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茶闲趣_散文在线,散文,中国散文网

【导读】老公狡黠地微微一笑：“有本事自己即兴一首，说人家古人的算啥能耐。”好你个老公要考我，我今天要不在你面前露一手，还不被你看扁了，以后我还怎么在这个家立足。

　　数九寒天，大雪纷飞，北风呼啸。
　　傍晚时分，阵阵寒意从门缝里墙缝里似乎都钻了进来。屋里清冷异常，寒气逼人。两个孩子都有些瑟瑟发抖。
　　“来，喝茶。”
　　祖传厚实稳重的老榆木桌子上，老公用透明的钢化玻璃茶壶放上茶叶，冲上沸水，顿时，茶壶里的茶叶山下不停翻腾起来。
　　“快看，像一叶叶扁舟在浪里冲刺。”上初中的儿子惊喜地�老人档馈�
　　“不对，像蚂蚁搬家。”刚上小学的女儿眨着眼认认真真地说。
　　老公说：“像芸芸众生，在寻找归宿。”
　　我说：“像盈盈仙子，若疏枝梅花，似修竹滴翠，还像柳絮飞扬。”
　　老公撇撇嘴，瞪我一眼，嫌我咬文嚼字附庸风雅显摆。
　　“有本事你也比喻一下。”我有些不服气。
　　“浮生若茶，阿弥陀佛。”老公边说边双目微闭双手交与胸前行佛教礼节合十。
　　“又来了，”我白了他一眼，知道老公是信佛之人，经常看些佛教书籍，一有和我争辩不清的事情就用“阿弥陀佛”来搪塞了。
　　“一会，不会给我们讲那个听了三百遍的佛教故事了吧。”我揶揄道。
　　儿子和女儿一边在桌子上写作业一边听我们说话，见我这样说，两人抬起头来对视一下也都抿着嘴会心一笑。
　　“来，施主，请用茶。”说话间，一杯杯沏好的茶水早已端到我们母子三人面前。浓浓地香气氤氤氲氲早已弥漫了整个屋子，无色的白开水已经变成了浅绿色，澄清透明，清香怡人。再看茶壶里又冲上沸水，于是沉淀在壶底的茶叶又进入第二次轮回。瞧，每天跟老公在一起，也多多少少受传染了，什么轮回呀，禅意呀，自然规律呀，修身养性呀等等也略知一二。
　　暗红色的老榆木桌子仿佛蕴含着古代传统文化的厚重，雕仙刻翠，古色古香。老公的一句“施主，请用茶。”若是穿越几千年时空隧道感受聆听仙风道骨的僧人道士传道解惑，颇有出尘的味道。
　　轻轻品上几口香气浓郁的热茶，沁心入肺，身上不禁暖和起来，心灵还有被净化的感觉。
　　“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也；光阴者，百代之过客也。而浮生若梦，为欢几何。”老公忽然拿腔作调吟起古诗来。我知道，这是唐代大诗人李白的《春夜宴从弟桃花园序》。没想到老公也知道。呵呵，说不定还从哪里现学得呢。正想反驳几句，还没想好怎么说，小女儿抢着先说话了：“不好，不好，爸爸还是讲故事吧。”
　　“好，爸爸给你讲。”老公呷两口茶，清清嗓子煞有其事地讲起来。
　　“一个屡屡失意的年轻人千里迢迢来到普济寺，慕名寻到高僧慧泽，沮丧地对慧泽说，像我这样屡遭失败之人，活着也是苟且，有什么用呢？”
　　“行了，我看你是黔驴技穷了吧。”老公果然又搬出那个我们早已听腻了的佛教故事，我有些不耐烦地打断了他。
　　“我说，我说，下面的我知道。”瞧，刚上小学的女儿都学会了。女儿忽闪着大眼睛一字一顿的讲起来：“高僧入定般坐着，”女儿边说边要盘腿学老公平时看书打坐的姿势，由于椅子小，身子一歪差点掉下去，把我们全都逗乐了。
　　“慧泽静静地听完年轻人的叹息唠叨，什么也不说，只是吩咐小和尚说，施主远道而来，烧一壶温水过来。小和尚应诺着去了，少顷，小和尚送来一壶温水。慧泽高僧抓了把茶叶放进杯里用温水沏上。端到年轻人面前，施主，请用茶。年轻人看着杯里茶叶静静地浮着，不解地问，贵寺怎么用温水沏茶？慧泽微笑不语，只是示意年轻人用茶。年轻人轻轻地呷两口，慧泽说，请问施主这茶可香？年轻人端起茶水又呷两口，细细品味，摇摇头说，这是什么茶叶，怎么一点香味也没有呀？
　　女儿绘声绘色地讲到这里，大概是嘴干了，赶紧端起桌子上的茶杯咕咚咕咚喝了大半杯，喘了口气说：“好香啊，怎么说没有香味呢？”女儿显然是把故事和现实混为一谈了，看着女儿天真可爱的样子，又一次逗的我们哈哈大笑。
　　女儿被我们的笑声笑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再加上刚刚喝了热茶，脸蛋涨得通红。
　　“妹妹先歇会，我接着讲。”还是儿子机灵赶紧打圆场。
　　“慧泽笑着说，这是闽浙的名茶铁观音呀，怎么会没有香味呢？年轻人听说是上乘的铁观音，又忙端起杯子吹开浮着的茶叶呷两口，细细咂嘴品味。最后还是放下杯子肯定的说，真是没有一点香味。高僧慧泽微笑着，吩咐小和尚烧一壶沸水来。少顷，小和尚提一壶吱吱冒气的沸水进来。慧泽用少许水另外泡了一杯。年轻人看到杯里茶叶上下沉浮，一丝细微的清香便�留恋匾绯隼础；墼笥殖辶诵┓兴倏幢永�那些茶叶上下翻腾。丝丝叶叶都舒展开来，同时缕缕更醇厚醉人的芳香弥漫在禅房里，慧泽如此倒了五次水，那浅绿淡雅的一杯茶水好似琼浆玉液，津津生香。”
　　“下面的我说，”女儿看见哥哥要喝茶赶紧抢着说，生怕哥哥一口气说完。
　　“慧泽笑笑说，用水温度不同沏的茶水就不同，用沸水沏的茶冲了一次又一次，茶叶浮了又沉，沉了又浮，茶叶就释出了春雨的清幽，夏阳的炽烈，秋风的醇厚，冬雪的清冽。世间的芸芸众生何尝不是茶呢，不栉风沐雨，历经坎坷，怎能酿溢出生命的脉脉清香，这就叫浮生若茶。”
　　“好个浮生若茶！”女儿口齿清晰，讲诵如流，充满稚气的语言生动真切。我给儿子老公使眼色，赶紧鼓掌鼓励一下。
　　听到掌声，女儿美滋滋的笑了。忙起身把我们三个人的茶杯都续满水毕恭毕敬地端到我们面前，还调侃地说上一句：“施主，请用茶。”我们都忍俊不禁随后又是一阵开怀大笑，特别是老公笑眯眯地用赞赏的语气，直夸女儿悟性高。
　　老榆木桌子上茶壶里的茶已经沏了三四次了，一家人兴致勃勃地喝着茶水毫无倦意，而且身上热气升腾早已暖和了许多。
　　“暧，你说是浮生若茶还是浮生若梦？”我忽然想起刚才想反驳老公几句的话来。
　　“茶若梦，梦似茶。”老公说话经常这样含含糊糊，像坠入云里雾里让人理不清，我不置可否却又无可奈何。
　　老公说完又往茶壶里冲了一次水。沉淀在壶底的茶叶又被水冲了起来，上下沉浮，香味缭绕。
　　“石碾轻飞瑟琴尘，乳香烹出建溪春。”我触景生情陡然想起一句古诗，多少还有想在老公面前炫耀一番的意思。我知道，老公在这方面可不如我，我好歹也是一名光荣的小学语文教师，他只是学校的一个后勤闲杂人员。
　　老公不动声色地看我一眼：“世间绝品人难识，闲对茶经忆古人。”
　　“啊！”我有些惊讶地瞪大了眼：“你啥时候学会的？”口气里分明带有几分轻蔑。
　　“每天和大诗人在一起还能不会几句古诗？”老公不无得意地讪笑着。
　　老公这是在取笑我，他最看不惯我的穷酸相，他整天嘲讽我不安心本职工作，心高妄想，一个农村的小学语文老师还想学人家李白杜甫当诗人，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诗词发表不了还要牢骚满腹，怨天尤人。这不但有悖于顺其自然随遇而安的自然规律，还违背了淡泊名利与世无争的佛学理论。
　　我不甘示弱，灵机一动，又想起唐代诗人郑谷的《峡中尝茶》：“簇簇新英摘露光，小江园里火煎茶”，让他说最后两句就行，其实，中间两句我也想不起来了。
　　看老公面有难色，不会了吧，告诉你吧：“合座半瓯轻泛绿，开缄数片浅含黄。”哈哈，我都有些洋洋得意了。
　　窗外，漆黑如墨，呼呼地风雪不时敲打着瓦片玻璃，发出叭叭叭骇人的响声，狂风恶暴施虐着怒吼着发出锐利的哨声，似乎想把整个世界冻僵。
　　我不屑地望望窗外，又瞅瞅老公……
　　老公狡黠地微微一笑：“有本事自己即兴一首，说人家古人的算啥能耐。”好你个老公要考我，我今天要不在你面前露一手，还不被你看扁了，以后我还怎么在这个家立足。
　　我马上搜肠刮肚把存储在脑海里的唐诗宋词全都一股脑翻出来，马上进行排列组合。片刻的功夫，吟诗一首：“碧舞繁华飞似梦，杯中风雨叹苍生。幽香绵延添闲趣，绿雾袅娜蕴禅机。”
　　老公呆怔了一下，他没想到我这么快就吟诗出来，脸上掠过一丝不易觉察的赞许，随即马上故作镇定，一副方寸不乱的样子，给我满满地续上一杯茶，恭恭敬敬地端到我面前：“施主，请用茶。”说完一本正经地双手交于胸前合十。
　　“哈哈哈”，老公的言行举止让我哑然失笑，两个孩子也跟着“咯咯咯”笑个不停，特别是女儿拍着小手一个劲嚷嚷：“爸爸不会对诗，爸爸输了，输了……”
　　夜已经很深了，照在茶具上的灯光发出柔和的光芒。袅袅茶香掺和着阵阵笑声，禅意飘飘，暖意融融。
　　此时，外面的暴风雪也好像不那么猖狂了……

赞　　　　　　　　　　　　　　　　　　　　　　　　　(散文编辑：月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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