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岁那年，他考上了县一中。
　　那时，住校的学生都是在学校的食堂吃饭。食堂承包给了一个叫孬蛋的中年人。据说，孬蛋很不地道，经常在学生上缴小麦时克扣斤数，赚昧心钱。
　　他家里很穷，不能象其他学生一样吃白面馍，买四毛钱的菜，而是经常买一两毛钱的菜，这个时候卖菜的师傅都嫌他钱少，不想给他盛。
　　不久，食堂里新来了一个卖菜的师傅，他觉得面熟。后来，他才知道，这个新来的师傅是他家后面邻居的女婿。
　　他家和后面邻居家是世仇。从他记事起，他们两家就经常因为院子的地边问题吵个不停，甚至发展到各样矛盾。
　　看来，以后再来食堂吃饭更要小心了。
　　这天，他象往常一样来买饭，手里拿了一毛钱，怯怯地递了过去。卖菜的正好是他邻居女婿，接过饭票就给他盛好了菜。
　　他发现，这次一毛钱的菜比以往多了很多。
　　他想，这个邻居女婿可能没有看清楚饭票的多少，也可能没有看清楚买菜的人是谁。
　　又有一次，他买饭时又碰上了他。这次，还未等他把饭票递过去，邻居女婿就已给他盛好了满满的一碗菜。
　　接过递来的菜碗，他耍了一个小聪明，没有把那一毛钱递进去，而是端过菜碗扭头就跑。
　　他想，他是不是忘了收钱？他家和邻居家可是世仇呀，万一被发现可就丢大人了，再说，那个食堂的头儿孬蛋可坏着呢，听说前不久还打了一个偷他们面粉的小偷。
　　慢慢地，他养成了“习惯”，每次都是先递碗再接菜，然后接过菜碗就走。这样的次数越来越多，他积攒的钱就用来买了学习用品。
　　这次，他一如既往地站在了邻居女婿面前，递过去了菜碗。可还未等盛菜，邻居女婿就被人叫了出去，走过来接替继续卖菜的竟是食堂头孬蛋。
　　他一看到这儿，脑袋“嗡”地一下炸开了，因为今天他压根就没有带菜票。
　　正在他愣神的功夫，孬蛋盛好了菜，也是满满的一碗，而且上面还漂着几块肥肉。
　　不行，不能让他发现他这一段时间来一直在吃食堂的白食。他不敢接菜碗，转身飞快地跑掉了。
　　没走出多远，他就听到后面有人在喊：“别跑，别跑呀！”
　　回过头，他就看见孬蛋在后面紧追。
　　“坏了，”他心里暗暗叫苦，“他一定是知道了，哼，打死不承认。”
　　孬蛋追到他身边，喘着粗气说：“你这孩子跑得还挺快的嘛。孩子，你家的情况你姑父（按照村子里的辈份他应该喊邻居女婿姑父的）都给我说了，打菜不收钱也是我让你姑父这么做的。全村人多少年就出你这一个秀才，好好学，孩子，别把身体给拖坏了，有什么困难以后就找我。”
　　我怔在那里，任由泪水顺脸而下。（三人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