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五集：心如止水
　　“哥！就一个星期的时间，你的精神状态明显恢复、人也好看多了。看来，再有一段时间，你就可以完全康复，我为你感到由衷的高兴。”红鼻子还是紧紧地抓住我的手，眼神充满着无限关注。
　　“哪里，阎王爷肯定是怕我这个难看的样子不合格，就不要我罢。弟啊！那天你说小眼睛去英国牛津上大学了，是吧！这小子？还真的实现了自己的诺言，了不起。只是，那可要花好多钱的。哎？妈的这王八蛋，竟然敢不给老子来信？是不是出国坐飞机进洋学堂就神气了？别让我今后见到他？哼！否则……”一直以来，不见小眼睛有任何反应的我，还是对红鼻子道出了自己心中的迷惑和不满。
　　“他已经去了一年多，去的时候，咱们国家的飞机没要他一分钱，而学费也是牛津大学全免的。哥！你可不要怪他，尽管他是改革后咱们国家第一个去牛津的高才生，但你和为国的事对他还是感触很深。前段时间他来信说，他虽然吃穿用的都是外国的钱，但他说读完博士后就回自己的祖国。这小子还真是争气，一个地道的中国人，一口地道的英语居然说的比外国人还流畅还纯正，让很多的外国同学几乎都难以置信。针对他优异的成绩，他的导师“多特朗”教授，希望他能够留校牛津。说在英国有长远的发展，能够施展他一身的才华和抱负。然而，他宛然谢绝并且明确表示，一定学成回国，报效自己的国家。直气得他的导师“多特朗”教授鼓着满腮的胡子，好几天都搭不理他。然而，当他把你和为国的事情详细说明后，他的老师竟然非常惊叹，也就对他这种行为表示理解和赞同了。哥，外国人就特别敬重爱国的志士。”红鼻子轻轻地缓了一口气，又紧紧地靠住我，握紧我的手。
　　“其实，他知道你昏迷躺在床上也好伤心，好难过，早就想给你写信，早给你安慰。是我知道你没有反应，才交代他不要给你来信的，你不怪我吧！现在好了，哥！你已经醒了，我会要他立即给你写信的。哥！你口渴不，等着，我端一杯水给你。”红鼻子将我靠好，随即就倒了半杯开水用嘴巴吹了吹，又用嘴尝了一下，感觉不烫时，才喂给我慢慢地喝了一口。
　　“哥，你慢点喝，不急。哥啊！我已经来了一个多星期，本应该还留下来照顾你几天的。但我准备明天走了。一来你恢复得不错，二来我回咱们老家打一个转身，就立刻动身去学校办理离校手续。这几天我考虑，我是到了该下决心的时刻了。”红鼻子又小心谨慎地喂我喝了一口水，人就望着杯子随即好像略有所思。
　　“噗……哎？哎？你怎么……怎么了？弟啊！难道你也想出国不成？”我随口喷了红鼻子一脸的水，望着他不知道在说什么。迷惑的我，也就只好跟着瞎蒙。
　　“哥！我不是出国，我是想回咱们家乡的小县城，回家就干一些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哥！你还喝一口吧，看你嘴巴皮，很干枯的，我看着心里难受。”红鼻子的眼睛始终在关注我，但他的回答还是显得非常平静。
　　“我不喝，气死我了？你回县城干什么？你疯了？好不容易上了万人瞩目的清华，你倒好，说一句走你就走啊！你傻不？弟啊！你读博士不是还差一年吗？你不是说导师要你留校清华教物理吗？你糊扯蛋？我不同意？你听着，你回县城我就跟你急：从今以后，你就别指望叫我哥了。”我抓住红鼻子的手，说话已经非常的激动。
　　“哥，什么也别说了。我知道，你是有功之臣，你和为国的风格都高。尤其，你成现在这个样子了，你不是还对你们的副团长说，要回自己的家乡自食其力吗？当时在场听了的人谁不感动！所以，就那个时候起，我就下定了自己的决心。”红鼻子深情地望着我，眼睛又开始红了。
　　“弟啊！你知道的，部队是什么？是一群生龙活虎的将士，是随时要上战场和敌人进行殊死搏斗拼命的：马虎不得。你看看，我现在已经成什么样子了，能打敌人？你说，我能打敌人吗？弟，我这不是没有办法的事吗？我总不能老呆在部队，而要别人护理吧！而你就不同了，你和眼镜好不容易是我们家乡的骄傲，是一个健康有出息的人，你不能让家乡人民失望，你明白我的话不？”对红鼻子我瞪着眼，说话已经是非常的激动。
　　“哥！你以为我回家乡干什么？种田？大材小用？不是？你太小看我了。我告诉你，我是想回咱们的县城当一名中学教师，我想利用我学到的知识，来教育更多的人来爱护和保卫咱们的国家。你看看，现在的学生，经过动乱后，学习的劲头和方向还有点盲目。所以我想，只有提高他们的综合素质能力，今后就会成为咱们国家的中坚力量。哥，你也知道的，现在我们的国家还很穷，还刚刚改革开放不久，你说，是不是希望有更多的德才兼备的后备人才来建设她。哥！到你从部队回来后，我就请你到我们的学校来当一名老师，你就教你喜欢的语文。怎么样，咱们兄弟俩不就又能够在一起了吗？哥，我相信，为国的在天之灵，也会同意我这样做的。”说上为国，内疚的红鼻子又开始掉眼泪了。
　　“哥！我真的没想到，自那年一别，我和为国就阴阳相隔，两世为人了。我混蛋，我后悔，以前怎么能那样对他……呜呜……其实，哥，说实在的，干什么事情我都佩服你和他的……有主见，有能力处理任何突然出现的难题……可如今，我肠子都悔青了也没用……呜呜……我到现在都没有他的一张相片，我混蛋啊！”红鼻子说完，已经泣不成声。
　　“弟啊！既然你已经决定了，我反对也没有用，我知道你的性格。他的相片我有，你也别过多的自责，小时候不懂事也是情理之中。本来咱们四人的关系一直都好，只是由于你妈和周叔的一点尴尬的事情让你不适应。其实，就那种年代，那种环境来讲，也怪不得你的，当时四姨确实有很多的男人对她不怀好意……哎，现在事情既然已经过去，说了又有什么用？哎，弟啊！你看到周叔的人没有？你妈四姨还好吧？我可有好几年没有见到他俩了，也不知道我自己的爸妈怎么样？”看到红鼻子的深深的自责，我安慰他的同时也转移开话题：为的是怕他再哭。
　　“由于学业忙，我也有一年多没有回家了。而这次放假，我也是直接奔你这里来了。不过，听我妈在信中说，周叔自到广西的烈士陵园去后，好像回家不久，一头乌黑的头发就全部变成了白色，人也似乎苍老了十年，眼睛视力大不如从前，连背也驼了。哥，一个相依为命的儿子就这样走了，落谁身上，早就跨了。哎，周叔真的伟大，看来我还是对他缺乏实际的了解，我真混蛋。”红鼻子揪着自己的头发，还在不停地自责。
　　“弟！算了，现在你该想通了吧！周叔和你妈的感情，我看胜过任何剧本里的爱情故事。你看，经历了这么多年的坎坷和磨练，他们始终深爱着对方，牵挂着对方，真要是把这段感情写出来，肯定也是一部轰轰烈烈的爱情题材小说。你读了这么多年的书，你应该明白这个道理？是吧！”从红鼻子的言语表达出来对周叔的钦佩，我隐隐约约地感觉到了红鼻子这关现在能够通过。要是周叔和四姨这对有情人能够终成眷属，未尝也不是一件美事：也算是达成为国生前的一个遗愿吧！
　　“哥！本来周叔和我娘，是一个完美的爱情结局。哎，只是让我这个现代法海和尚给从中搅黄了。现如今悔之晚矣，悔之晚矣。我娘自我爸走后，我就从来没看到她开心过。我考上清华大学说要带她上北京，而我娘面对我只是一脸的苦笑，说什么人老了就留在自己的家里，以好对孤家寡人冷清的周叔有个照应。是啊！我怎么这么无知啊！我真没想到我娘的痛苦？”红鼻子说完，望着我是一声长长的叹息和流下来的眼泪。
　　“弟啊！为国的遗书刘副连长给你了吗？你快给我。”我突然间地想到了为国给我的遗书。
　　“哥！遗书不在我的身上。刘连长说，为国交代他，一定要亲自把遗书交到你的手上。所以，遗书就好像成了他的命根子。只是我没想到，你还记得要看那封遗书，感动，确实令我没想到……”红鼻子对我的话还没有说完，门外就突然响起了汕头方言的普通话。
　　“你们兄弟俩想到什么？哦！哈哈，解放啊！你气色好看多了，脸色已经有一点点的红晕了。刚才你俩说什么来着？怎么不说了？难道是你们两个人的秘密，还是看到我来了不好意思说？”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刘向前这小子一进门，就有意大声地打乱了我和红鼻子两人的对话。
　　“哦！刘连长来了。咱们兄弟俩纯属叙旧，就说小时候的淘气调皮之事。”精明的红鼻子忙将红着的脸转向刘向前，急于解释刚才的假原因。确实，他怕刘向前也知道他妈和为国父亲两人的感情瓜葛之事。如果那样，就笑话了。
　　“向前，把东西给我？你小子早应该还给我了。”我也连忙对刘向前伸出了自己的手，来打乱他的疑问。
　　“解放，你问我什么东西？我本来没你和为国精明，人又有点傻，你到底在说什么？你说明白呀！”汕头憨厚本分的刘向前，确实不知道我指什么。
　　“你小子，真笨？你还有什么任务没有完成？”我故意装作，还是没有把事情说穿。
　　“我？现在只有为国交代的一封遗书没有完成。哦？是啊！你是说遗书。你看我，哎？你不是一直没有醒吗？能怪我？”其实不笨的刘向前摸了一下自己的头，也就装聋作哑地从自己里面的衬衣口袋里去掏出那封遗书。
　　“解放，你知道吗？我在全国做巡回报告的时候，好多报纸杂志，都想要一睹这封遗书的庐山真面目，但都被我婉言拒绝了。今天我把他完整地交给你，也算是慰藉为国的在天之灵。今天，为为国的这封遗书，请接受我一个军人的军礼。”刘向前双手紧握遗书交给我后，“啪”地就是一个军人标准的军礼。随即，他的眼泪也夺眶而出。我知道，他这是在完成一个军人的使命。所以，我应该接受他这个崇高的礼节。只是，当我握着为国的遗书时，我们三人随即就抱成一团大哭起来……
　　我终于缓缓地打开了为国的遗书。
　　“哥！当你看到我这封遗书的时候，说明我已经走了，我已经尽了一个军人应尽的职责，是无怨无悔地走了。哥，对于我短短的人生来说，自己虽然没有干出轰轰烈烈的大事，也没有名垂青史的成绩和荣誉。然而，我已经努力了。所以我问心无愧，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对得起咱们军人的军魂……哥啊！真想不到？咱们兄弟俩一起出生，一起长大，一同上学求知，又一起成为光荣的人民解放军战士，我想对于我们来说应该很知足了，对不？哥！古人云，天下无不散的宴席，咱们两人在一起共同走过了人生的十九个春秋，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只是，当哥你能够活着回去的时候，请你一定转告我的父亲和家乡的父老乡亲：我没有给他丢脸，我没有给家乡的人民丢脸。哥，你答应我，一定答应我，当我走了的时候，不要为我悲伤，不要为我哭泣。因为，那样我会不开心的。我记得四姨曾经说过的话，活着的人只是为了未来生活得更好……哥，我父亲一生光明磊落，坦坦荡荡。所以，我走了，希望你把他当作你自己的父亲看待，也希望你能凑成我爸和四姨的美事……哥，你看我说什么话来着？好像就我死而你活，如今，我们可是同样的上战场……好了，我的兄长，哥们，也许咱们只能来生再见……果真这样，那我们来生还做兄弟，你还做我哥吧……”
　　“我的兄弟呀！你痛死哥了……”我说完人一仰，随即就晕了过去。
　　“医生，快来呀！我兄弟又不醒人事了。”大哭的红鼻子连忙大叫医生。
　　“医生，如论如何，曾解放同志不能出问题，否则，老子就要开枪杀人了……”哭着的刘向前，在战场上尽管能临危不惧，然而，此时却也乱了方寸……
　　八十六集：意外风波
　　两年后，时间进入到二十世纪八十年代的第三个年头，即公元一九八三年的七月。中国教育权威部门主办发行的报刊《中国教育报》，在头版头条刊登了一篇题为《中国现代教育已经从这里吹响了进攻的号角》的新潮时尚而又引人注目的文章。内容的前半段，阐述了我县湘北县第一中学，从八一年起实施全面的教学改革。利用全新的“素质教育”教学的新理念模式，引导学生们树立正确的人生观和价值观。文章说，改革两年来，已发展成良好的态势。文章颂扬了该校老师，着重于培养学生的全面综合能力，端正学生的学习态度和行为规范。而不是一味单独地追求学生的分数，打破了用考试成绩，来衡量一个学生好坏的老传统观念，增强了学生适应于新形势下的各方面的积极性。文章还说，该学校提倡和弘扬学生们，在德智体等多方面生动、活泼、自主自动自然全面地发展。而老师和同学们之间的共同点，就是以综合素质教育为主导思想。从而，彻底地打破了几千年来，中国条条框框的传统的旧教育体制，成为新时代不可阻挡的一种新型的教育模式和新潮流。
　　文章的后半段，又分为上下二个章节。第一节着重描述了清华大学的博士生红鼻子，高风亮节放弃自己一系列等优越的条件，出人意料地回到自己的家乡县城，从事中学基层教育工作的惊人创举。对他这种高尚的情操，表示钦佩和赞许，提倡更多高校的高材生都加入到这个行列，为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和崛起，贡献自己的青春和力量。第二节，重点概述我县湘北县第一中学的全体老师，在校长红鼻子的带领下，用“素质教育”这一新的模式，已经在两年内取得了丰硕的成果。文章最后，《中国教育报》的结尾是这样生动描述的：“素质教育”这个光辉的名字，已经成功进入二十世纪末的中国的教育市场，为中国今后的教育走向指明了方向，提供了一整套确实可行的具体办法和不可多得的先进理念。
　　还真是，山雨欲来风满楼。时间仅隔一个月，人民日报评论员，又在头版头条发表了一篇题为《素质教育——已成功拉开中国教育改革序幕的新篇章》的文章。全文也从多方面，多角度，剖析了湘北县第一中学教学取得成功的主要原因：取决于领导班子全面的创新开拓精神。其中，文章特别赞扬了我县第一中学，是在全国第一个提出以“素质教育”为宗旨的普通中学教育基地，率先在全国同行中做出了很好的表率和榜样，值得全国的同仁们的学习和效仿。文章还用了一个大大的感叹号，说这种全新的方式和先进理念，已经成为中国教育史上的一个空前的突破，值得在全国实施全面推广和普及。文章还一再强调，我县第一中学实施“素质教育”两年来，已经收到了实际的效果和可喜的成绩。并列举了大量事实，证明我县被各大高校录取的学子，目前已经全部成为各大高校的灵魂人物和创新人物。以至于，让我县第一中学培养出来的大批的学生，迅速成为高考后各高校的重点哄抢的对象。文章的最后画龙点睛，直接点明了我县两年来，学子的升学率和录取率高于同类中学的百分之三十八。其中，尤为突出的是，清华北大两届的文理科状元都是出自该校……
　　好事成双。由于这件大事以排山倒海之势，迅速席卷和轰动全国，立刻就引起了中央领导的高度关注和重视。这不，这一年的金秋十月，在一个秋高气爽艳阳高照的美好的日子里，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国务院第一副总理，在教育部长、省委书记和老县长的陪同下，对我县湘北县第一中学进行为期两天的实地考察。副总理当场就表扬了一中校长我哥们红鼻子，身为清华大学恢复高考后的第一届的博士生，居然可以放弃十分优越的条件，自动回到小县城从事基层教育工作，实属不易精神可嘉值得表扬。并说，国家现在迫切需要他这样的人才。最后鼓励他，沿着这条光明的道路一直走下去，给后人树立一个光辉的榜样。临走时，副总理依然兴致勃勃，与学校的所有师生合影后，还单独与校长红鼻子合影留念。同时，还挥毫提写了七个苍劲有力的大字“素质教育发源地”。从此，湘北县作为全国素质教育的发源地和重点示范基地，被迅速向全国普及推广和实施……
　　转眼，就到了一年一届的部队复员军人的退伍期了。已经身为铁军独立坦克团团长的我们二营营长，组织部队敲锣打鼓地为所有的复员退伍军人送行，其中也包括我。临行前，当团长问我这个老兵的要求时。我说，我只请求能够到广西边缘的烈士陵园墓地，去最后看一眼我的兄弟为国，看一眼我的连长和指导员，看一眼已经长眠于地下的我们老一班的几位战友。这样，我就可以安心地离开已经来了七、八年的部队了，也就了绝我四年来一直耿耿于怀揪心的愿望。营长握紧我的手，二话没说就答应了我的请求。当场就命令，我们六连的连长刘向前同志和我择日一同前往祭奠。
　　当我们一行几人，驱车来到栽满四季长青树的烈士陵园的墓碑前，流泪满面的我和刘向前两人同时一个军礼后。随即起下军帽，就在连长、指导员、我们老一班每个战友的碑前都恭恭敬敬地点了三根香。然后，又规规矩矩地叩了三个响头。望着为国和许剑墓碑遗像上那纯真的笑容，想着老一班离我而去的在我心头一个个活灵活现熟悉的面孔，我仿佛感觉天塌下来似地。我腿脚无力，浑身抽筋。无语的我，任凭刘向前怎么抱住我劝：解放，你就哭出来吧？你这个样子，谁看了都难受。时间已经不早了，我们走吧！而始终保持沉默的我，只是紧紧地咬住自己的牙龈….于是，泪水伴着我嘴边鲜红的血是一滴又一滴，在英雄烈士的墓碑前留下我一朵朵鲜红的鲜花，一道道我深深思念的血痕……别了，我亲爱的战友，别了，我生死与共的兄弟，愿你们的灵魂安息吧！你们放心，只要有咱们中国军人的军魂在，就能够战胜世界上任何一切的敢于来犯之敌……
　　“旅客同志们，旅客同志们，由广州开往北京的888次快车，已经开始检票了，请您提前做好准备。”尽管广州火车站年轻的女播音员，用充满磁性的南方方言味道的普通话，是接连不断地播音了几遍。然而，也并未在我伤痕累累的心灵上留下多少的慰藉。已经坐在候车室里的我，望着战友刘向前头上的红五星和领口上的红领章，心里还是有些莫名其妙的惆怅。是的，时间过得真快啊！犹记得七年前的到来，我和为国两人还意气风发风华正茂，畅谈人生的理想和伟大抱负。但是，转眼之间就成过眼的烟云，竟然和为国阴阳相隔又已经四年了，我怎么回家向为国的父亲周叔交代啊？一想到孤零零的周叔那满头的白发，我的眼泪就又忍不住沙沙沙地流了下来。
　　“解放，你是不是后悔要求复员回家啊？”刘向前看到我满脸的眼泪，他抓住我的拐杖，是不解而又关切地问我。
　　“哪里？向前啊！我有什么可后悔的？这么多人牺牲了，而我还活着，这说明是老天爷特别眷顾我，我已经满足了。只是，想到为国父亲的满头白发，我的眼泪就控制不住。哎……”说完，我将身体，用力地靠在了刘向前的身上，还是一声长长的叹气。
　　“解放，其实你不用走的。团长和我说了，你自己不进军事院校，但也可以转为志愿兵的。他就想不通，你成这个样子了，为啥还要坚持回家？你知道不，那年你和为国考试的成绩是全团最好的。为国牺牲了，而你已经成这个样子，自己又不愿上院校。团长就打算把你转为志愿兵的，对你今后的生活也好有个保障。解放，我也不明白，你怎么这么傻啊？你回家，你怎么生存？兄弟我确实很不放心。”向前边说，也是边用身体紧紧地顶住我。
　　“向前，团长已经和我说了这件事，是我自己不同意。你知道的，路都走不了的人，还能干什么？凭我一条腿和脑震荡也能进院校？当志愿兵？这不是在说天方夜谭吗？向前，我不想让别人说我上了几天前线，就凭着这点资格要国家照顾，我可不愿让后人指着我的脊梁骨骂。你知道不？我的兄弟红鼻子，已经为我放弃了清华大学的优越条件，在我们县一中就当了一名授课老师。他能大材小用，我能置之不理吗？他说了，只要我回家，我也可以成为一名光荣的人民教师，我就可以从事我喜欢的语文课了。这样，我不还是可以照样自食其力了吗？再者，我也正好利用多余的时间，实事求是地写一部成长纪实题材类型的小说，题目我都想好了，就叫《人生是怎样刻成的》。至于写这部小说的具体原因，我是这样考虑的，既然苏联的那个作家“奥斯特洛夫斯基”能写《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我们现在活生生的事情就摆在面前，还有血有肉的，我为啥就不能写一部《人生是怎样刻成的》呢？你说是吧！我看向前啊！你就别为我操心了，你也应该多关心一下你自己的。毕竟，你身上还有好多弹片都没有取出来，一到下雨天就有反应：痛得很厉害。你小子给我记住，重体力的活你一定要少干，绝对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争强好胜，什么事情都抢着干。兄弟感谢这几年来，你对我无微不至的关心和照顾：谢了。”分手就在咫尺间，面对即将分别的老一班唯一剩下的战友、战斗英雄、我们六连的连长刘向前：我还是由衷地表达了自己的关注之情和感谢之情。
　　“解放，你说哪里话？你不怪我就好！咱们兄弟谁跟谁啊？是不？你的老同学红鼻子，他是很令我敬重的。上次你不是和我说了，他率先在全国普通中学实施的什么素质教育，已经在全国大力推广了，确实牛啊！你不是还说，国务院副总理还当面表扬了他吗？哎！这样的人才，咱们中国确实太少了！解放啊！我真搞不懂？你们兄弟四人，哪来那么多古怪的想法？你们想出来的东西，几乎都包涵着人生深刻的哲理。就拿你准备写的小说《人生是怎样刻成的》这件事来讲，应该写，外国人能“炼”成，那咱们中国人怎么就不能“刻”成？都一个道理是吧！是应该把咱们这代人的精神风貌全部写出来。尤其是为国，你的同学红鼻子，谁不感动，谁就是王八蛋？兄弟，你只管写，我相信你的笔杆，你写完后，可一定要寄一本给我。到时，我一定会认真地拜读兄弟的大作的，放心，我会给钱的……”刘向前的话居然也有幽默了？只是还没等他说完，站台里的播音员又开始广播了。
　　“旅客同志们，由广州开往北京的888次快车已经开始检票进站了，请您到一楼四号门口验票进站。请您到一楼四号门口验票进站。”播音员的声音，还是非常甜蜜。
　　“解放，走吧！回去一定要给我写信，就喜欢看你写的字，漂亮飘逸……”刘向前扛着我的行李，边说边扶着我随人流正准备缓步前进。
　　“妈的，上车了，你们两个还在前面啰嗦啥？尤其你这个瘸子腿，不识趣？给老子让开，别等着老子的路？哥们，快走啊！”正费力地走着的我，就突然遭到了后面猛烈的一冲，整个人就被几个年轻人冲倒在了椅子上。不过还好，是正好坐在了椅子上。
　　“站住，你们几个不学好样的畜牲？放你娘的狗屁？简直一点教养都没有？快点给老子把人扶起来。要是人出问题了，看老子不拿枪毙了你们？”扶着我走的刘向前，见我好好的突然间就被后面的人冲倒在椅子上，本来人就不痛快。再当他听到他们骂我瘸子时，他怒不可及，虎目圆睁，一伸手就逮住了那个开口骂瘸子的后背衣服。
　　“毙了老子？你算是老几啊？呵呵，还有人出来充英雄？妈的，我看你纯粹出来找死？哥们几个给我用力狠点，出了问题我负责。”那个年轻的狂妄小子，头都没有抬，就招呼同伙上来帮忙。
　　“你们哪个敢动，看老子不宰了你们？有本事就一起给老子上？老子好几年都没有真刀真枪地干了。他娘的，简直就是无法无天？你们谁敢来啊？”尽管刘向前的嘴巴说着，但他的手可没有含糊。只用了捕俘动作中的一招反扣，那个年轻人的右手还来不及任何的反应，就被刘向前向后一带，肘关节连同小手臂套大手臂在背后弯成了一张弯弓。随即，听到的是他杀猪似的大叫。我知道，这还是好的，刘向前的一只手还没有用全力呢。否则，那个年轻人的胳膊手臂早就断了。由于他的这套动作干净利落，以及军人威武的神态，以至于那个年轻人的同伙呆在原地，还在考虑是帮忙还是不帮忙。就在这个紧张的节骨眼上，突然，现场却出现了另外的意想不到的情况。
　　“哎？这不是我以前在报纸上看到的战斗英雄吗？是的！就是他，没错，我认出来了，额头上有一道疤。”一个同是坐车的乘客，终于发现了惊人的秘密。
　　“是吗？我可保留着英雄一张两年前的相片。他是我的偶像，我现在就看看我藏在钱包里的相片就知道了……哎？对，就是这位英雄。”另一个乘客，也发现新大陆似地大叫。
　　“哦……哦……打死这几个王八蛋，打死这几个王八蛋哦……妈的，揍死他们……”
　　“英雄！请您给我留个名吧！好不容易地见到您……”
　　“英雄！麻烦您也给我签个名字吧……”
　　“英雄…….”
　　候车室突然间全部乱套了。很多人围着几个年轻人打，很多人从行李包内拿出纸笔围上来，就诚恳地喊着英雄的名字找刘向前签名，立马把我和刘向前围了个水泄不通。这个时候还谈上车？上过屁？整个候车室的人包括工作人员，都仿佛忘记了车站的存在。一句话，警察都无能为力，纯粹就成了一场英雄见面会。的确，场面已到了不可收拾的局面。
　　“请大家安静一下，请大家安静一下，火车马上就要开了，大家都要赶火车是吧！所以，我希望你们不要吵闹，以免耽误上车时间。各位朋友，今天我是送我的兄弟回家，我没有时间给各位签字，只能敬一个军人的军礼，来回报大家了，你们说好不好啊？”以前从不会讲话的刘向前，自当连长后，果然口才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好啊！向英雄学习。”
　　“同意，向英雄致敬。”
　　想不到，对准众人敬了一个军礼的刘向前，随即转过话题接着说。
　　“朋友们，我身边的这位兄弟他也是英雄。他的这条腿，就是在战场上修坦克时被敌人的炮弹炸断的。而他脑门里的一块弹片，竟然让他在病床上整整地昏睡了两年多。就连咱们中国的权威医生，都判断他有可能永远成植物人了。然而，他的生命太顽强了，睡了两年多又活过来了，这本来就是奇迹……他是英雄连的成员，也是一等功臣，现在居然自己选择回家，你们说，他的风格高不高？因为时间的关系，我不能和大家啰嗦。现在，居然有人骂他是瘸子……好了，现在不说了，我希望这几个不懂事的小子，能够当面向这位优秀的军人道歉。然后，咱们就一起赶车吧！好，就这样。”
　　“立即道歉，立即道歉。”
　　“快点道歉…….”
　　“解放军叔叔，刚才对不起了。”
　　……
　　火车又在缓缓地启动了，慢慢地越来越快……“轰隆，轰隆……”“喔……喔……”站台上，刘向前还在空中举起的手连同他的人，就成了雕像似地立在了站台上……
　　八十七集：推陈出新
　　“旅客同志们，旅客同志们，湘北火车站已经到了。有到湘北火车站下车的旅客，请您带好自己的行李物品下车。请您带好自己的行李物品下车。”早上八点，当火车上的播音员再次开始播音时，行进了十几个小时的火车，依然带着一声长长的笛鸣，又缓慢平稳地驶进了我离别已达七八年之久的家乡县城湘北站。
　　火车“启”的一声，随即就停下了，没有犹豫。车上的车门一打开，要强的我坚决谢绝了众人的好意。硬是拄着拐杖，一步一响顽强地从车内走到了地面的站头上。车上的乘警，也赶紧帮忙把我的行李，随即拿到了站台上的我的身边迅速地放好。并在上车前的有限的时间内，连续不停地叮嘱我，一定要保重自己的身体。
　　当感激之余的我，还来不及向对我挥手上车的乘警道一声再见。突然，站台上出现了戏剧性的一幕。只见我哥们红鼻子，伴着一位六十岁年纪左右，而且是领导模样的人，从车站放客的通道边带领着一大群的中学生，是敲锣打鼓高举着鲜花向我热情地涌来。当时，就场面来说，应该说是相当的火爆。以至于车站上好多不明真相的人，立马就围过来看热闹和嘀咕了：该不会是冲着我这个普普通通的残疾人来的吧？是啊！谁能想到？一个拄着拐杖的人，一个没有领章帽徽，只是一套半新不旧的绿色军装穿在身上的人，何苦要用这样的排场？别说他们难以置信，就连我自己也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肯定是在做梦。然而，当我静下神来，穿过我耳膜的锣鼓声音明确地告诉我时，我才知道这确实是真的。
　　“哥，你回来了！想死小弟我了。坐这么远距离的车，你怎么样？还适应吧！”老远，就看见向我走来的我哥们红鼻子对我喊着那亲切的声音。
　　“没事。你小子，别看你哥一条腿，可不是还有一条腿和两只手吗？结实着呢！哎？你怎么知道我今天坐这趟车回来？你大张旗鼓的这是干嘛？岂不让让别人看笑话了？快叫他们别敲锣鼓，羞死人了。你身边的这位是……”脸蛋有点发烧的我，看到和红鼻子走在一起向我靠近的陌生人，说话就显得有些不自然。
　　“哥！我不说，你肯定不知道，这就是咱们公社以前的老书记。当年周叔当队长的时候，就曾经在我们生产队召开过现场庆功大会。现在，已经是我们的老县长了。昨天，就是老县长通知我，说你今天要回来的。今天，老县长也特意地抽时间赶来了，你应该感到开心才对！”还开心？当红鼻子对我介绍他身边的人，竟然就是我们县的鼎鼎有名的县长大人时。我立刻紧张起来，浑身起鸡皮皱似的痒得难受。是的，尽管战场上连生死都可以不怕。然而，当真正地面对我们的老县长时，激动之余的我，还是一下慌得连自己的手，都不知道放在哪里的好。
　　“解放同志，你好啊，欢迎你光荣退伍。我代表县政府欢迎你回家呀！”鼓完掌的县长，不愧是一县之县的县长。很大方的一席话后，笑脸相迎，马上把自己的一双大手，就对着我的手握了过来。这一举动，立刻缓解了我刚才紧张复杂的心里，打破了我刚才还在犹犹豫豫不安的神色。
　　“您……您……您好，县长！怎敢有劳您的大驾呀！不敢当……不敢当……”紧握着老县长温暖的双手，我的眼睛随即就湿润了。激动的同时，眼泪就扑簌簌地流下脸颊。
　　“解放同志，应该的，应该的，你有啥好客气的。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实在对不起啊！要不是你们部队来的公函，我们县里还不知道你今天回来。你看，欢迎的队伍来得还不算晚吧！”老县长的话，说的是亲切而又实在。
　　“解放啊！你老同学红鼻子早就和我反应了你的情况，确实不易呀。前些天，你们部队也来了公函，要求我们县政府要为你妥善安排。你尽管放心好了，有我们县人民政府，就一定不会委屈了你的。呵呵，起码一条，现在改革开放了，饭是应该有吃的吧。我保证，一定不会饿着咱们的功臣的。哈哈，红鼻子校长，你说呢？”老县长的话语，显得非常的风趣和幽默：让我特别地感动。
　　“县长，两年前我在我哥部队的时候，我们兄弟俩早就说好了，我回来教书的话，他就到我们学校当老师教书。现在，总共就一个名额，您老可别跟我争。”红鼻子紧握着我的手，我感觉到他是真的非常的开心。
　　“哈哈，清华大学的高材生当老师当校长就是狡猾？摆明了是欺负我这个文化不高的老头子呗！到你们中学当老师？好！我不与你争了。看来你这个清华大学的博士生还蛮会张罗人才的。解放同志，其实，我早就听红鼻子校长说你的文采出众。那我在这里就提前恭喜你了，恭喜了。”老县长说完，居然真的对着我就是一拱手。
　　“县长！您过奖了。您可别听他的，我哪会教什么书啊？可能教小学还差不多，但教中学肯定就差火候了。我估计，真要是我教书的话，肯定课还没上，学生就早让我的大嗓子给吓蒙了。能不能适应这个工作，只怕会让您大失所望？”本来以为很容易当老师的我，让老县长的这么一夸，我反倒突感有巨大的压力向我袭来。不等老县长的拱手到位，我就赶紧地扬起自己的右手去抓老县长的双手：意思是不敢当。
　　“哥！你就别谦虚了。你的语文，兄弟几个谁不甘拜下风啊！县长，我哥有过目不忘的本事，能读的课文读一俩遍就能背了。凭他的文笔，我看中文系的高材生也不见得比我哥强。我在清华上学时，我班上的好多同学，看了我哥写给我的信和字都很佩服的。我哥就是喜欢谦虚，凭他的文字功底，教中学的语文，是‘桌桌有鱼’。”红鼻子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竟然还一本正经地向老县长解释着什么。当时气得我对他是接连地眨眼。然而，他都装聋作哑的是全然不予理会。
　　“你当着县长的面再乱说，哥就来气了，哪有你这么乱吹自己的兄弟的？哥又不是三岁小孩。县长，他看我回来了，就比较激动，您别听他的。红鼻子啊，你再乱说，我就不理你了。”面对眼前实在的老县长，我对红鼻子真的发火了。
　　“哈哈，清官难断家务事，你们两个的事我可说不清，你们自己回去理论。哈哈，你们两个年轻人啊！我一看到就特别喜欢，性格直爽。哦，解放啊！我问你一件事，和你一起去当兵的周卫国，听你兄弟说很了不起的，是吗？能不能把他的具体情况对我谈谈？也好我有个详细的了解。”说到已经在烈士陵园的周卫国，说笑的县长，随即就是一脸的凝重。
　　突然间地听到县长提起卫国，这下不由得我和红鼻子两人不又同时立刻大放悲声……好不容易地到了县学校，我还是强忍住自己悲痛的泪水。当着老县长的面，把为国一桩桩一件件的英雄事迹都全部向老县长做了全面细致的汇报。一直聚精会神地听的老县长是不停地叹气，也跟着不知流下来多少滚烫的泪水。当老县长听完为国驾驶的那辆坦克，已经存入到中国军事历史博物馆时，他也十分激动。当即表态，将为国的英雄壮举写入我县的人物志。他说，只有这样，才算是对我县的历史一个完整的交代……
　　傍晚时分，我和红鼻子送走了老县长，两个人的心里还久久地不能平静。是啊！老县长的一番话语和明确的表态，也未尝不是对为国对英雄的一种特殊的补偿吧：历史是应该记住有特殊贡献的人的。
　　“哥！今天晚了，晚上就睡我们的学校吧！好多年没有和你睡觉了，咱们兄弟再叙叙离别之情。明天上午，我陪你一起回咱们的老家。哥，你还不知道吧，现在，县城到我们乡镇已经通公共汽车了。”红鼻子对我说话的语调，是非常的兴奋。
　　“哦？通汽车了？好啊！那我们到县城再也不用来回走路了。哎，弟啊，你刚才好像说什么来着？“乡”？乡是什么意思？”激动之余的我，还是很快发现了红鼻子话语中的特殊字眼“乡”字，这个“乡”字到底指的是什么？急于想知道“乡”字意义的我的心里，早已经是感到特别的新颖和好奇了。
　　“哥！你知道的，我们以前的地方两级政府，不是分别叫大队和人民公社吗！现在已经全部改名了：大队部改为村，人民公社也改为乡镇了。”红鼻子说话，还是一脸的兴奋。
　　“呵呵，变化这么大？‘改革’，我听到过这样的字眼，但到底是怎么回事，始终在心中还是一个很大的谜团？”面对红鼻子有点不好意思的我，还是道出了自己的无知。
　　“哥！还有更稀奇的大事呢。你肯定还不知道吧？现在的责任田都已经承包到户了，我们生产队每个人是整整分了一亩二分地。”红鼻子滔滔不绝，根本就没有观看我的脸色。
　　“啊？那不是闹单干吗？还是社会主义体制吗？”听到土地承包到户这个新名字，我突然感觉自己单纯得就像是一个一无所知的小孩：是特别惊讶。我估计，当时的脸色应该都全部变了。
　　“哥！你记得我们以前在家的时候，不是二三十个人一天忙到晚，才能够收割完一亩多地吗？现在一家人，一天就能随便地收割完一亩多田。以前大集体的双抢要干将近两个月，现在十几天的时间就能够全部地拿下来了。哥，这是什么比率？以前大家都是在混时间，现在你混时间，家里自然就穷了，谁愿意啊！农民的积极性真的很高，都很勤奋。再也不像以前，要一年三百多天地呆在田间里混时间，吃大锅饭，居然连个吃都满足不了。现在政策好了，农民利用有限的时间忙完田间的活外，还可以从事其他的各种经商性的活动。农民的收入是明显大大地增加，腰包里的钱很快就鼓起来了。刚才的路上你看到没有，现在好多人家都已经盖了新房。其中，有钱的人家，还盖起了两层的楼房！我说的牛吧，是不？再也不用担心刮风下雨房子里漏水了。”呵呵，看红鼻子高兴的眉飞色舞的劲头，我仿佛是在听着真正的天方夜谭：以前的那部纯属翻版。
　　“私人家也能盖起楼房？农民也可以能够随便地干什么？出工再也不用吹哨子？也不用割资本主义的尾巴了？有这样的好事？我怎么不知道啊？”我一连串的问，对红鼻子说的一大堆的新名词，是来一个寻根问到底。以至于就老是张着嘴巴，傻乎乎地望着他。
　　“哥！你这个样子看着我干嘛，好像不认识我似地？你知道？你能知道什么呀？你在病床上一躺就是几年，就你那种状态，我们能写信告诉你吗？你一激动岂不就……哥啊，我们中国在改革总设计师邓小平同志的英明指挥下，确实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巨大变化。早在八一年，你还没有醒过来的时候，田就承包到户分青苗了。现在，农民已经过上了幸福的日子了。你就等着享福吧！”
　　“我享福？你是说我一激动不就咽气了是吧？好小子，居然敢讽刺你哥了？只不过，好在你没有说，确实让我好紧张的，简直比我们上战场还惊险的，我的妈哟？”明白了怎么回事的我，连忙擦自己脸上的汗水。
　　“弟啊！我问你一件大事：周叔和你母亲的婚事现在你答应了吗？”我望着红鼻子话题一变。
　　“哥！我在为国走的时候就已经同意了。我之所以从清华回家乡教书，确实是你们两个人感动了我。人在世上，不能就只为自己打算，这样活着又有什么意义。人生本来就只有短短的几十年，一转眼就完了，自己吃好一点，穿好一点，还不也是几十年，又并不能比别人多活一个几十年？哎？哥，不说过去了的事……你回来就正好，我还正着急怎样让我娘和周叔合成一对呢！呵呵，好办了……”红鼻子说完，邪门？居然还像小孩一样地拍起了手掌。
　　“弟啊！当周叔和你妈的介绍人，肯定我还不合这个格？老县长对周叔和你妈的印象蛮深的。弟，我想请老县长做他们两个的主婚人和证婚人，你看怎样？”我突发奇想地想到了老县长。
　　“哥！我说嘛，还是你的脑袋空？能够想出这么个怪招？哥，你就是我哥嘛？”红鼻子把脑袋紧紧地偎依我。
　　“不然？我还怎么当你哥呢？弟，咱们现在睡觉，明天早点回家……一……二……三……吹灯。”我还是习惯性地按以前的老套路说吹灯，当红鼻子一拉开关把灯熄灭时。我才知道，自己的好多事情的确还得从头再学。否则，自己岂不在改革的浪涛中淹没…….好一个回到家乡的第一个难忘之夜：我依然胸潮澎湃，思绪万千……
　　八十八集：顺理成章
　　“呵，呵……解放回来了……”
　　“叔，婶，你们好吗？”
　　“好，好，我们好着呢。解放啊！现在搭帮党的政策好，咱们农民有奔头了。这不，你兄弟两人都到外面抓纯收入去了。快进来坐呀，都出去这么多年了，让你婶好好泡一壶芝麻豆子茶，咱们叔侄三人喝过够，一定喝过够。嗯，好样的，人确实比以前在家里时，精神状态要强多了，不愧为当兵行伍出身，有出息，有出息……”
　　“叔，看把你夸的，还出息？人都回家了。二老忙吧，我还没有回家呢。请你们放心好了，今后我有的是时间，一定会常来您家多喝几碗豆子芝麻茶的。到时，您老就别怪我喝多了。”
　　“孩子啊！这能怪你吗？好品格，真是难为你了！你俩到我们家来，叔随时欢迎，好，今天我就不强留客了。快回家吧，免得让你爹妈着急。今后你只管来，只管来，咱们后头日子长……”
　　“叔，婶，知道了，我们走了……”
　　“解放回来了哦！稀客，稀客……”
　　“大伯，大婶，你们好啊！盖新房子了？看身体也越来越年轻了，我哥他们三个呢？”
　　“老了，老了，都六十多了，哪里还年轻哦！呵呵，眼睛针线都穿不进，比以前差多了。解放啊，你哥他们三个，都到外面赚钱去了。现在改革搞开放，吃穿就不愁罗，还是党的政策好呀！感谢小平同志，给我们山沟里的农民，也带来了全新的生活。哎？我说你们这帮小子们啊，还楞头站着干嘛？赶快放鞭炮，赶快放鞭炮啊，欢迎你解放叔叔回家罗。”
　　“放鞭炮罗……放鞭炮罗……”
　　“噼里啪啦……啪啪啪啪……”
　　“爹，娘，我回来了，姐姐和弟弟她们三个呢？”我看到了自己尽管年老了很多的爹娘，但还是喜出望外。一把上前，就紧紧地抱住了母亲。
　　“我的儿啊，你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傻儿子，这么多年了，你姐肯定出嫁了罢，还能老留在家里？你弟也到县城干活去了。来，儿啊，让为娘的来好好地看看你。呜呜，人好瘦，我的儿啊，这几年你可吃苦了。那次到你们部队来，就看你躺在床铺上一动不动，一句话也不说，人跟死人似地，连你自己的爹娘都不理……呜呜，知道不？你可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是娘一寸一寸摸着你长大的，呜呜……”母亲摸着我的脸，一边数着大哭，一边用手不停地擦拭我脸上老止不住的泪水。在旁边的父亲，尽管默默无语，但他掉的眼泪，分明也不比我和母亲的少。
　　“叔，婶，那些可都是些老黄历了，还说它干嘛？今天解放回来了，是件大喜事呀！我们大家应该高兴才对，是吧！”我身边陪着掉眼泪的红鼻子反应很快，马上开口说话，以转移我父母亲的注意力。
　　“是大喜事，大喜事，应该高兴，应该高兴。哦？孩子，你也好长时间没有回家了，你不在学校上课吗？难得你，今天陪着你解放哥回家了。”父亲也赶忙接过话题，以有效地调解紧张的气氛。
　　“叔，婶，今天星期天呢，不上课。所以，我就陪我哥回来了。解放，走，咱们去周叔家看看。”红鼻子怕我母亲再伤心，也提出了自己合理的建议。
　　“弟啊！我们先到你家吧，首先看看你娘和你的爷爷奶奶。然后，咱们再去周叔家，你认为怎么样？”我说话的意思，还是保留自己的意见。
　　“好啊！先到我们家。叔，婶，那我和哥走了。今天我做主，哥到我们家吃饭，您俩就别忙乎了。”红鼻子不等我爹娘回话，拉着我就立刻往外走……
　　两家距离不远。当我踏上红鼻子家里的阶梯时，我看到苍老了许多的四姨，那眼中诧异的目光。
　　“四姨，您好，我是解放，我……我回来了……”我望着堂屋里红鼻子的娘，眼泪怎么也控制不住，一激动，话语就显得有些不连贯。然而，脚步没有犹豫的我，还是迅速地走进堂屋，连忙把自己的双手，就紧紧地抓住了四姨那略显微凉的双手。
　　“哦？是解放啊！你总算回来了，让四姨好好地看看你。我的孩子，你真是命大福大，到部队看到你躺在病床上的那个样，气若游丝，四姨我就老担心你有个三长两短。一连几天都睡不了觉，也吃不下饭。回来后，就老祈祷老天保佑你，菩萨保佑你，看来还真的灵验了。孩子啊，你可别说四姨乱弹琴，你应该拜拜菩萨，一定要拜拜菩萨。”四姨握着我的手，也是眼泪直流，人也特别激动。我感觉她在说话时，手和身体还在不停地颤抖。
　　“妈，您说什么呀？又在宣扬迷信思想了。不是医院的医术高明，我哥他还能活？您老从小到大，老喜欢用迷信骗我们，现在都什么年代了，我们已经长大了。哎，妈呀，我爷爷奶奶呢？怎么不见他们？”看到自己的母亲把话题拉得太开，红鼻子就赶紧打断了四姨的谈话。
　　“大了？还能比娘大？儿啊！你是嫌你妈年纪大了，老唠叨是吧！你小子，不是你爷爷奶奶当年老敬菩萨的话，哪里有你呀？不敬菩萨的话，妈妈又岂能生下你的弟弟，你弟弟又岂能考上大学？解放，你说是吧！当年，也是你娘天天敬菩萨，才又生了你和你的弟弟，这是我亲眼所见。小眼睛的娘裴婶，也更是把菩萨时时刻刻地挂在嘴边，这不，这小子还出国了。知道吗？娘不准你说菩萨的坏话，你爷爷奶奶身体硬朗，还是照样出门做裁缝了。解放，你看看，四姨我老很多了是不？”四姨的嘴巴比较麻利，还是一点折扣都不打。
　　“四姨，您不老，不老。真的，您还是我心目中最漂亮的四姨。姨啊！现在我就想请你陪我，一起到周叔家去看看，不知道他现在人怎么样了？”我很随意地把周叔两个字从嘴边说了出来。并且邀请四姨一起去周叔家，这就是我首先考虑来她家的目的。
　　“解放啊！既然说上你周叔了，姨就告诉你吧，队里的拖拉机自地分到各家各户后，他就没有开了。现在，就一个人在家种了一亩多地。时间多，在家养点猪鸡鸭，写写字什么的。除头发白了，身体还行。本来，队里照顾他，也要分为国地的，但他坚持不要，他就这么个实在的人。前些日子，还把为国的一张相片，在陶婶的坟头上掏了个洞放进去了，说是让他们娘儿俩，在黄泉路上好有个伴……呜呜……”四姨好好地说着的，就又突然间地哭了。而我和他儿子红鼻子，尽管没有哭出声，但眼泪也还是不停地往下掉。
　　“走，咱们现在就走，我和你们一起去，一起去……不行？我还得收拾一下，我不能让你周叔看到我这个蓬头稀松的样子？解放啊，就等四姨五到十分钟，四姨马上就好了，咱们一起去……一起去……呜呜……”四姨边哭着，就边走进里屋收拾自己去了……
　　“罗罗罗罗罗罗……”快到周叔家的坪里时，耳中就传来了一个我似曾熟悉的声音。
　　“解放啊！你周叔现在正在家唤小猪吃食呢。他真细心，难为他了……他周叔啊！你又在喂小猪吃食了吧！你快来看看，现在谁来看你了？我说周子龙，你赶快出来呀！”一走进周叔家的坪子里，四姨丢下我和他的儿子，立刻就一个人小跑步，直接喊着周叔的名字就进堂屋里了。
　　“哦？是莲妹啊！谁来看我了？我老头一个，谁还能来看我？莲妹别蒙我了？”我听得出来，果然是周叔的声音。
　　“是解放回来了！是解放这孩子回来了！他和我儿子和我都来看你了。子龙，你快出来呀！”四姨说话，显得非常激动。
　　“呵呵，真的是解放回来了。我还以为是你莲姨开玩笑呢！好啊！孩子，你可想死为叔的了……”周叔对我跑过来的时候，我竟然看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老人：满头的银发，满脸的皱纹，背也明显地弯了。只是，胡子还算修整的比较整齐。这不是周叔是谁？这不是为国的父亲是谁？看到这里，我不顾一切发疯似地冲了上去……
　　“叔啊！您还好吗？我……”面对周叔，本来有千言万语的我一下就话语梗塞了。
　　“孩子，你不用说什么？我都明白的。上战场，哪能不死人？为国为国家牺牲，死得其所，我高兴都来不及哦……呜呜……”周叔自己也说不下去了。
　　“你们几个又是干嘛？明明高兴的，是吧！周叔，妈，哥，应该开心啊！”红鼻子还是很精明。
　　“叔，你和婶子两个人站在一起，我要和你们说一件大事，一件很大的大事。”我连忙擦掉自己的眼泪，马上把话题接了过来。
　　“孩子，大事？我们俩能有什么大事？”周叔和四姨一看我说大事，尽管脸上还在流着眼泪，但两个人还是将信将疑地站在了一起。
　　“周叔，四姨，我跟你们二老说啊！老县长已经答应，正式做你们的主婚人和证婚人了。什么时候选定了好日子，他就立马赶过来。他说，早就等着喝你们两人的喜酒了。”我对着周叔和四姨说完话后，尽管脸上也有泪水，但还是抑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欢快。
　　“儿子，是真的吗？我怎么好像在做梦一样？呜呜……”四姨哭着的同时，就把自己的手紧紧地抓住了旁边的周叔。但是，她把自己的眼光，始终是对准了自己的儿子。
　　“妈！是真的，千真万确是真的。为国走了的时候，我就有此意了，只是没有找到可行的办法。妈，这次，还真的多亏我哥出了这么个好主意。您和周叔不怪我吧！”红鼻子说完话后，就很认真地看着自己的娘和周叔。
　　“儿子，娘哪能怪你？子龙，哥啊！咱们俩终于有出头之日了，你高兴吗！”四姨嘴巴说是不责怪儿子，但她始终没有看儿子一眼，一直就把自己的脸蛋对准周叔，仿佛我和她儿子都不在现场似地。
　　“莲妹，高兴，我当然高兴，今后咱们俩就种几亩地，在家搞点副业。解放，谢谢你了，叔在这里谢谢你了。”周叔对四姨说完话，突然地对我来了一个大鞠躬。
　　“周叔，您快别这样，我为二老能够有情人终成眷属，感动特别高兴。同时，我这里还带来了为国作为烈士的安家费二百九十块钱，还有团长和我们六连连长对您的一点意思，您老就收下吧，这是他们的一片心意。”我从内衣口袋了，掏出了身上的一叠十元大的人民币，其中也包括我自己的一部分。
　　“谢谢，谢谢，谢谢国家，谢谢部队……”周叔的话都没有说完，就语言不连贯了。
　　“叔啊！什么时候我和我哥把您的房子整理一下，我娘就可以和您拜堂成亲了。到时，热热闹闹地庆贺一番，也算是表达我这个后辈的心意吧！”红鼻子也显得特别兴奋的。
　　“你小子，还叫叔？现在应该叫什么？”我鼓着眼睛。
　　“叫什么？”红鼻子望着我装傻。
　　“肯定叫爸啊！难道还要我教你这个大校长不成？”我依然鼓着眼地望着红鼻子。
　　“爸！”红鼻子不好意思地喊着。
　　“爸！”我也大声地喊着。
　　“你怎么跟我争爸？哥！”红鼻子有点着急了。
　　“你没有看到为国给我的遗书，从今以后我就是周叔的干儿子了。”我没有含糊。
　　“好……好！好！我走了一个儿子，来了两个儿子，我老头子何德何能？哈哈，我知足了。莲妹，你说我高兴不高兴？哈哈……”周叔大笑，笑得眼泪又出来了。
　　“高兴，当然高兴，子龙，我也特别开心。解放！你不叫我干妈？”四姨很快乐。
　　“干妈！”我大声喊着。
　　“哎！”四姨应着我，大声回答。
　　“干爸，您还有一个儿子过几天就回来了？”我故意买了一个关子。
　　“还有？呵呵，解放还有谁认我这个老头子哦，你快说说，快说说？”
　　“周叔，四姨，是小眼睛，我和他在信中说好了。我估计，他还有几天，就坐飞机回国了，他已经找了一个洋媳妇名叫‘爱丽丝’。”我道出了心中的秘密。
　　“哥！你怎么没有和我说？他回来干嘛？真的讨了个洋媳妇？你别蒙我爸妈他们开心哦？”红鼻子望着我，有点不相信。
　　“弟，我没有和你说，就是想给我干爹干妈来一个惊喜。”我说得很认真。
　　“好啊！哥，你还和我来这一手？看兄弟我怎么罚你？”口头上说重罚我的红鼻子，实际把手握在了我没有拄拐杖的左手上。
　　“干爹干妈，咱们一起去小眼镜家吧！把小眼镜回国的大喜事，告诉裴婶和他爹，同时，也到他们家吃饭。出生到现在，我还没有吃过那小子家里的饭呢！”我高兴的同时，也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好，好啊！孩子，咱们一起去。莲妹，来，从现在起，我就可以牵着你的手大大方方地走了，看有谁还敢笑话咱们……”周叔说完，就去拉四姨的手。
　　“好！子龙，咱俩就手牵着手走，牵着手走，走完人生的后半辈……”四姨拉着周叔的手，没有一点的犹豫。同时，脸上是灿烂妩媚的笑容。
　　哦呵呀呀！头顶的阳光好大好明，地上闪动着两对人的影子。那是走头的我和红鼻子两个人手牵着手，也是走后的我干爹干妈周叔和四姨两个人手挽着手：我们四个人一起，大步地向小眼镜的家里走去……
　　【全局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