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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拜兄弟

时间:2012-07-10 10:19散文来源:本站原创 散文作者: 龙飞点击:
        

  店面转让了以后,经人介绍我去县里的一家保安公司报了名。没打算长期干,想着是要一边干保安一边再找着其他挣钱的门路。原本以为自己不一定能被保安公司聘用,毕竟已经是三十多岁将近四十的人了,没料到第二天就接到通知让去保安公司参加培训,培训了三天便被分配到县委门岗去了。
  
  能分配到县委门岗也让我很意外,临来时,公司经理把我叫到办公室,用那种语重心长的口气对我说了一番话,大致意思是:好好干,公司看你的形象气质都不错,性格也稳重,很器重你,特地把你分到县委门岗云云。
  
  到县委门岗后,队长向一名队员介绍我。这名队员看起来年龄比我还要大几岁,很精神,器宇轩昂的。经理说我形象气质不错,看到此人后,我倒是有点自卑了。他就是老张。
  
  我和老张在一个班,工作时间是八个小时。上白班是比较忙点,进出人员和车辆很多,夜班就清闲了,每逢上夜班时,我和老张便山南海北的胡侃,一直侃到天亮下班。
  
  时间长了,我慢慢地了解到,老张少年时是戏剧演员,后来到县百货公司上班,混了几年混了个科长。用他的话说,那时候风光得很。百货公司倒闭后,老张在工业品市场弄了个摊位,头几年还可以,再后来生意越来越难做,累死累活也赚不了几个钱。摊位找了个主儿转让了,在家歇了将近一年多,没有合适的生意,实在是坐不住了,这才报名当了保安。说起来我们俩倒有相似之处,都是生意场上的失败者,都是在生意上失败了才来到保安公司。老张每次说起来以前都要不住的叹气,“咳!当初要是坚持走戏曲这一条路就好了!”说起年轻时唱戏,老张便神采飞扬起来,站起来端一个架式,颇是有模有样。又说:“我那时演过岳飞,那扮相一上台就是满堂彩,全县都出了名了。”然后就又叹气:“咳!那时候要是坚持唱戏,说不定现在全国都出了名了。”
  
  大约唱过戏的人都有一种与别人不同的气质,伸手抬脚干净利落,两眼有神,腰板儿挺直,肩背平整。老张唯一和唱戏大相径庭的地方就是嗓音已经沙哑了,他自己常说,因为吸烟喝酒把嗓子都弄坏了。
  
  就这样转眼在县委门岗几个月就过去了,我和老张已经被调开班,但是由于说话比较投机,关系却仍然很密切。那天轮到我上四点,需等到夜里十二点老张来接班我才能回家。谁知快到点时老张打来电话,说是老娘病了,在医院里做手术,自己要在跟前伺候,不能去接班了。我安慰老张,尽管放心在医院伺候老娘,我替你上着班儿。
  
  老张兄弟姐妹五个,他是老大。老娘住院,把弟弟妹妹叫来商量,决定轮班儿伺候,一班儿一星期。老张是老大,当然要从老张先开始。得知老张要伺候一个星期,我不由得暗暗叫苦,但是既然答应老张替他上班儿了,就不能食言,我决定无论如何也要替完他这一星期的班儿。不过,每天熬十六个小时,也确实够我受的。
  
  眼看这一星期快熬过来了,下午我再上个四点班儿,晚上老张就能来接班儿,我就可以好好睡上一觉。中午吃了饭,也没顾得上午休,骑了车子到人民医院附近的菜市场买了点水果。车子存在医院门外,我提了水果边上楼边打电话给老张。老张从病房里出来接我,拉了我的手嘴哆嗦了几下,终于说出几个字:“你看你弄这干啥......”短短几天,他消瘦了很多,两眼通红,以前干净整齐的后背头几天也没梳过,头发凌乱不堪地翘着。我问:“大娘病怎么样了?”老张说:“还行,刚睡着。”
  
  第二天,我在家睡觉正睡得昏天黑地时,妻在楼下喊我吃饭,我睁眼看了看墙上的表,已经十一点半了。老张打来电话,问我:“怎么样?睡好了没有?”我笑着说:“睡好了,可真睡得痛快!”“刚才我就想跟你打电话,怕你还正睡着就没打。”我问他打电话有啥事儿,老张说:“我在玉龙饭店二楼8号房间等你,赶快来吧!”没等我回话,他便把电话挂了。服务员把我领到8号单间,一进门,老张笑着迎过来。我说:“就咱俩也值当弄个单间儿?”老张说:“怎么不值当?今儿高兴,咱弟兄俩喝两杯。”我说:“我下午还上班儿呢!”老张说:“少喝两杯没事儿。”酒还未斟,老张弯腰从桌下拿出三根香,掏出打火机点了,转身站起插在窗台上一个半截酒盒子做的香炉里。过来拉了我,“兄弟,咱还没喝酒呢,你可别说我是醉了。咱俩趁着都还没喝,先跪这儿拜了把子吧。”我一时间愣住了,站那儿没动,说:“老张你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啊?”老张脸变红了,“兄弟,你张哥觉得你这人挺好,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跟你以后兄弟相称。”顿了顿,又说:“我意思是弄得正式一点儿,你要是觉得难为情,就让张哥一个人跪了表了心迹就中了!”说完老张就真的要朝着南窗上的三炷香行跪拜礼,我赶忙上前拉住,笑着说:“张哥咱别弄得跟古人似的。”老张说:“要不咱来个简单点儿的?”我问:“怎么来?”老张便打开桌上的酒瓶,倒了满满两大杯酒,自己先端了一杯向南举了举,仰脖一饮而尽。我也学他的样子,端了酒向南举,然后饮干。老张放了酒杯,满脸红光,说:“咱以后就算是结拜兄弟了呵!”
  
  那天张哥喝得醉了,我倒是顾忌着下午还要上四点班儿,没敢多喝。老张也立马就有了大哥的样子,自己一边喝一边却叮嘱我少喝,下午你还要上班,别让队长查岗发现你有酒味儿罚你。
  
  老张突然给我来这一手是我始料未及的,可能他认为我替了他一个星期的班儿,人很仗义,就想和我走得更近一些。其实想起来我自己也很惭愧,我替他一个星期的班儿,完全是出于面子问题。话说到那个份儿上了,为了面子,就硬着头皮顶下来了。但是老张的真诚真的感动了我,那天在酒精的微微作用下,我也暗自想,既然别人认为我够意思,我以后就努力做到真正的够意思。
  
  后来我才知道,张哥是一个孤独而又很少快乐的人。夫妻不和,已经分居两年了,孩子在外上学毕业后在当地工作,一年都很难回来一次。老爹老娘都已七十多岁,在乡下老家和二兄弟一块儿住,张哥回到家跟老婆各做各的饭,互不相干,话也不说一句。兄弟姐妹们虽多,但是各过各的时光,平时很少往来。张哥喝多了就向我诉苦,怪自己没本事,前几年做生意也没赚到钱,连老婆都瞧不起自己。又说,以前在百货公司的时候是何等的风光,可谁能想到公司能倒闭了呢?也难怪老婆瞧不起,人家是国家公务员,吃公家饭的,每月都有固定的高收入。我问他为什么不离了呢?张哥说是孩子都大了快结婚了,两口子都怕离婚会让孩子接受不了,所以就一直拖着。
  
  两个中年男人,因为生活所迫都来挣这每月千元的工资,也因为一个共同的爱好喝酒而走到一起,彼此诉苦,彼此向对方倾诉生活中的无奈,慨叹自己无能,慨叹世事无常。我很能体会张哥那种落寞的心情,事业上无所建树,家庭中夫妻不睦,中年人到此地步那可真叫是苦!我比他强的就是,我有一个温馨的小家。张哥每逢去我家时,通常羡慕的说我,你看弟妹对你多好,侄女儿又乖又听话,我要是有你这么好的家,让我少活十年我也愿意。
  
  有一天,在县委大门口,我遇到了一件很尴尬的事,这件事大概我终生都不会忘记。那次是县委后院会议室开会,各局党委大小领导都要参加。由于车辆较多,院内停车位有限,县委办公室领导通知门岗保安:院内车位停满后,后来车辆一律停在大门外广场。会议即将开始时,我在门口拦住一辆黑色帕萨特,低头向司机解释:里面已经无车位,请把车停在门外。司机扭头看领导,领导对旁边的一个短发黑衣、文秘模样的女人说:“你下车去跟他说说。”那女人下车跟我四目相对时,我顿时面红耳赤。她是我曾经相恋了四年的女友。她看起来是一个在场面上已经很干练的女人,微笑着对我说:“是你呀!多年不见了,还好吗?”我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只好低头苦笑了笑:“啊,还好。”她直奔主题,“这是我们局里领导,到里面开会,你通融一下,让司机把车开进去。”她可能认为有绝对的把握我能通融,说完了拉开车门就又坐进车内,示意司机开车。我仍拦在车前,她就又下来,我向她解释:院内停车位已满......没等我解释完,车内领导破口大骂起来。骂归骂,终究没把车开进去,领导下车步行去会场,一路走一边口中秽语无数,那女人小跑在后边跟了去。
  
  晚上我约张哥去家里喝酒,两人一瓶喝完,我说:“再喝点儿?”张哥也说:“再喝点儿?”又喝了半斤,我眼睛瞅着剩下的那半瓶酒,心里有点难受,知道自己过量了。我问:“张哥你说咱还有没有出头之日?咱是不是要一辈子干这个保安?”张哥眼睛红红的,瞪得溜圆:“怎么没有?你等着吧,迟早哥哥要把你带出来。”妻在一旁说:“你们俩别喝了,再喝一会儿就醉了。”我就斥责她:“你知道啥?”她赌气进了里屋。张哥批评我:“你看你!又摆大男子主义的架子!弟妹这么贤惠,你真应该好好对待人家,别动不动就耍脾气。”我对他说了白天的事,说今儿喝酒是因为心情不好。张哥说:“别往心里去,都一样啊!”
  
  我送张哥下楼,到大路上,张哥说:“你回去吧兄弟,我没事儿。”走了几步又回来,拍了拍我的肩膀,说了句:“啥时候咱哥儿俩不干保安了,找个没人的地方好好哭一场!”张哥走得远了,看着他的背影,我心里一阵酸楚。
  
  时光就这样一天天的过着,我已渐渐适应了一个保安应该适应的工作。用微笑来面对所有人,包括所有生气的人,也包括所有达官贵人和美丽女人。张哥是一个永远不会服输的人,他坚定地认为自己有一天会出人头地,会成为有钱人。他总是那么潇洒自信,那么气度不凡。有次喝着酒我说他脱了保安服穿一身中山装完全就是一个瘦一些的毛主席,他站起来,左手叉了腰,右手向前挥手做出毛主席的样子,自己也忍不住笑起来。“永远别提家!”张哥酒醉了就这样说。家,对他来说是一个痛苦的地方。正因为如此,他也从来没邀请过我去他家,我也没主动提出过去他家看看,我知道去了也没意思。春去春又回,整整一个年头过去了。我和张哥各自更换了职业,各自又开始了新的道路。我经人介绍去离家二十多公里的一个小城镇里打工,工作是在建筑材料厂开一辆装载机。张哥去一家纺织厂当业务员,常驻外省。一时间,我们俩在一块儿喝酒的机会已经很少了。
  
  我们都是千千万万普通百姓中的一员,生活在我们面前摆了各种各样的道路,走那条路呢?怎样走才是最正确的呢?不到走过去的时候谁又能知道!真走过去了,终于明白,原来自己走的路都是自己生命中注定了的。我们需要做的是:踏踏实实地走自己的路,低头看好脚下,别怨天尤人。
  
  我开装载机的活儿每天要干八九个小时,也不算太累。但是因为离家远,下班后需要在料场里休息,不能回家。最难熬的就是夜晚,望着天花板发呆,想家里的妻儿老小。看料场的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儿,姓孙,烟瘾大得很,只要是睁着眼,嘴里必定叼着烟。老孙头和我恰恰相反,我是喝酒不抽烟,他是抽烟不喝酒,嗜好不同,所以我很少跟他去一块儿。这个偌大的场地到了晚上就只我们两个人,晚饭过后,我们就各回各的屋。
  
  有一天晚上接到张哥打来的电话,说兄弟现在你在哪儿呀?我回答说我还在这儿开装载机。我问他:“在那儿怎么样?业务上好不好干?”张哥说:“刚开始不怎么顺,现在好多了。”我说:“什么时候回家提前给我打个电话,咱哥俩好好聚聚。”张哥说:“下个月吧,中旬大概能有几天空闲时间......”话没说完,那边传来女人的笑声,张哥在告诫那女人:“别乱!别乱!......”我就笑着说:“张哥你在外面可要悠着点儿啊!可别中了镖!”张哥说:“没事没事!我一般都戴两层套。”我和张哥便各自大笑起来。听到老孙头在外面喊我,我匆忙对张哥说了声:“回头再聊,我现在有事了。”挂了电话从屋里出来,老孙头满脸的皱纹笑得像一朵菊花,过来拉了我就走。进了他屋,里面一男一女在小方桌前坐着,桌上摆了四个菜。原来老孙头的闺女和女婿从外地打工回来路过,顺便来看看老爸。老孙头不喝酒,便喊我来陪女婿。酒过三巡,那女婿两眼已经发直,女人在一旁发着牢骚,“一会儿又该喝醉了!”老孙头倒还是一个劲儿地劝酒:“没事儿!喝吧。喝多了好好睡一觉,在外面干活儿挺累的,放松放松。”
  
  闺女和女婿在老孙头屋里歇下,老孙头到我屋里跟我挤在那张单人床上将就着躺下。他虽然没喝酒,却比喝了酒的还要兴奋,对我夸这个女婿如何如何好,如何如何孝顺。又说那年得了病,是女婿用脚蹬三轮车把自己送到医院,鞍前马后的伺候,端屎倒尿,真比亲儿子还强,要不是他,自己这条老命早就交待了。
  
  第二天,老孙头一早起来喊了闺女女婿去路边早点摊吃饭,我等到厨师上班把饭做好和其他工友一块儿吃了饭便开始了一天的工作。
  
  张哥那天夜里来找我了,开着一辆丰田小轿车,说自己开车开了七八个小时了,累得够呛。也不吃饭了,进屋就躺床上睡。
  
  天亮后,我跟老板请了假,张哥开车载了我出来,我说:“混得不错呀张哥!都有车了。”张哥嘿嘿一笑:“哪儿呀,老板的车,我不过是暂借一下。”又说:“咱先吃点早餐,然后找个风景好的地方玩一天,晚上把你送回家,我也回家住一夜,第二天我把你送到料场上班,然后我开车回销售部。”我说:“你计划的够严密的,也不打算在家住几天?”张哥说:“我倒是想住几天,哪儿有空啊!”
  
  在小镇上我们吃了早餐,丰田车出了镇向西驶了几公里的路程来到当地很有名的一个水库。把车停在水库大堤上,我和张哥沿了大堤边走边说话。张哥问我最近有什么打算没有,我告诉他我想买辆二手的装载机自己干。张哥说:“那好啊!只要是瞅准了,我大力支持你。”我问:“张哥你呢?你要一直在那地方呆下去么?”张哥说:“先干着吧!弄几年熟悉了行情,我也回到家自己办厂。到时候你不管在干什么都要过来帮你哥的忙啊!”
  
  我们停下来,站在堤上向南望水,那水一眼望不到边,对于从小在中原内地长大的我来说,很难得见到这么大的水。水是蓝色的,天也是蓝色的,水天几乎连在了一起。景象美极了,我忍不住深呼吸。张哥说:“我越来越觉得活得累,生存对于一个人来说有时候很简单,有时候又很难。很多年了,我都梦想哪一天能出人头地,现在我感觉很难实现了。我现在都有些灰心,退而求其次吧,挣些钱将来养老算了。”说完这些,张哥长出一口气,眼里满是无奈和迷茫。我知道,张哥说是灰心,他却没有灰心,他是个永不会服输的人。但是我觉得以张哥这样性格的人,今儿说出这样丧气的话,肯定是因为在外面的工作上有很大的挫折。我也没有问,问了他也不会说的,他习惯于在我这个兄弟面前保持自己强势的姿态。
  
  张哥说:“我这次回来一是咱哥儿俩聚聚说说话儿,再一个就是有件事儿想办了。”我问:“啥事儿?”张哥说:“跟你嫂子挑明了离婚。”我惊讶了,看他的脸不像是开玩笑,我又问:“你们不是说不离么?”张哥说:“跟你说实话吧兄弟,我在那边又找了一个,这边是必须要离的,不离不行了。”又说:“这次来就是挑明了,下次再来就把手续办了。”我默然无语。我不知道张哥所做的是否正确,但是我似乎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感觉张哥是在走一步非常规的棋。
  
  中午在水库边上的农家小饭店里吃了碗面,喝了瓶啤酒,回到车上放了靠背睡了一会儿。下午开车回到县城,先理了发,又去洗澡。张哥执意要洗桑拿,说洗完了好好睡一觉。睡醒了弄瓶酒一喝,然后各回各家。我看得出来他心事重重,只是他在尽量表现出随意、无所谓的样子。
  
  傍晚喝酒,一瓶没有喝完,我说:“咱各自回吧,你回家还有事儿,我也想早点回家看看,好些天没回去过了。”张哥说:“也好,早点回去也好。”他招手示意服务员过来,算了账,两人一起起身。张哥笑着说:“兄弟今儿是不是没喝好啊?”我连忙说:“不是不是,现在酒量下降的多了。”上了车,张哥好像想起了什么,让我先在车上等会儿,他去去就来。一会儿我看到张哥从马路对面过来,手里拎了一大包东西。把我送到门口,我下车要走,张哥把那一大包东西递给我,说:“我就不去你家了,你把这点东西提走,替我向叔婶问好,向弟妹、侄女儿都问个好。”我忙推让着,张哥就不高兴了,“兄弟你要是不接这些东西,哥我从今以后就不来你家了,真的!”我只好提了东西下车,张哥在车内一摆手,加了油门箭一般的去了。
  
  天未亮,我起来洗漱了,手机响起,知道是张哥在外等我。妻早已给我准备好了换洗衣服,我下楼跟爸妈说了一声,出门看见张哥在丰田车里正等着我。两人一块儿到早餐店吃早餐,我问他:“你的事儿怎么样了?”张哥笑笑:“她当然同意。”我又问:“我那位新嫂子那边靠谱吗?”张哥说:“她有什么不靠谱的?一个离了婚的娘们儿,带着一孩子,不找个男人嫁了,吃饭都成问题,她巴不得赶紧嫁给我呢!”
  
  张哥把我送到料厂门口,我下车,他说了句“一个月以后见!”便挥手道别了。
  
  一个月的时间一晃而过,期间我和一个二手装载机的车主谈了数次,已基本谈妥,只等一手交钱一手交车了。我想着张哥这几天也该回来了,等他回来了让他再看看车,做一下最后定夺。晚上下了班,躺在床上拨了张哥的电话,奇怪的是拨了几遍都没人接。我纳闷他这么晚了在忙啥呢?第二天一早,我又拨张哥的电话,还是没人接。中午午休时,我再拨,终于拨通了。我说:“张哥你怎么一直不接电话呢?”张哥的声音缓慢的让我吃了一惊!“兄弟呀!我,我病了......”我忙问:“什么病啊?你现在在哪儿?住院了没有?......”
  
  张哥在外地得了脑血栓,他的同事们把他送到当地医院治疗了十多天,命虽然保住了,却成了半身不遂。老板派专人开车把他送回了家,家里的那老婆表面上还算是过得去,帮着把他搀扶着到屋里,然后问来人他的工资结清了没有,来人说,这个我也不清楚,我回去问问吧。女人说,不用了,明天我专门到厂里去一趟。
  
  我请了假回县城看望张哥,一进气象局对面的那个胡同,一只犬儿叫着奔过来,后面一胖胖的中年妇女怒斥着:“笨笨!你给我回来!”我上前向那妇女打听,那妇女用手指了指,“这就是他家,可能没人吧!”我说:“他病了,应该在家。”我上前敲门,半天没人应声,那妇女又说:“没人,就没见过他在家,他媳妇肯定是去上班了,傍晚才回来。”我掏出电话拨通张哥的电话,证实他确实是在家里,只不过是他行动不便不能过来开门。妇女问我:“他的病很严重么?”我说:“是啊,半个身子都不能动了。”妇女很惊讶:“哎呦!怎么就没听他媳妇说过呢!”
  
  妇女就住在张哥家的隔壁,我从她家翻墙跳过去,到二楼推开屋门,叫:“张哥!”他在里屋答应,我进去见张哥在床上躺着,面无表情,形容枯槁,下半身盖了被子,地上放着便盆等一应病人必需之物,墙角扔着一堆衣物,屋里气味难闻。我心里一阵难过。张哥说:“你来了兄弟?”自己挣扎着要坐起来,我赶紧过去扶着他。找了他的一条秋裤帮他穿了,扶他来到外间沙发上坐了。我说:“张哥你回来都这么些天了,怎么也不给我打个电话呢?”张哥说:“唉!到了这一地步......”邻居妇女在楼下门外喊:“老张!让你朋友给我开门!”
  
  我下楼从里面开了门,邻居妇女进来说:“看看老张去。”
  
  邻居妇女说:“老张啊!你可一定要挺住啊!”张哥说:“没事儿,我挺得住,我挺得住。”说着就“呜呜”的哭起来。我就宽慰他:“这病能好的,我以前有个朋友也是得的这病,现在好的跟正常人一样。”妇女在一旁也说:“是啊是啊,现在科技这么先进,什么病治不了呢?”
  
  从张哥家出来,接到那个二手装载机车主的电话,要求下午见见面,商量商量什么时候交车。我心里很乱,答应着说中午吃过饭后我和你联系吧。一路走一路想着,张哥成那样了,和老婆也都摊了牌要离婚,不知道老婆以后能好好伺候他不能?外面的那个相好的不知道还和他联系不联系了?他那样要强的一个人,不知道能承受了这个打击不能?当时在张哥家时我就有心想问他,一来邻居妇女在旁边,二来也怕他心里难过,最终没有问。
  
  晚上我请客,和装载机车主在饭店里喝酒。车主问我:“怎么看你今天没精打采的?好像有什么心事吧?”我叹了气,跟他说了张哥的事。车主说:“现在这病多得多了,早晨起来你就看吧,满大街都是画圈儿的、点点儿的、挎篮儿的。并且还很年轻化,有的三十多岁就成这病了。”又说:“得这病主要得有人伺候,伺候的好了恢复的就好,没人伺候或者伺候的不好恐怕就活不长了。”我说:“你先吃着,我先给他打个电话吧,不打个电话心里总觉得不安生。”掏了手机拨通张哥的电话,问张哥:“吃饭了没张哥?”张哥说:“还没!你嫂子正在楼下做呢。”我就说:“嫂子还不错嘛!你病了还是她照顾你,说到底还是老婆最好。”张哥说:“是啊!还是她,没想到我还是离不开人家。”说着就听见他的声音腔调都变了,又要哭,我连忙宽慰:“你就安心养病就行了,我一有空就去看你,什么时候病好了你好去看看我的装载机。”张哥说:“装载机买了?多少钱?”我说:“明天就交钱开车,十七八万。”张哥那头就说:“我的病不知道能好不能了,怕是不能恢复到正常人了。”我劝他:“哥你说哪里话呀!你得有信心才行。”张哥说:“真没想到我能到这一步,我还有老爹老妈呀!他们是指望不上我了!我真不想活了,等到下一辈子咱俩再做结拜兄弟吧......”终于又“呜呜”的哭起来。我只好不住的劝,劝着劝着,我也忍不住变了腔调。车主在一旁说:“兄弟兄弟!你不能这样,这样对病人不好的。”
  
  买了装载机以后,就更加忙起来,每天在工地上一干就是十几个小时。晚上回到家累得腰酸腿疼,就盘算是否可以雇佣一个司机,跟妻说了这事,妻就说你还不如先找一个小青年做徒弟,多少给他点生活费,开支小,你也没那么累,等他学得熟了,你给他涨点工资,你不就能脱身正儿八经当你的老板了?我就笑着说妻:“还是你们娘们儿帐算得清。”
  
  如妻所说的那样,我找了一个小徒弟,小伙儿手脚麻利,学得很快。那天恰逢工地上也没啥活儿,我对他说你先在这儿守着,我去办点儿事儿,有活儿你能干就干,没把握就打电话给我。徒弟巴不得我离开,有了活儿他自己能放开手去练车,连声答应,我便骑了辆电动车直奔城里而来。
  
  在路边超市买了几包糕点,想着张哥的病不知怎么样了,打电话张哥也没接,心说还是直接去吧,一路心里乱纷纷的一抬头到了胡同口。电动车放在一旁,提了点心刚进胡同,那只叫“笨笨”的犬儿又冲我狂吠着,它的女主人闻声从家出来,见是我,上下打量了打量。我笑着说:“怎么?不认识了?”她说:“不是,你这是?......”我说:“我来看我老张哥,你忘了?上次是从你家跳过去的。”笨笨在脚下不停吠叫着,那妇女一脚将它踢开。“老张都死了,你还不知道么?上星期火化的。”
  
  我提着点心出了胡同,低头往前走,那妇女在后面喊:“你的电动车不要了?”我回过头:“哦!谢谢!”赶忙回来骑了电动车就走。风吹着脸,顺着脖子往里钻风。“天凉了。”我自言自语了一句,眼里不知不觉流下了泪。手机铃声响起,我知道那一定是徒弟打来的,任它响着,看也没看,直接往工地去了。 

                         (散文编辑:可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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