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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独的蚂蚁

时间:2011-11-15 14:52散文来源:本站原创 散文作者: 君山听雨点击:
        

  兰志成巡查完大堤回到乡政府时,已经是凌晨三点多钟了。他打开电风扇,和衣倒在床上,他实在太疲倦了,太需要好好地睡上一觉了。可他刚迷糊不久,手机就叫了起来。兰志成敏捷地爬起来,抓起手机贴在耳朵边。
  电话是县委书记高苗打来的。
  “志成,东洲情况怎么样?”
  “情况不太好,水势涨得凶猛,我们按照您的指示,召开了乡村干部会议,要求全部劳力上堤,死保大堤。”
  “好,志成,你是党委书记,你的担子很重啊!要千方百计保住大堤,保住东洲垸。不管困难多大,都要下死决心。出了问题,我可要拿你是问哟。”
  “高书记,我们一定群策群力,切实把工作做好,不辜负上级领导的期望。”
  “好,有什么情况,随时向我报告。”
  兰志成放下电话,看了看表,还不到五点钟。他拧亮灯,连忙给值班室值班的党委秘书吴春华打电话,要他通知各村干部,务必在上午八点钟前上齐全部劳力,谁误事就撤谁的职!
  早上,兰志成到食堂吃了一碗面条,就和乡长李明主坐着那辆旧三菱吉普上堤了。讯情紧急,谁敢怠慢?还不到八点钟,几千劳力全部上了堤。放眼望去,大堤上和田野里黑压压都是人,挑的挑土,筑的筑堤,如迁涉的蚂蚁一般。兰志成一边走一边对李明主说:
  “老李,几十年一遇的洪水,对我们真是重大的考验啊。你是指挥长,又是本地人,在东洲工作了十多年,防汛比我有经验,你要多担点担子。东洲不能出问题,出了问题,我们就是东洲的罪人哪!”
  “兰书记放心吧,这些年我们堤防建设抓得紧,去年这么大的水,县里倒了几个垸子,我们却安然无恙。只要我们认真抓好安全防范,大堤应该不会出什么大问题。”李明主说。
  兰志成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们还是要小心谨防为好,党委委员所负责的堤段,一定要把牢,不能出任何问题,谁的堤段出事谁负责。其它各方面的工作都要做细做扎实,不能有半点疏忽。”
  李明主点了点头。
  兰志成来东洲工作几个年头了。他知道,东洲乡田肥土沃,是全县最富裕的乡镇,惟独担惊受怕的是发大水。因此,这几年乡里着眼长远,年年都要组织冬修,将十二公里的大堤加固了一米多高。去年汛期,全县倒了好几个垸子,东洲乡大堤却安然无恙,经受了最严峻的考验。可是,眼下情况就有所不同了,陡涨的水位超过了去年,如果不是这几年加高了堤身,洪水恐怕就已经漫堤而过了。水位就这样不再上涨,他心里还会坦然些,可偏偏狗日的湖水还在发疯般上涨。兰志成望着堤内堤外吓死人的落差,心里有些胆颤心惊。
  傍晚,吴春华告诉兰志成,水位又涨了一公分。兰志成分别给负责堤段的乡党委委员和村干部打电话,要求他们在组织群众继续挑土加固堤身的同时,要组织专人严密查险,特别是晚上要进行拉网式巡查,哪怕一个细小的漏浸,都不能放过,要进行认真分析和处理。
  又是一个不眠之夜。兰志成打着手电筒,一直在大堤上转来转去,生怕大堤出现险情。他通晚没合眼,全身已被汗水湿透。吴春华劝兰志成休息,兰志成说,我哪里睡得着?几万人的生命财产都押在我们手上呢。
  中午,兰志成走进防汛指挥部,扒了半碗饭,然后搬了把凳子,坐在指挥部工棚外的一角,把裤脚撸到膝盖上面,点燃一支烟,猛吸了几口。他想镇静一下情绪,以吞云吐雾来缓解心中的紧张和不安,那怕是片刻也好。烟头烧到了他的手指,一只蚂蚁爬上了他的膝盖,他没有意识到,他的眼睛还在望着不远处的大堤发呆。手指头烧得有些灼痛,他才丢掉烟头,感觉到膝盖上痒痒的,有什么东西在爬。兰志成发现是一只黑蚂蚁。就轻轻用手把它捉住。兰志成捏着那只黑蚂蚁,看了又看,好大一只蚂蚁呀,圆圆的头,细细的脚,也许是一只蚂蚁王呢。看见这样大的蚂蚁爬到自己脚上,兰志成心里问,黑蚂蚁,你要告诉我什么事情呢?兰志成对蚂蚁有好感,别看蚂蚁那么细小,但它们是大地之精灵。小时候,他曾听父亲讲过秀才和蚂蚁的故事。一个秀才赶考,过河时发现一只蚂蚁漂在河中,秀才就把它救了起来。秀才考试时,有一个字少了一笔,那只蚂蚁爬到上面,帮他成就了完美,秀才考了个第一名。这故事让兰志成一直记在心里。从小到大,兰志成从来没有伤害过一只蚂蚁。兰志成端详着那只蚂蚁说,你去找你的伙伴吧。然后轻轻地用嘴一吹,那只蚂蚁飞到了一篷草丛中。突然,兰志成发现棚子边成群结队的蚂蚁在迁涉,好多好多,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的蚂蚁迁移,他不由得心里一阵紧缩。蚂蚁大搬家,难道东洲真的要出什么大事?人算不如天算,任何事都难以料到呢。一旦真的出事,那可如何是好?他心中有了几丝不祥的预感。是否先将垸内的老弱病残和财产进行转移呢,如果这样的话,一旦有大的险情,哪怕是倒堤,也不致于损失太惨。他迟疑了一会儿,然后站起身来,马上用手机给高书记打电话。
  “高书记,有件事,我想请示您一下。”
  “小兰,什么事呀?”
  兰志成小心翼翼地说:“高书记,我担心东洲会出事,垸内不能上堤的老弱病残可不可以先让他们转移?”
  “什么?转移!”高书记把声音提高了八度说,“志成,你不是在说胡话吧?你可是党委书记,哪里这么糊涂?你知道吗,说出去就是动摇军心,轻则撤职,重则要坐牢呀……”
  兰志成停了停,有些求助地说:“高书记,我不是动摇军心,刚才我发现蚂蚁大搬家,我担心万一出危险,大堤保不住……”
  高书记在电话中厉言正色地打断兰志成的话说:“兰志成,蚂蚁搬家就把你吓成这样,你也未免太胆小了吧。”
  “高书记,我从来没见过那么多蚂蚁迁涉,我真担心……”
  “你不要再说了,蚂蚁搬家就吓破胆了?你有什么科学根据?你在这个时候谈转移,不是要造成群众的恐慌吗?这不是动摇军心是什么?如果你要再提蚂蚁搬家和转移的事,我就先撤了你的职!”说完把电话挂了。
  兰志成无言以对,心里不是一种滋味。
  大约一个星期后,洪水慢慢地在退。吃午饭时,吴春华告诉兰志成,东洲水位比最高时下降了半公尺。兰志成真是喜出望外,几天没洗澡了,他想好好地冲个澡,然后美美地睡上一觉。他嘱咐李明主上堤逐段检查,督促各村加强堤段防范,不能有任何松懈,然后自己回了乡政府。兰志成让厨房师傅为他烧了一锅热水,他头上脚上足足洗了半个钟头,然后又叫守总机的小玉姑娘,把自己几天没洗的衣服拿去帮忙搓洗干净。兰志成告诉厨房师傅不要叫他吃晚饭,他还告诉吴秘书没有紧急情况不要叫醒他。他要好好地睡上一觉。
  天有不测风云。就在兰志成睡得正香甜时,吴秘书敲着房门喊道:“兰书记,出大事了。”
  兰志成一个鲤鱼打挺爬起来,一边穿衣一边开门问道:“出了什么事?”
  “一个漏浸堵不住,李乡长说十分危险,让你马上赶过去。”
  “哪个堤段?”
  “指挥部那段,是李乡长负责的。”
  兰志成不容迟疑,立刻赶往出事地点。李明主正在堤内组织劳力用砂卵石堵塞那个碗口粗的漏浸。可是,一切已经于事无补。那水柱不但没减小,反而越冲越高,突然那浸眼“哗”的一声,浑浊的黄水冲天而起,足有十几米高。几分钟后,“轰隆”一声,几米高的大堤崩塌下去,洪水肆虐地撕开一条口子。不到十几分钟,决口就有了好几米宽,寻找到了突破口的洪水像一头咆哮的猛兽,肆无忌惮地冲向东洲垸。那样的情景,兰志成从未见过,他惊出了一身冷汗。望着那片丰腴美丽的田园已经汪洋一片,兰志成一边打电话向县防汛指挥部和高书记报告,请求支援,一边紧急布置救助工作。他和几名公安干警阻截了湖中的一条驳船,冒着生命危险,从倒口冲进垸内救人。整整十多个小时,他没吃一口饭,没喝一口茶,仅嚼了几块饼干。他一身湿漉漉的,脚上几处被划破,殷红的鲜血染红了裤管,他也顾不上包扎。
  由于乡党委政府及时部署,精心组织人员奋力救助,一万多民众的大垸,真正被洪水卷走的只有几个人,财产损失也减到了最低程度。兰志成已经三夜没合眼了,但他心里那根弦一直绷得紧紧的。眼下天气炎热,最让兰志成不放心的是那么多民众住在大堤上,吃喝拉撒,一旦出现重大流行病怎么办?兰志成打电话向高书记作了汇报,要求县里派一支强大的医疗防疫队伍来支援东洲,预防疾病感染和传播。
  电话中,高书记对东洲抢险救灾的情况非常满意,他说,小兰呀,你考虑得非常仔细,东洲乡抢险救灾及时,把损失降到了最低程度,你是功不可灭啊!派医疗队的事,我让卫生局马上研究。这几天我准备抽时间来东洲看看。
  “那太好了,高书记来东洲指导工作,是对我们救灾工作的最大支持和关爱”。
  “哈哈,小兰,你别给我戴高帽子了,我是下来慰问一下受灾群众嘛。你们在一线抢险救灾,听说你几个晚上没合眼了,你可要劳逸结合,别把身子骨累垮了”。
  “谢谢书记关心,我会注意的”。
  兰志成连夜召开了紧密救灾会议,会议一直开到了凌晨三点。兰志成睡了不到两个小时,天刚朦朦亮,就和李明主坐着吉普车赶到大堤上看望受灾群众。望着那情景,兰志成心中刀剜一样难受。他走进每一个帐篷里,看到的却是一张张愤慨的脸庞,他们似乎对他不理不睬,好像见到了仇人一般。兰志成理解他们的心情,有什么比失去亲人和家园更让人痛苦呢?他心里有一种深深的自责。这一天,他午饭也没顾上吃,在大堤上转了十几个小时。傍晚时,他走近一个帐篷,听见帐篷内有人哭泣,于是走了进去。帐篷里一个十来岁的孩子扑在中年汉子腿上哭着喊:“我要妈妈”。兰志成走过去想安慰他们父子几句。可那中年人猛一抬头,一股悲愤从心中喷射出来:“兰志成,你这狗官,还我孩子他娘。”那汉子猛地抓住了兰志成的衣襟。
  兰志成认识这汉子,他叫张四清,家离大堤不远。前些天,他把老婆孩子和被子衣服搬到了堤上,准备搭个棚子住下。可乡干部不让他在堤上搭棚子,张四清要拿刀杀人。兰志成和几名公安干警赶来劝阻,张四清还是不肯走。兰志成说:“洪水这么大,大堤本来就负载重,任何人都不能搬到堤上住。你要相信,我们会不惜一切代价保护大家的,出了问题我负责!”张四清看到没有回旋余地,又有荷枪实弹的警察站在身边,知道胳膊拗不过大腿,就把老婆孩子一起搬了回去。没想到大堤垮塌,张四清家首当其冲。张四清在堤上干活,他妻子还没来得及逃避,就被洪水卷走了。幸好他孩子在学校读书未回,后来才被武警救了出来。
  兰志成正要作解释,重重的几拳打在兰志成的头上和胸部。顿时,兰志成眼睑打开了一个口子,鲜血顺着脸颊淌下来。
  乡干部们用车子将兰志成送到卫生院,医生给他作了处理,眼睑上缝了三针。医生要他住下来休息几天,兰志成哪里待得住,晚上他又回到了乡政府。他知道,眼下工作繁重,救灾工作要部署,生产要恢复,自己哪能躺在医院里?
  兰志成没想到有那么多人对他恨之入骨,要找他算帐。早上,兰志成刚起床,外面熙熙攘攘又来了很多人。领头的是一个年轻人,兰志成认识那个年轻人,他叫张古槐。去年兴修大堤时,张古槐在家里打麻将,让兰志成逮了个正着。兰志成为了杀一儆百,不仅开大会批评,还罚他在大堤上跪了两个小时。这次大堤决口,张古槐七十多岁的老奶奶来不及走脱,也被洪水淹死了。
  兰志成知道他们是来找麻烦的。
  李明主正在门外刷牙,见张古槐一伙人气势汹汹地跑来,他连忙放下牙刷和口杯,挡住他们问:“你们有什么事?”
  张古槐说:“我们找狗日的兰志成。”
  李明主撒谎说:“兰书记不在家。”
  “别骗我们,我们上楼去找他。”张古槐说完就要上楼。
  李明主上前劝阻说:“大家冷静一点,兰书记确实不在家,到县里开会去了,有什么话可以跟我说。”
  “我们要告兰志成的状。”
  李明主说:“乡亲们哪,天灾人祸嘛,怎么能怪兰书记呢?兰书记在我们乡几年时间,乡建设发展很快,大家应该感谢他才是!”
  “你不要为他唱赞歌,你们为什么瞎指挥,不让我们早点搬迁?”
  “搬迁?搬什么迁呀!你们回去吧,大家受了灾,我们心里也不好受。政府会妥善安排好你们的生活的。请你们相信我,你们的困难也就是我的困难。”
  “我们不回。兰志成不滚出东洲,我们就住在乡政府。我们还要上市里省里告他,不撤他的职,我们决不罢休!”
  正当张古槐领着群众强行要上楼,李明主束手无策之时,警笛“呜呜”地叫起来,高书记在警察和工作人员的前呼后拥中,朝乡政府走了过来。
  李明主见高书记来了,连忙走上去说:“高书记,你早啊!”
  高书记说:“明主,什么事?”
  “他们要找兰书记,问他为什么不让群众早些搬迁?”
  高书记心里一怔,他瞧瞧那些愤怒的人群,点燃一支烟,慢条斯理地说:“乡亲们,你们受苦了。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嘛!你们受了灾,有的甚至丧失了亲人,我理解你们的心情。党和政府是你们的坚强后盾。你们放心吧。”
  “我们要告兰志成渎职!”
  高书记笑了笑说:“小兰在你们东洲干了好几年,东洲变化有目共睹,这是事实。他老婆孩子不在身边,一个人不容易啊!这次抢险救灾,他可是拼着命,几天几晚没合眼,组织抢救工作,把应有的损失弥补回来。你们还要告他?乡亲们,你们好好想想,现在救灾工作任务繁重,他每天要工作十几个小时,你们就不要帮倒忙了。有什么事,你们把情况写好交给我,如果真的有人违法乱纪,不管什么人,我会秉公行事的。”
  李明主也帮腔说:“乡亲们,高书记让你们回去,有情况直接找他反映。你们别闹了,回去吧。”
  “好,我们回去。高书记,你可要说话算数啊。”
  ,刚才,兰志成坐在房里不敢出声。其实他好想走出来向大家解释,好好安慰他们,可听到那一声声叫骂,他知道此时任何好听的话语都只能是火上加油。他无言以对,他何尝不感到痛心呢?这些年,他虽然在东洲干得轰轰烈烈,但也得罪了不少人。东洲大堤决口,作为东洲乡的一把手,他没有任何理由推卸责任,但他心中还是感到有一种难言的委屈。
  张古槐走后,兰志成走下楼对高苗说:“高书记,有失远迎,群众闹事,让您见笑了。”
  “好啊,太阳晒到屁股了,你还躲在屋里不敢出来,他们真敢把你吃了呀?”高书记握着兰志成的手,连忙问,“志成,怎么挂彩了?”
  李明主说:“高书记,昨天兰书记上堤慰问群众时被打,我们把他送到卫生院,让他住几天院,他呀,晚上就跑回来了。”
  高书记说:“那怎么行。小兰,身体要紧,你脸色不好,身子也瘦了一圈,回县里休息几天,把伤养好。一个多月没回家了吧,回去看看小朱和孩子。”
  “没关系,一点小伤不碍事。”兰志成说。
  “那怎能么行!回去休息几天,这里还有明主和其他同志嘛。群众生活都安置好了吗?”
  兰志成说:“安排好了,吃住都不成问题,只是群众情绪还比较低落,我们在做工作。我们还动员大家投亲靠友,发给他们粮食和衣物。”
  “好,你们干得不错!”高书记拍了拍兰志成的肩膀说,“让省报和市报的记者来写写东洲救灾工作的事迹。”
  “高书记,那就免了吧,我们工作没做好。”
  “别谦虚嘛!哦,小兰,你就别陪我了,我找明主和其他同志了解一下情况。你快去吃饭,然后回县城,这是命令!”
  兰志成坐在车上,心里似乎不大轻松。他的家还没搬到东洲来,妻子儿子都住在县城。东洲离县城才几十里,坐车不到一个钟头。可他已经一个多月没有回家了。他虽然特别想念妻子和儿子,但在这样的时候回家,他还是有些放心不下。不过,他特别要感谢高书记,没让他把家搬到东洲来,避免了老婆孩子受连累。当年兰志成在县委组织部当副科级组织干事,高书记提拔他到东洲乡当了一把手。兰志成一腔热血,立志要在乡下干出点名堂,提出要把家搬到乡里去。高书记旁敲侧击地说,你要考虑好,我让你下去,是要锻炼你的才干,有个攀升的台阶。你总不能在那里干一辈子,只要你干得好,三五年就可以上来,到时你就准备接我们这些人的班。我看你现在不要急于搬家,何况你还没征求小朱的意见呢?家安在哪里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拿出本事来,给我长脸。兰志成听从了高书记的话,自己在乡下干了好几年,妻子孩子却一直在城里生活。
  兰志成回到家里,吃完晚饭,洗了个热水澡,然后把手机关了,躺在床上一直睡到了第二天中午。这一个多月来,他哪里睡过一个安稳觉?每天心里都是在焦虑中度过,总担心出什么大事。后来果然就出了事,让他几个晚上没合眼,有几次差点晕倒。现在高书记让他回家休息养伤,他总算可以安心地睡个好觉了。
  可是,见到了妻子和儿子,睡了一个好觉后,兰志成又想回东洲了。他觉得在这样的节骨眼上,作为乡党委一把手,如果待在城里是不大合适的。他知道乡里有太多的事要做,老百姓们都吃住在大堤上,要稳定群众的情绪,还要组织生产自救。昨天他是在高书记的命令下回来的。高书记不在东洲,他也就没任何顾虑了。他想明天就赶回乡里。当然他不会惊动高书记,等自己到了东洲,再向高书记报告,他相信高书记也拿他没办法。
  可是,兰志成正准备出门时,高书记打来了电话,让兰志成立即去他的办公室,说是有重要事情要和他谈。
  兰志成一头雾水,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他猜着一定不是什么好事情等着他。他赶到高苗的办公室时,高书记正在那里愁眉紧锁地吞云吐雾。见兰志成进来,高书记把嘴巴一努说,“坐吧。”
  兰志成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志成同志,有两件紧要的事情要和你谈谈。”高书记停留了片刻,望了兰志成一眼,然后用低沉的声音说,“一件是好事,有一件对你不利啊。”
  兰志成轻轻地点了点头。
  高书记说:“先讲好的,省报记者前天晚上采访了我,要对我们县抢险救灾工作进行全方位报道。东洲工作扎实,我讲得最多,我看了他们的初稿,将近有三分之一的篇幅写你们。你是班长,当然功劳最大。这篇通讯明天见报,对于你们乡的救灾工作一定有推动作用。”
  “谢谢高书记,这都是您领导有方。”
  “不,主要工作是你们做的,我只是做了吹鼓手而已。功是功,过是过。再讲第二件事。就是市里近日要组织调查组,对东洲垮堤事件进行调查,你一定要有思想准备啊!”
  高书记突然讲起调查垮堤一事,兰志成心里有底了。他考虑了片刻,然后对高书记说:“东洲溃堤,我负主要责任,我愿意接受任何处分。”
  “小兰,你有这种主动承担责任的胸襟就好。”高书记叹了一口气说,“小兰,听你们乡里人说,出事时,你正在睡大觉,有这回事吧。你呀,真让我不知怎么说你才好!”
  “是的,当时我是在睡觉。不过,那段堤是由明主同志负责的。”
  高书记有些不高兴地说:“小兰,防汛工作一盘棋,你是一把手,你应该更多地从主观上找原因,不要讲客观原因,更不能推卸责任。漏浸为什么没有早发现,千里之堤,溃于一穴,你们难道不知道这个道理?听专家说那段溃堤早就发现有白蚁,你怎么不报告?”
  兰志成心中“格噔”了一下。
  高书记吸了一口烟,似乎有些关切地说:“小兰,我得告诉你,一定要挺住,关键时候要敢于承担责任。”
  兰志成望着高书记,似乎明白了高书记的旁敲侧击:“高书记,你放心,是我的责任,我不会连累别人的。”
  高书记把兰志成送到门口:“志成,在家好好休息。你是我一手培养起来的,我还是会为你挡风挡雨的,你就放宽心好了。”
  兰志成走出门,心里堵得慌。从高书记的话里,他似乎听出了一点什么。是不是自己离开东洲后,乡里有人向高书记打小报告了?不然,他怎么知道大堤出事后我在睡觉呢?还有白蚁的事是前几个月的事情,而且作了处理,怎么高书记也一清二楚呢?是不是李乡长……
  李明主是本地人,原来当副乡长,乡长调到县里后,兰志成力举李明主当上了乡长。两人工作上十分配合,一直没闹过什么矛盾。因此,大堤决口后,兰志成在向县防汛指挥部汇服时,自己一肩把责任扛了,没说李明主半个不字。其实,县里有人打电话告诉过兰志成,说李明主早就在县里活动,看来是想当一把手了。当时兰志成还半信半疑。
  兰志成回到家,朱丽问:“不回乡政府了?”
  兰志成没吭气地进了卧室,倒头便睡。
  吃晚饭时,兰志成似乎没有半点食欲。面对着那可口的菜肴,他只扒了半碗饭就放下了筷子。朱丽望着额头绷带渗着血迹的兰志成,心里丝丝地疼痛。但在这样的时候,她又不能多说什么,以免勾起丈夫的不悦。她用关切地话语说:“志成,看你瘦了一大圈,多吃点菜。”
  “我不想吃。”兰志成说完,掏出一支香烟,闷闷的吞云吐雾。
  晚上,孩子在书房中做作业,兰志成和妻子坐在客厅里看电视。电视新闻中出现了高书记陪同省市领导慰问灾民的镜头。朱丽说:“志成,你看,那不是高书记在和李乡长亲切交谈吗?”
  兰志成“咔嚓”一声把电视机关了。
  朱丽有些不知所措,连忙说:“志成,你怎么了?”
  兰志成叹了一口气,没好脸地对妻子朱丽说:“你不要烦我,让我静一静好不好?”
  朱丽知道他心里有一肚子委屈。她望了兰志成一眼,怔怔地走到了阳台上。
  兰志成心里乱成了一锅粥,此刻的他真不知道如何面对。难道自己的政治生命就这样结束了吗?他有些不甘心。在东洲干了好几年,自己任劳任怨,一身清廉。他痛恨腐败,对手下搞腐败的干部毫不留情面。前年换届选举,有个乡干部想当副乡长,拿了一万元钱送给兰志成,求他成人之美。兰志成当时收下了钱。可是,第二天开会竟当着全乡干部的面,手里拿着一叠钞票,把这事说了出来,让那个行贿买官的干部一脸尴尬,无地自容。事后,那干部到处说他的坏话,还扬言要把他赶出东洲。
  这一晚,兰志成几乎是一夜未眠。他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那大堤决口、洪水肆虐的场面再一次在他眼前闪现,他仿佛看到了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孔:高苗书记、李明主,还有那个要买副乡长的干部。
  天快亮时,他朦朦胧胧地睡着了。他做了一个梦,他梦见自己变成了父亲故事中那只漂在河流中的蚂蚁……
  半个多月后,县里召开庆功大会,高书记在庆功会上慷慨激昂地作了两个小时的报告。全县有20人受到表彰奖励。东洲乡乡长李明主和党委秘书吴春华也成为抢险救灾的功臣。只有兰志成没来参加,听说他还在接受上级调查组的审查,在家写检讨呢!

                         (散文编辑:江南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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