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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级模仿秀

时间:2011-10-04 21:31散文来源:本站原创 散文作者: 太行风点击:
        

  窝在山洼里的小村青山为背,两岭相环,房屋随形赋势,高低错落有致,加上被绿树繁花严严实实遮掩了,便盛满一派很团拢、协和的气象。村人确也极讲究近邻为亲,乡谊为重,于是相互间只要不是超过了忍耐极限的事,绝不会轻易撕破了脸生闲气。
  
  也是的,前村后庄满打满算几十户人家,东头打个碗西头立马就能听见响声,南边放个屁北边顺风就能闻出味来,互相间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何必跟上些许小事闹得别别扭扭不畅快呢?
  
  可三孩娘却跟上眼前的这档子事着实动了肝火来了气。
  
  她正在大门前招呼那群东跑西窜的鸡娃儿,就听坡下边路旁一帮小年轻人大呼小叫地起哄,伸出头一看,血就冲上了脑门:她那因小时候患小儿麻痹残疾了腿的小儿子三孩,正一瘸一拐在高低不平的路上走着,竟没发现后边跟了同村二十大几了还整天嬉皮笑脸扑扑煽煽的玉狗,非常夸张地吊着一边屁股踮了一条腿,一栽一晃地学三孩走路。三孩娘把手中端着的盛米盆子一扔,几步就从高处的大门前来到路上,把玉狗给截住了。
  
  “玉狗,你学得不赖呀?骂人不揭短,打人不打脸,这话你没听说过呀?”三孩娘火是火,却不会像村里一些女人们那样扬声晃气污言秽语地骂人,可话说得却极有骨头,往往柔柔绵绵几句话就把人收拾住了,“你这样下功夫学,就不怕真的学会了?你还真想去‘星光大道’当模仿秀露一手呀?”
  
  玉狗没想半路杀出了程咬金,虽也一愣,可毕竟皮惯了,扮个鬼脸扔下句话就蹦得没影儿了:“那本事俺可学不会!‘星光大道’就让你家三孩去吧,不用模仿,现成的!”
  
  早已扭过脸看着的三孩紧紧咬了下嘴唇,脸色铁青,泪水直在眼眶里转。他娘过去推了他说:“走,没啥!”三孩头一低,泪水就下来了。从小到大,这种侮辱不是三五八回了,按说早已习惯了,可往往心里的伤疤刚好就被人揭,还是抑制不住的难受。可撵又撵不上人家,撵上也打不过,开骂的本事从小就没学上,还能咋整?于是就忍了,蔫蔫的跟娘回了家。
  
  庄户人家没多少功夫在院边村头海阔天空地侃大山,除了泼力气伺弄庄稼外,还得钻天入地的想办法去挣钱。这些年冶炼铸造业很火,铁矿石越来越值钱,于是就有不少人在村前庄后的山沟坡梁掏挖起铁矿石来。按说资源是国家的,上边也查得紧,可这一带的铁矿石都是不成规模的小窝矿,老百姓还是打游击似的偷偷摸摸的挖。运气不好,白扔了的是力气,运气好时挖住了一窝,农用三轮车几十几百上千车的运出去,钱就有了,一些人家跟上这还真发了火。
  
  玉狗家一屋子的能人,自然不会光看着别人家抱金娃娃。于是爷儿几个东山掏掏,西沟挖挖,终于就逮住了一窝。为了对付石头加快挖洞取矿的速度,就暗地里鼓捣了些雷管炸药用炮来崩。这样一来,动作是快了,可由此造成了洞壁疏松,石头活动,爷儿们再进去时,哗啦一声就连石带渣的垮下一大批来,眼睁睁就看着把玉狗埋了半截,待爷儿几个七手八脚把他掏挖开,一条腿已被石头生生给挤断了。
  
  接下来自然是紧赶紧往送医院。先是乡卫生院,医生给打了止疼针撵着赶快往县医院走。到县医院后拍了x光片,头号权威的骨科大夫看了片后说,腿骨不仅是粉碎性骨折,而且离膝关节太近,本院无论技术还是设备都拿不下来,建议还是到在市里的某大矿专门的骨科医院去治疗。于是稍缓了缓后,就租用了医院的救护车又转到了那里。
  
  伤筋动骨一百天,何况如此重的骨伤。玉狗就在医院熬起了日子。终于等到出院的时候,主治大夫安排了出院后理疗的医嘱,然后告诉说虽然尽了最大力量保住了腿,可残疾肯定是要落下了。玉狗一听哇的一声就哭了,一家在场的也眼泪巴巴的求告大夫,能不能再想想办法,孩子还年轻,才要说亲娶媳妇哩,千万不能让残坏了腿。大夫两手一摊说,我们对此表示惋惜,可科学就是科学,我们暂时做不了超越科学的事情。
  
  玉狗回村来后,因腿没好利索不好意思出去见人,就在家窝了好些日子。可一个大活人怎么能永远地憋在家里?于是就在一个天气晴好的日子,拄着那种腋架式的拐杖,掂着一条腿出来遛跶。
  
  这时正是夏忙刚完秋忙又不到的时节,难得闲暇的农人少不了在院前道旁扎堆闲聊。就有人看见玉狗架着拐杖一跳一跳地朝这边走来。恰巧三孩娘也在人堆里,一见玉狗那个样,脸色就起了变化,复复杂杂的好一会,腾的一下站起身来,径直朝玉狗走去。大家一下都鸦雀无声,怔怔地看着,一个个眼里闪着巨大的问号——先前玉狗学她家三孩走路的事,大家当然记忆犹新。就有人说,三孩娘肯定要和玉狗算账了,大伙猜猜,三孩娘会咋样说?脑子反应快的就说,哪还用问,一猜八个准:你小子到底还是学会了?这回不光是模仿秀了,还是超级模仿秀,足足有资格到“星光大道”去秀一把了!不少人觉合情合理就赞同了这一猜测。可也有反对之声,说不会,她孩子跟上那腿,没被人少戏耍了,她能不同病相怜?那人厚道,怎么也不会说这样刻薄的话。可毕竟都是猜测,到底三孩娘会怎样,一时竟成了个悬念,就有几个被吊起胃口的撵过去看。
  
  然而谁也没料到,三孩娘走到离玉狗很近的地站住,说的话如同耳语,旁人根本就听不见。光见她一脸的认真,嘴皮快速地翕张,两手一撑一合地比划着。就见玉狗的头越来越低的垂下来,继而两肩一耸一耸抽嗒着哭起来,忽然猛的一抬头,哽咽着高扬了嗓门说:“婶,我听你的,我一定记住你的话……”
  
  远近在场的人一下全懵了:三孩娘到底跟玉狗说了什么?
  
  是呀,她到底说了些什么呢?……

                         (散文编辑:江南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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