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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鬼的忧伤

散文
时间:2011-09-30 14:30散文来源:本站原创 散文作者: 徐红生点击:
        

【导读】如果是为吃为活命,老鬼也不会怪自己的后代。但实情既不为少吃,也不为少穿,还这样败老鬼留下的东西,老鬼就伤心了。已经守了这么多年,去投生实在是心有不甘,不去投生又担心魂魄的寄托.....

  老鬼真的是个老鬼,死了多少个年月早已记不清了。不过这个对他来说无关紧要,老鬼只要记住子孙后代的辈份就行。十三年前,老鬼的一个叫传样的后代生了个儿子叫义秋,老鬼扳着手指念自家的辈份歌诀:天瑞志祥光,地灵纪明亮,人杰玉成家,德盛保世康,和衍宾卿广,礼信梓腾芳,师宗周孔孟,经纶满新章,道馨昭日月,显达上相堂,先贤传义典,俊才观自强。老鬼是“志”字辈,到“义”字辈,已经繁衍到第五十二代了。冥界有个规矩,一个鬼如果能守到他的第六十代后代出世,就可以成仙。在老鬼的心里,成仙的日子已是近在眼前。
  
  在冥界,老鬼不愁吃用,鬼日子过得是逍遥又自在。老鬼的后代多得数不清,逢年过节,或者是老鬼的生日,有记得老鬼的后代烧些纸钱,老鬼就吃不完用不尽。老鬼是冥界最老最老的鬼,在冥界混了这么久,牛头马面都是把兄弟,黑白无常全是座上客,不管什么厉鬼恶鬼,见了老鬼都要礼让三分,凭老鬼的一张面子,在冥界没有办不成的事。
  
  能这么逍遥自在的过鬼日子,老鬼自认为守到成仙根本不存在问题,所以,当每一任新阎王上任后都对老鬼说要成仙很难,都劝老鬼去投生时,老鬼想都不想就回绝了。老鬼曾经想,他这么逍遥自在地做着老鬼,既可以成仙,又可以保佑他在人世间的子孙后代。
  
  然而,现在老鬼的信心不足了,因为老鬼的子孙后代们正在把老鬼留下的东西一件一件拿出来卖给别人。
  
  老鬼在人世间曾做过不大不小的官,还是个清官好官,行了善积了德,到冥间阎王看得起。老鬼和阎王闲聊时,阎王无意间说出鬼老了能成仙。老鬼听后就做了决定。阎王见老鬼真动了成仙的心思,又劝老鬼说,要成仙说起来容易实际却很难,叫老鬼还是早些投生好。阎王说,鬼在成仙之前,三魂七魄的每一魂每一魄都要有一件老鬼生前用过的,而且是属于老鬼后代的不同东西作为依附。如果老鬼一定要守,守到后来误了投生的事,而他的子孙后代又没有东西给老鬼的魂魄作依附,老鬼的魂魄就会散了。那时,老鬼是既不能投生做人,也不能继续做鬼,就会什么都不是,没了。
  
  不就是十件不相同的东西么?老鬼认为那是太容易了,祖上传下来的,更多的是老鬼手里置办的,老鬼曾给子孙后代留下那么多的东西,大大小小用途各异的甏缸瓮坛、箱桶柜盆、炉鼎罄钵、锅瓢碗盏、桌椅板凳、犁耙水车,四栋大八间屋,楼上摆得放不下脚,楼下的角角落落全堆满了。老鬼有九个儿子。分开个个都是勒实好家。第十代子孙出世的时候,老鬼想都不用想魂魄没有依附的事。第二十代子孙出生的时候,老鬼留下的东西差不多都在。第三十代子孙出世了,第四十代子孙也出世了,老鬼留下的东西丢失了一些破损了一些,被大火烧了几回,毛贼偷了几回,强盗抢了几回,还有兵荒马乱或者水旱灾害的年月子孙后代们为度荒年卖了一些,除一抹二飞三走四东西就少了许多。东西少是少了,但对老鬼成仙的事没有影响。
  
  让老鬼烦心的是这些年,这些鬼样个子孙后代,个个都像是好日子过得不耐烦,专要寻出些事来。好好的屋,就因为和别人的样子不同就做了又拆,拆了又做的折腾。老鬼当年留下的差不多都是过了时的东西,拆屋做屋东西全被翻了出来,有一两样别人要的赶紧都卖了,剩下的能烧的就当柴烧,没人要又烧不得的东西干脆就扔了,这一来,留下的真不多了。
  
  到底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老鬼不但给子孙后代们留下一般的家产,还有一些当做传家宝的好东西,加上家家要用的米缸油罐盐水坛这样的东西,算来算去现在子孙后代手里还有几百件老东西。就算再有点意外,老鬼认为守到第六十代子孙出世还是没有问题。
  
  现在的问题是,老鬼的子孙后代们都想把老鬼留下的东西当古董卖,得来的钱又胡乱花了,贤武的媳妇卖了一只鼎,得的钱买了一条假项链;贤松卖掉一只摆设狗竟然是为了讨好一个野女人;贤宝就因为别人卖了东西他也要卖,就卖了楼上所有的旧东西;传水把一只瓮卖了几百块钱,当天就和一帮狐朋狗友一桌酒吃掉了;传明偷了祖宗牌前的香炉钵给别人抵了赌博债……东西再多,也经不住这么卖呀。这真让老鬼生气了。
  
  如果是为吃为活命,老鬼也不会怪自己的后代。但实情既不为少吃,也不为少穿,还这样败老鬼留下的东西,老鬼就伤心了。已经守了这么多年,去投生实在是心有不甘,不去投生又担心魂魄的寄托,而且,老鬼还担心因为没有了他保佑,那些恶鬼厉鬼会去害他的子孙后代。
  
  老鬼托了许多梦给子孙后代,子孙后代哪里会认得出他这个五十代以前的老祖宗,都不理会。一点办法也没有,老鬼只有难过,伤心,经常半夜里在后代们的屋前屋后哭。

                         (散文编辑:江南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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