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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落江南

散文
时间:2011-12-04 15:56散文来源:本站原创 散文作者: 萧隐点击:
        

  ------------问君清愁有几许,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
  一壶茶水,淡淡的烟,袅袅的从那缺了一角的紫砂壶中升腾而起,一个衣衫简朴的耄耋老者躺在破藤椅上端着壶,细细品着,边上长着棵茂密的榕树,投下来的阴凉罩在了老者的身上,榕树上是一轮烈日。
  “爷爷。。”,几声童稚的叫声从远处传进老者耳中,老者循声望去,嘴角岷起一丝笑容,一个光腚的小孩,笑着奔向老者,带起一路尘土,“爷爷,该给我讲故事啦,快讲,快讲。”,小孩扑在老者怀中,拉扯着老者的山羊胡,“哟哟哟,放手放手,好好好,我讲,讲。。”老者笑着抿了一口茶,眯起了眼睛。。。。
  连绵的雨,细细密密的洒在了江南的这一片秀泽的土地,向晚的黄昏,天黑的比一般时候早,青石板铺成的小巷子上偶尔传来稀稀拉拉的脚步声,忙碌了一天的人早就钻进被窝,进了梦乡,一阵萧疏的风吹过,巷子远处传来几声脚步声,一个白衣僧人顶着把破伞,僧人须发尽白,但双眼炯炯,步履轻快,当地的人都认识这一袭白衣,大家都喊他白和尚,僧人法号空韵,是无觉寺的住持,向来待人平易,又施的一手好医术,所以颇受当地人尊敬。
  细雨洒洒的摩挲着伞,疾步的空韵突然停住脚步,街角的暗处隐隐传来几声婴孩的啼哭声,微弱至极,几乎被风雨声给淹没,空韵,循声走去,一个襁褓,横着躺在墙角,一把破纸伞覆在上面,啼哭声愈来愈微弱,空韵微微皱眉,俯身抱起婴孩,消隐在夜色中。
  光阴荏苒,转眼间十六载春秋驶过,世道已经大变,政权动荡,加上外族不断侵犯,百姓的生活已经失却了那份安稳,动乱四起,
  这一切似乎还没吞噬这偏僻小镇,人们照旧过着平静的日子,集市上的叫卖声不断,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好不热闹。远处的山下,远远走来一袭白袍僧人,手中托着铜钵,眉若刀裁,眼似星彩,唇胜冠玉,身材修长,所过之处,年轻女子纷纷侧目,交耳议论。目光都被他牵引住了。但他也不多注意,自顾朝走集市走来,在一家面馆前面停了下来,“小雨僧,你来啦,快,快坐下”,面馆中走出一中年妇人,蓝色围裙,蓝色头带,笑着迎了上来,不是老板娘是谁。雨僧是谁?一十年前,空韵带走一婴孩,视如己出,亲自带他修行,不知何故,没有给他起法号,只给他一个名字,“雨僧”,大概是雨天降生之意。小雨僧天资聪颖,熟读佛家经卷,又通读百家经典,出口成诵,又得空韵真传,习得一身的武艺,但最绝的是他的那一手行医救人的本领,造福乡里,大家都很喜爱这个小和尚。“来,来快坐,”蓝裙女人笑着端出一大碗热腾腾的面,稳稳放在雨僧面前,小和尚显然是饿了,匆忙应了一声,端起碗呼啦呼啦的吃起来,“慢慢吃,不急,多着呢,吃完你自己去添,”,蓝群妇人一边说着,一边招呼着来往的客人,半晌工夫,一大碗面便消灭干净,雨僧抹了抹嘴唇,“大娘,清凌哪里去了?”“小丫头被几个伙伴叫去赶集了,她身子不好,我还有些担心呢,也快回来了吧,这丫头从小多病,幸好有你从小照顾她,给他采药配药”,蓝群女人笑着望着面前的这个相貌俊秀的小和尚,满是欢喜感激之意。清凌是蓝裙女人的女儿,从小身子就孱弱,蓝裙女人央求空韵救治,空韵便让雨僧来照料清凌,雨僧天资超人,早就学会了空韵的医术,二人自小便一起长大,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大娘,这是给清凌的药,我都配好了,我也该回去了,回晚了又要被师父骂”,“和尚哥哥,看到清凌来了,你就要走啊,你讨厌见我么”,雨僧转身循声望去,三两个女孩子簇拥着走来,中间的女孩子衣着朴素,但一颦一笑之间却有着一股让人耳目一新的感觉,稚气未脱,面容姣好,一个美人胚子无疑,说话的这是她,“哪有,没,没有”面对一群女孩子,雨僧面露羞涩的挠了挠头答道,
  “回晚了师父要骂的”,说不上为什么,雨僧总觉得和清凌在一起的时光是最快乐的,雨僧去采药,清凌总是跟着去玩耍,春天山花漫野,清凌采了,雨僧便编成花环给他戴,当夏秋之际,两人便划着小木船去采莲蓬,小清凌老是对雨僧说要做他老婆,雨僧总是笑笑“和尚不能讨老婆的”,“不行,我就要做”,笑闹声便飘在那片宁静的湖上。
  雨僧回寺院了,清凌闹着要送他,两人的声影被夕阳拉的老长。。。。
  安静。。一切都很安静。。静的有些怪异。。。只是太短。。
  战乱的铁蹄终于践踏了这片土地,沧海横流,百姓的日子更艰难了
  夜色如水,一声凄厉的哭声传进了空诀寺,寺门没有关,一个衣衫凌乱,披头散发的妇女哭着冲了进来,跌坐在大厅中,凄厉的嚎啕着,竟是那蓝裙妇女,“大娘,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雨僧惊诧的扶起蓝裙女人,“快,快,雨僧,快救救清凌吧,快救救她啊”女人泣不成声的说出了一切,前线兵败,一伙流寇窜到了这个小镇,独占了山头,建起了寨子,四处抢掠,百姓深受其害,但没人敢反抗,这天,几个土匪来吃面,其中的一个看上了蓝裙女人,当街调戏她,清凌为了保护母亲,拼命反抗,土匪被清凌的美貌惊呆了,把她绑了,掠上山去,“雨僧啊,你救救我家清凌吧,那是地狱啊,救救她吧”,雨僧呆呆的立了片刻,他们抢走了清凌,清凌,雨僧觉得心中的什么东西忽的破碎了,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拍打着他的胸膛,那双明亮的眸子变得赤红,他提了把朴刀,冲进了这无边的夜色中。。。
  天空忽然下起了雨。
  没有人知道那一夜发生了什么,当第二天空韵带着弟子去找雨僧时候,人人都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寨子上上下下,百十号土匪都被杀光,无一活口,尸横遍野,惨不忍睹,尸身的面容惊恐,仿佛在死前看到恶鬼一般,寨子的大门下躺着一个和尚,一袭白袍已经被染成赤红,奄奄一息,手中紧紧握着那把朴刀,口中低低的含糊的喊着两个字:“清凌。。。。。。”还是如丝的细雨,细细的抚摸着雨僧那张苍白的脸,飘忽而过的风,如泣如诉。。。
  三月后。。。。。。。
  时间善于抚平一切伤口,但留在心上的怕是连时间也无能为力。。。。
  “雨僧,你心意已决,为师也不再留你,只是现在沧海横流,生灵涂炭,你此行必定凶险万分,你自重。。。”,金殿上,空韵闭着眼照旧在打坐,雨僧背着行囊立默默地站在他身后,望着空韵略显单薄的身影,雨僧心头涌起了阵阵酸楚,“师父,弟子不孝,不能侍奉师父,师父待我如父,这份恩情雨僧永世不忘,只是这次一走,雨僧再也无法照顾师父,您老人家保重”,雨僧重重地给空韵磕了三个响头,背着行囊,转身缓缓走出空诀寺,“当,当。。。”晨钟声想起,但却比平时多了几分苍凉,雨僧渐行渐远。。钟声
  渐渐模糊了,他决绝的未曾回头再望一眼。。他或许永远也不知道,远处敲钟的空韵,仍久久的立在那里,不肯离去。。。
  生命中仍然有东西能让人去孤注一掷,也是一种幸福。。。。。。。。
  那晚土匪满载归巢,遇上北上的一股鞑子的军队,土匪慌乱间丢下掠夺来的财物女人,自顾逃命去了,而清凌也再也没有回来,
  雨僧冥冥中觉得清凌一定还活着,在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等他。。。。。。。
  “耶娘妻子走相送,尘埃不见咸阳桥。”,前线吃紧,天子一声令下,全国热血男儿纷纷从戎赴死,以报国家,征兵的场面好不热闹,熙熙攘攘的人群,从全国各地涌来的热血男儿都聚集在此,“当为杜将军蹈汤赴死,以报国家”,虎荡关一战,杜将军将鞑子大军逼退三千里,使其三月不敢东下牧马,声明远扬,大家都想投在他的帐下,此刻,杜将军正在帐中处理公务,忽有士卒来报:“秉将军,帐外有一人投军,已经连赢将军的三大副将”,杜将军听罢抚须大笑“哈哈,竟有如此能人,我定当收之,走,随我观之”
  帐外的一方擂台上躺着三个虎背熊腰的汉子,呻吟不止,台下早就围满了士兵,台中立着一个白袍少年,头缠白色纱巾,手擒朴刀。好不潇洒。。这擂台正是杜将军设来求贤的,若有人能和他的几大副将对上十招,便会重点提拔,而今,台上这位白袍少年竟能连赢他的三大副将,武艺当真了得,“哈哈哈,好好好,壮士可否报上名来”,说话之人正是杜将军,众人纷纷让出道路,白袍少年
  跳下擂台,“晚辈雨僧,见过将军”。“好,我现在就履行我的承诺,你来做我的副将吧”将军抚须颔首。。。。
  时光飞逝,转眼间三年已过,雨僧找遍了大半个中原,翻山越岭,餐风露宿,所遇之人都劝他放弃,毕竟,在这兵荒马乱的年代,找个人无异于在茫茫大海中捞针。。
  有时候人会为一个信念活着,也许他也不清楚,只是坚持着,像生命的本能一样,这信念的力量支撑着他前行。。。。。。。
  中原找不到,那只有一个可能,清凌被鞑子带走了,但凭自己一人之力,想到鞑子的地界去找人无异于送死,唯一的办法---投军,
  荡尽胡尘。
  “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雨僧不曾想到,这一战竟是十年之久,十年征战,军士们每一次都会看一个白袍白马将军驰骋沙场,浴血奋战,所到之处,刀气之处,衣甲平过,竟有以一当百之勇,鞑子们都称他为“白衣魔王”,他的名声令鞑子闻风丧胆,然而奇怪的是他不贪慕美色钱财,只是在攻下一座城池后,满城的去寻找一个叫清凌的女子。。将士们劝不住他,久久的竟被他的痴情感动,也帮他一起找寻。。。
  雨僧也不明白自己对清凌的感情,他只是一味的找寻,用行动去表示,这世间,薄情的鱼儿多,痴情的鱼儿少。要有,雨僧也算一条吧。。
  虎荡关,黑云压城城欲摧,这次战役足以让天地为之一寒,双方都投入了全部兵力,雨僧顾不得多想了,只有一个念头支撑着他,他不能死。。。。。。
  残破的军旗在风中猎猎作响,漫山遍野的尸体,凄凉的胡笳与笛声交接的在这一片战场响起,“君不见青海头,古来白骨无人收”,战争永远没有对错,鞑子大败,准备投降,约定在三日后在虎荡关外。。
  苍凉清冷的虎荡关,一轮皓月悬空,思乡的战士吹起了笛子,笛声凄凉,逼人心魄,雨僧站在城楼上,望着月亮,想起了儿时的中秋,那时清凌还在自己身边,那时自己还是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还答应清凌摘下天空的那个月亮给她,十三年,他凭着一个信念活着,找寻着。
  “清凌,你在哪啊,你知道吗,我找你找得好辛苦啊。”两行清泪从雨僧的面庞上落下,这个铁骨铮铮的汉子此刻像一个孩子一样哭泣着。。。。
  鞑子首领为了表示诚意,带了自己的王妃和王子来请降,三日后,雨僧带了几名亲姓赶往虎荡关外的鞑子营中,天空又飘起了雨,只是少了江南的那份温婉,北方的天空。鞑子首领鹄望亲自迎接他们,雨僧淡然接受,等战事结束,自己就回空诀寺,当他的和尚,为大娘养老送终,王妃亲自敬酒,他淡淡的接过酒杯,一饮而尽,低头的刹那,四目交接,他的脸上露出了无法形容的惊诧和掩饰不住的激动,眼前的这位身着豪奢的王妃,竟是自己找了十三年的清凌,他深深的肯定,深深地,以至于忘情的喊出了口,“清凌”,
  女子身体忽地一怔,呆呆的抬头望着眼前的人,“和尚哥哥”女子激动的笑者流下泪来,两人呆呆地望着对方,此刻,或许,刹那便是永恒了吧,“和尚哥哥,快走,有埋伏,快走”清凌忽然一把推开雨僧,鞑子的帐中忽的跳出百十个刀虎手,看来鞑子准备拼个鱼死网破了,“拿下”,鹄望喊道,“慢”“铮”的一声,清凌抽出了雨僧手中的朴刀,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拦在了鹄望和与僧的中间,“凌儿,你这是干什么。”鹄望大怒,作为鞑子的首领,他有着极高的威望,边上的小孩也被吓得哭出来,清凌怜爱的看着孩子,“鹄望,这个人你不能杀,我不会让你杀他的”。“你不要逼我,他必须死,他不死,我手下那么多死在他刀下将士无法安息,我发过重誓”鹄望愤怒之极,“鹄望,你我夫妻一场,你照顾我这么多年,恩重如山,我的姓命本是你的,我愿一命抵一命,和尚哥哥,你我今日相逢,现在却成永别,若有来生再见吧”“不。。。”雨僧扑向清凌,想夺下她手上的刀,但一切都晚了,一刀夺魂,香消玉殒,清凌笑着倒在了雨僧的怀里,闭上了眼睛。。。。。。。
  其实人世间的遗憾有时就像宿命一样难以挣脱。
  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雨落江南,若干年后,空诀寺旁的一抹青冢边上,总有一个白袍僧人守护,不离不弃
  人是否能和命运抗争,说不清,道不明。。。
  夕阳西下,榕树下的那位老者讲完了故事,“萧爷爷,你讲的故事情节太老套了还狗血,不好玩,我不听了”小孩子伸了个懒腰,跳着跑走了,只留下那个叫萧隐的老头子一人。。面对夕阳。
  人是否能和命运抗争呢?
  -----------箫隐

                         (散文编辑:江南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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