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幕
　　启幕。
　　伍子胥内舍。
　　场景布置同第二幕。
　　子涓在内舍一会儿擦案几；一会儿从窗口中不断地向外张望；一会儿又抚琴弹拨两下，心神不宁。一会儿跑到内舍的院子外张望着，一会儿又回到内舍。
　　宫廷卫士押解着伍子胥上来，一把把伍子胥推入内舍，分别站立在院子外把守。子涓姑娘听到声音急忙从内跑了出来，见到伍子胥回来很高兴地。
　　子涓：（惊喜）相国您回来啦！您回来啦！刚才不见您回来，可把我害怕担心受惊急坏啦！
　　伍子胥：子涓，你就不要再叫我相国啦，我现在不再是吴国的相国啦！
　　子涓：（大吃一惊）哦！（眉头一皱，立刻明白了。）不！在子涓我的心里，您是永远是相国！是我们吴国堂堂正正、有骨气、刚正不阿、威武不屈的相国大人啊！刚才让我担心的是相国您的直言相谏，恐怕身遭不测，我再也见不到相国大人您了！（伤感地，眼圈潮红。）
　　伍子胥：噢，子涓，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嘛。我现在虽然不再是相国了，但是先王临逝去时之再三托付，我怎么能不闻不问呢！我伍员现在虽然身为一介草民，也要去当面直谏！我想大王总会有一天会清醒的！（略顿）即使我身遭不测，子涓你们也要替我尽忠吴国，来报答先王之恩！
　　子涓：相国大人，您不要想得太多，大王一时起兴受了蒙蔽，过些时候冷静了下来，会明白相国您衷心为国的良苦用心的。相国大人，您坐下来歇歇吧。天凉了，天空中的大雁都在往温暖的南方飞翔而去。让我子涓给您那件披风来，暖暖身子吧……
　　伍子胥的庭院里三三两两的走来些男女老少，伯枢躲在人群里，暗暗地偷偷发笑着。
　　一稳婆：（对众人）唉唉，刚才宫里传说伍员相国疯啦！披头散发，一只脚穿着男鞋，一只脚穿着女鞋，上馆娃宫里去骂大王呢！大王看他病了，还派来了内宫老大臣和伯枢臣下，赐酒菜，美女歌舞，让伍员相国他，在家里养病取乐，哪儿知道，这伍员相国大人疯病发足控制不住自己，竟然私下闯入宫去啦……
　　一群浓妆艳丽的宫廷舞女，手拿花篮和铃鼓，唱着歌儿款款走上舞台。边舞边唱：
　　大雁南飞秋色好，
　　太湖烟波浩淼，啊呵，
　　东庭山呵，枫红橘黄，西山呀，美好风光。
　　太湖情深呵，七十二山峰飘渺，
　　你我啊，吴语呢哝情意正好！
　　美姬佳丽呀，
　　婆娑窈窕。
　　脸如芙蓉，呵，
　　肤如凝脂，
　　高高耸起的酥胸呵，柔滑似美玉。
　　榴花开呀红艳艳，
　　包孕着籽儿又多又甜美呵！
　　湖中嫩藕呀，心连心，
　　快来吧，相国大人，和心爱的人儿，
　　安享幸福和太平。
　　秋熟的果子呀
　　甜甜蜜蜜，任你采摘。
　　多情的花朵在盛开呀
　　芳香艳丽的花朵哈，直须折哈，
　　莫待荒废享乐的美好光阴哈，
　　等到花落时节呵，
　　悔恨空叹息！
　　快快来吧，大人呀！
　　你我啊，安享快乐，
　　歌舞呵，两婆娑……
　　歌舞呵，两婆娑……
　　身着五彩舞裙的舞女们，有的提着花篮手，有的手拍铃鼓，排着队型，边唱歌边舞蹈，慢慢地在人群的注视中走下舞台去。
　　一白发老者：哦，真有这回事吗？！
　　一中年男子：是的呀，伍员相国真得疯啦！他还让他手下的食客客姜上宫里去谋刺大王呢！嘿！真是的，已经做到相国这个位子了，还不知足。荣华富贵不知安享，愧对大王对他的恩爱。连赏赐给他珍宝美女都摔掉推辞掉，这不是在干犯傻，发疯的事了么！有道是人生几何，人生在世，还不就是图个享受富贵荣华快乐么？！去追求什么空想志向?都是些瞎扯蛋的事情，尽在拿着自家身价性命在开玩笑的，疯子们干的傻事情呵！
　　白发老者：唉，人贵有志啊，据我所知，伍员相国，忠心耿耿，不是这样安享富贵的小人啊！
　　一男青年公子：（反驳）嘿！前阵子大王出兵战齐国，伍员相国再三劝阻，大放厥词说什么战必败，结果呢，你们想想，结果取得了大胜呵！满朝文武大声喝采，他却当着大王和满朝文武的面，一把朝着地上摔破酒杯，嘿嘿嘿，地一个劲地冷笑着，大声说道，大王啊，大王你呀你呀，眼光浅薄，只顾眼前，缺少长远计议的战略眼光，鼠目寸光。这是在干拣了芝麻丢了西瓜的傻事。对现在的事，他横是看不惯，竖也看不明白，横加干涉，竖加指责，诬陷这太平盛世的大好时光，真让人看不懂，不明白他心里所想的什么长远计议的大事来。真是前言不搭后语，自说自话在乱七八招的胡话乱说三千，你们想想这不是在犯傻发疯了嚒！
　　白发老者：哦，公子先生，你是怎么知道的那样清楚的？
　　一男青年公子：哈，我还能不知道吗，我嘛是伯……（说漏了嘴），哟，你问这些干什么？碍事吗？
　　白发老者：哈呀，怪不得我听得耳熟哈，你说的话和那个狗屁伯枢一鼻子出气，嗨，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我呀，没看你就像是伯嚭家里豢养的那条癞皮狗。
　　一男青年公子：（怒）你这个爱管闲事的老东西，你敢骂大爷，看我捶不死你……（举手要打）
　　一过路壮士：（急忙上前握住公子的手腕。）住手！小人休得无礼！你敢动一下老大爷，看我饶不了你！你这条伯枢家的狗东西，还当我不认识你！给我赶紧快滚！（说着在青年公子的屁股上踢了一脚，拉着青年男公子灰溜溜地走下舞台。）
　　一妇人：吃自己家的饭，管那些闲事干啥！老古话说得好呵，有道是：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咱们小小百姓管不了这些儿国家大事，有饭吃，有衣穿，有觉睡，有房住，丈夫孩子热炕头哈。王公大臣们爱咋折腾，又咋样？！啥爱国不爱国的，这些大道理咱也管不了道不明，哈！俺们只会爱看看，街坊邻里婆婆妈妈、张家长李家短的杂碎琐事，好玩儿，凑个热闹哈！
　　群众：（唯唯诺诺，连连暗暗地摇着头。）唉，这，伍员相国的心…….唉，真可怜！……
　　人群背后传来当当当……的声响，一盲人相士，手扶拐棍，一手在幼童的搀扶下上场。一路上敲响着叮铛，男童手擎着长幡，长幡上画有阴阳八卦太极图，上写相面，驱邪四字。众人回头相看。
　　盲人相士：（拱手连连）请诸位相邻朋党兄弟姐妹们，行行好，让条路给我进去。我给那可怜的伍员相国老大人，念咒画符，驱鬼驱邪啦！（叮铛，叮铛！……）
　　众人急忙让路。盲人相士来到伍子胥舍下院子门前，把叮铛交给幼童，从腰间扎在腰间的黄布腰带上抽出木头宝剑，身披道袍，，从内衣口袋里掏出，陶瓷小瓶子，拔去盖子喝了一口神水，含在口中。挥舞着木剑，口中念念有词。
　　盲人相士：玉帝，神祗，天使，大仙，快来把伏在伍员相国身上的牛头妖怪捉拿归案，嘞！……（上下来回走动着，挥舞着木剑。念念有词。朝着伍子胥院子门前口吐神水，水珠从相士口中喷出，双唇颤动着。伍子胥披头散发从内舍，怒气冲冲奔来舍门，被卫士挡住。
　　伍子胥：我没疯！我没有疯啊！我伍员是先王之臣，忠贞不阿，忠心耿耿。我不忍心看到吴国被毁灭啊！你们用不着装神弄鬼的，等到你们和大王，明白了臣子的良苦用心，我的话时，恐怕迟啦！晚啦！（急忙对卫士叱咤道）你们给我走开！不要拦我，让我上宫去呀，面谏大王，啊！
　　众人：（窃窃私语，摇头叹息。）唉，伍员相国大人真可怜呀，被逼的疯癫成了这样啦！
　　子涓姑娘拿着披风出来，赶到舍门一把拉住伍子胥，耐心的劝解伍子胥。
　　子涓：相国大人，相国大人！你听我子涓说，为了吴国您要多保重身体啊。千万别激动，不要激动啊，这样会误了大事呀！
　　伍子胥：（刹那间，冷静了下来，急忙点头。）对！对！对！子涓你说得对，说得对！我不能因为一时冲动耽误了大事，耽误了大事啊……
　　子涓：相国大人，您老人家累了，进舍内去休息，歇息吧！（扶着伍子胥进入内舍，倒茶捧给伍子胥）相国大人请您用茶！（伍子胥入座，开盖喝茶。）
　　幕内卫士：（高呼）内宫大臣奉王命驾到，平民百姓，回避啦！
　　卫士上前去驱散人群，众人下。内宫大臣手持亡魂剑，匆匆走入内舍。后面卫士紧随入舍。
　　内宫大臣：（向伍子胥，叩拜！）臣下奉大王旨意，前来赐伍员亡魂剑，以，以，示自裁。
　　子涓：（大吃一惊）老大臣，你，你，你在说什么呀？（内宫大臣示意卫士下去，卫士急忙走出内舍。）
　　内宫大臣：（扑通一下跪倒在伍子胥面前，双手高举亡魂剑。）下臣奉大王的旨意，赐剑给伍员啦！（低声抽泣）唉，让老臣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事到如今老臣也是无法……无法呀，受托于大王旨意与伍员相国大人决绝别啦！
　　伍子胥：（冷静，捋须。）我早知有今天啦，但遗憾的是，我从今以后，不能再受托于先王的嘱托啦，辅助大王了。但是我死也不能瞑目！（激动地用拳头击案，站立起来。）请老臣替我带句话给大王，我死后请大王把我的双目眼睛剜下，高高的挂在王城的东门，让我以后好看看越国的军队是怎样进入王城的！这也是我伍员最后一次直谏大王啦！（说着慢慢地走到，内舍窗前，推开窗子，望着窗外。）
　　啊，上天呀，你为何这般黑暗。
　　秋风呀秋雨，愁急煞人啊，
　　吴国呀，风雨飘渺。
　　我伍子胥空怀一腔满腔热血，
　　未能报答先王之恩呀，遗恨无穷到碧落！
　　秋风啊你大声地呼啸吧！
　　雷电啊，快擂响你那战鼓吧！
　　让雄鹰啊在暴风雨中搏击吧！
　　我伍子胥啊忠心耿耿有谁知晓啊！
　　让我死后的内心思想和灵魂化作波涛汹涌澎湃，
　　怒吼着的钱江大潮，来唤醒大王昏沉沉的头脑。
　　啊，看啊，天闪起了雷电！
　　啊，看啊，天下起了大雪！
　　啊，看啊，天扬起了风暴！
　　暴风雨啊，在天际高唱着哀歌，
　　黑沉沉的乌云，夹着雷电啊，
　　在吴国大地上蔓延蔓延，笼罩。
　　我的胸中燃烧着的不灭的火焰，
　　冲上了吴国的九霄云天！
　　先王啊，请原谅我伍子胥的无能吧，
　　忠言逆耳利于行呵，
　　苦口良药利于病啊，
　　我痛苦的内心啊，赋予瑶琴有谁知啊？！
　　让暴风雨和雷电把我无奈的身躯劈为干柴烈火，
　　点燃起吴国军臣的爱国之情吧，
　　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吧！
　　用我的死来唤醒吴国的君民吧！
　　等等我先王大人，我伍员跟随你来相会在九霄云天啦！快拿剑来啊！让我跟随先王而去呀！（内宫大臣急忙跑到伍子胥跟前，跪着举起亡魂剑来。）
　　内宫大臣：（哭丧着）是……是……是……(伍子胥接过剑来拔剑出鞘。)
　　子涓：（急忙赶上前去劝阻）相国，相国您千万不可啊！（欲上前夺取亡魂剑，伍子胥急忙用剑弑颈自尽倒地身死。）啊！……(子涓晕倒在地。)
　　内宫大臣：（急忙站起，用双袖擦泪。）快来人呀！快来人啊！
　　舍外卫士匆匆入舍，内宫大臣急忙扶起子涓姑娘。此时庭院外天色昏暗，渐渐云开月出，月明星稀。
　　内宫大臣：子涓姑娘，你醒醒！子涓姑娘你醒醒！……（子涓在内宫大臣的呼喊下渐渐苏醒，睁开眼睛举目四望。
　　子涓：相国他，他怎样啦？他，怎样啦？
　　内宫大臣：伍员相国他……他跟随先王已经去了九天云霄啦！（用衣袖擦泪。）你起来吧姑娘！你起来看看，看看，看守一下伍员相国大人的亡灵吧！大王还等着我回话呢！（向卫士）快把亡魂剑收起来，跟我回王宫去吧！
　　卫士：是大人！（拿起伍子胥上身的亡魂剑，插入刀鞘递给了内宫大臣。）
　　内宫大臣：子涓姑娘，老臣去啦！
　　子涓：奴婢不送老臣大人啦！（内宫大臣和卫士一同下。）
　　子涓：（随后扑倒在伍子胥的尸体上，哭泣着。）相国大人，相国大人！您为国捐躯的精神重如泰山。吴国军民一定不会忘记您这位忠心报国的相国大人的。为此而感到骄傲。（抬头见窗外一轮明月，急忙扶起伍子胥的上身。）相国大人，相国大人！您看看，您看看，天上的明月也被您的精神感动得更加辉煌了！像是在召唤着吴国大地上的军民奋发图强，捍卫国家呢！您听，您听：风儿在轻轻地吹起，吹起。带着月宫中的清冷，正在吹向馆娃宫内的大王的身上，好让大王的头脑清醒清醒！您听，您听：那窗外的田野上的鸣虫也在大王的宫廷内为相国您鸣不平呢！庭院里的花枝也为您失去了美丽的颜色，而在垂头哭泣呢！哦，看窗外四周的灯火，到处在点亮着，到处在点亮着，那是您不灭的壮志，在黑暗中拨亮着吴国军民的警惕的眼睛。（轻轻地放下伍子胥的尸体，用披风遮盖着。喃喃自语。）相国大人，您累了，您累了，该休息啦！听我子涓姑娘为您送上一曲，您平时最爱听的《松之歌》罢。（轻轻地啜泣着，子涓走向琴案，轻轻地弹拨起琴来，慢慢地深情地唱道。）
　　青青的松树呵，不畏严寒，
　　挺拔在巍峨险峻的山岭。
　　疾风是他在歌喉（吼），
　　唤醒着沉睡的大地。
　　皑皑的白雪，是他高贵的品格！
　　风暴雷电呵，更显露出，
　　他，苍劲刚健的本色。
　　他，毫不掩饰呵，光明磊落；
　　他，威武不屈呵，视死如归；
　　他，气壮山河呵，辉煌如日月
　　…………
　　伯枢轻轻地走入内舍，悄悄地站在子涓姑娘的琴案前。
　　伯枢：（嬉皮笑脸。）嘿嘿，子涓姑娘得琴弹得不错嘛。哟，姑娘您的歌喉，就像是云中的百灵鸟，容貌啊，如春天里的鲜花耀眼灼灼。粉嫩红晕的笑脸呀，艳如桃李，殷红嘴唇啊，性感妩媚，如蜜的罐子，若人欢心亲近甜蜜吻个不够哈。葱葱的手指呵，纤纤如春天里新出土的竹笋。美玉般高耸的胸乳呀，如山间玲珑着的、一对淘气的、颤颤巍巍害着羞的小鹿儿，那样可心可爱……
　　子涓（惊起。）你，你是谁？
　　伯枢：我是谁？子涓姑娘，哈，你难道忘了，我是你呀，最最，最最，亲爱，亲爱的那个甜美可心的甜点儿，奶油哈呀，奶油蛋糕般的心上人呐！
　　子涓：（怒视）呸！脸皮真厚！卑鄙无耻！相国大人被你们逼死了，你你还来做什么？！
　　伯枢：嘿，嘿，嘿！（轻佻地上前拉扯子涓姑娘。）我，我哈，为你姑娘而来……(子涓怒气，啪，得一下打了伯枢一个响亮的耳光。)
　　伯枢：（一惊，捂着脸，急忙发疯般地扑向子涓姑娘，嬉笑着，想上去搂抱住姑娘。）嘿，嘿，嘿，嘿！哦，人家都说啊，姑娘家，打是亲来骂是爱呀。来呀，我的小亲乖乖，子涓姑娘，来呀。亲亲爱爱的我的小美人儿……（子涓姑娘连连后退，退至剑墙下急忙把墙上的宝剑拔出剑鞘握在手中，持剑怒目瞪着伯枢。）你，你胆敢再上前一步，那我的剑就不客气啦！
　　伯枢：子涓姑娘，你不要不识好歹，大王已经下令伍员手下各等人士，都要关押杀尽。现在内功卫士早已把相国府团团围住啦，你们就是插翅也休想逃脱啦！我爱惜喜欢赏识姑娘您的才华和美丽。才前来搭救姑娘您出苦海，到咱堂堂的太宰府内安享荣华富贵呀！(子涓持剑怒视之。舍外卫士持刀匆匆入内舍，伯枢见之。)
　　伯枢：（对卫士）快去给我把那姑娘的剑，给我夺下来呀！押送姑娘去太宰府内啦！
　　卫士听令，急忙冲向子涓姑娘。子涓见状急忙用剑自尽，倒下。
　　伯枢（见状，气愤地大声呵斥，卫士。）该死的东西，蠢货！谁叫你们，逼死她啦！
　　卫士：大人！我们没有逼她呀，是她自己自杀的啦！
　　一卫士长：（入舍，对伯枢抱拳施礼。）伯枢大人，禀大王旨意，前来把伍员相国的尸体投入浙江（之江，也就是现今的钱塘江。）内，以示警告国人！
　　伯枢：好！遵旨。来吧，把伍员的尸体抬下去投入之江去啦！
　　卫士们把伍子胥的遗体抬下场，只间窗外火光冲天，一卫士匆匆上场。
　　卫士：伯枢大人，伍员相府起火啦，咱们赶紧快走吧！（伯枢和卫士，急忙出舍下场。）
　　音乐声起，大幕缓缓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