要喝水，不必劳神其它。为了打发下班后的空虚和寂寞中产生的思念与后悔，我几乎把全部精力都花在了这一盆茉莉之上。
　　修剪枝叶，光照，水分，肥料，温度，我能想到的方法全都用上了，只希望这盆花能够长好，盛开，再发，长长久久的。毕竟，这是房间里除了我之外的唯一生命。
　　功夫不负苦心人，几个月之后茉莉开花了，淡黄色，很细碎毫不起眼的花朵，却是浓浓的香气。我很喜欢这种味道，在这充满负面气味的房间里，这馨香是唯一的让人愉悦的气息，生活也似乎慢慢有了点阳光。
　　茉莉花其实很好养的，不需要那么麻烦，只要你按时浇水，又有光照，它一般是不会死掉的。朋友对我说。然而我却固执地继续着自己的方法。
　　接到嘟嘟的电话是在第二年，那时的我本以为已经对她再没有感觉，已经让那段往事随着时光被尘封于历史，可是接到她要结婚的消息，我才发觉自己依旧没有逃脱那一丝羁绊。我想做个了结，去看看，哪怕就是远远地看着，遥遥祝福一下也好。
　　我给茉莉浇足了水，锁上房门踏上列车。
　　穿着白色婚纱的嘟嘟很是漂亮，笑意甜甜，搀着她的是一个瘦削的身影，那个人我认识，是我以前公司的，似乎是一个小职员，人很老实。心里莫名有些气恼，为着嘟嘟选择了这样的人。三年前的我就比现在的他要强！我闷闷地想着，心里懊悔不已。
　　回来之后才发觉，原本盛开的茉莉已经枯萎，一地散落的干枯花瓣和焦黄的叶子让我痛心不已。我急切地想要补救，试了各种方法却不见任何起色。
　　浇水太多了，淹死了！朋友叹了口气，拍了拍我的肩膀，是我的错，当时送你的时候应该重新买个花盆，现在很多花盆底部都有孔，不会淹死花朵，当时为了图省事儿随便找了个简易花盆凑合，不过没关系，我那儿还有很多花，改天再给你搬两盆来。
　　免了，我不想再养花了，不想再养动物，不想再养任何东西，什么时候能把我自己养好了再说其它的吧。我摆摆手，心里一阵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