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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远的你是我最近的爱

时间:2012-03-02 08:36散文来源:本站原创 散文作者: 弦商点击:
        

  ——后来,终于在眼泪中明白,有些人,一旦错过就不再。
  一
  阳光渐渐鲜亮起来,天地间悄然荡起了一股淡淡的生机。苍凉的原野上,横卧着几支冷峻的山脉,在猎猎风中象是蓄势欲奔的样子。风卷起的尘土,胡乱地抹在城市上空,灰蒙蒙的,偶尔有一两只风筝在这北国粗犷的气息里摆来摆去。
  当我得知自己患病时,春天正悄悄地来临。我原本想到城边的河畔上,去看看那些即将泛青的柳枝,看看那条多年前无数次走过的小路,看看那清清的河水,想象着在水之湄涌起一大片梦幻般的蒹葭。多年了,我一直在努力压抑着这个想法,一度认为曾经美丽的风景就象夜空划过的那颗流星,逝去了,就是无法也不必扳回的结局。然而多年后,我才发现,在世间轮回的不只是春秋,还有如春天般的少女的心情,总会在某些月夜里,在结了痂的黯淡的心灵上,萌发出一种重生的冲动。
  可是,就在那个初春,当我用了很长时间,成功地从失败的情感里逃离出来,并自信从此笑对生活时,我却被当地医院诊断患病了。到省里检查之后,需要立刻做手术,但手术要到北京去做。不期的呕吐,咳出的血丝,亲人凝重的神色和噎咽的叹息,让我的心如一枚投入深潭的石子,幽凉幽凉地沉下去。但我表面还算平静,即使那天嫂子在另一个房间里不小心漏出了“肿瘤”两个字,我依然不动声色。剩下的几天里,我每夜都会在冰凉的寂寞里轻摩着瘦下去的下颌,辗转地抵抗阵痛的袭击。
  筹了一笔费用后,哥哥立即带我去了北京。
  上午8点30分,我象一具木乃伊被推进了手术室。一些雪亮的刀子剪子,乳白色的手套,浅蓝色的纸帽,和大大的口罩,伴随寂静中低重的喘息声,凌乱地浮沉在浑浊的意识流里。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迎着刺目的光线艰涩地睁开双眼,看到了雪白的墙壁,雪白的大褂,清清的液体正从瓶子里一滴一滴落进透明的管子里。这是生的行板,还是死的节奏?床头的鲜花驱不走刺鼻的气息,我与房间里那个来自福建的女孩一样,被胶布和管子缚得一动不动。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医生或护士手持着本子前来为我们查看和记录。这时,哥哥总会起身,与他们到一边低声说些什么。其实他们不必避开我,那些话对一个挣扎在生死边缘的人来说已经无所谓了。但我憎恨这种被放在显微镜下窥探的感觉,虽然也许最终只有失败,我却不能不默默地同这种身不由己的无奈残酷地对峙下去。
  第二天,哥哥对我说:“小云,手术做得很成功,这段时间很关键,要一边恢复一边观察。医生说病情没有想象的那么严重,你要有信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嗯。”
  “你不是想再去故宫和清华园看看吗?等你病好了后,我带你去。”
  “嗯。”
  “你要振作一些,多说说话,多活动一下。你看,那个福建女孩又在同她男朋友逗笑呢。”
  “......”
  那个女孩叫雪,是个在校大学生,一个高干的女儿。她是淋巴癌晚期,入院才一周,化疗就已经让她的头发脱掉了一半。人如其名,她长得白净美丽,高雅脱俗。那男的是她大学同学,每天上午八点都会从花店订来六支红玫瑰,卡片上总是那一句话:新的一天,不变的爱。两个人显得很快乐,经常地谈论着校园里的轶闻趣事,谈论着以后的理想和志向。可是在女孩累了睡着的时候,男的就会靠在床前,将头垂到双臂之间,把手埋进浓黑的头发里。一次,我看到女孩睡了的时候,眼角上渗出了亮晶晶的液体。
  二
  我从家里带来了几本书,偶尔也胡乱翻阅一下。夜深难眠时也想写一写心情,摊开纸笺却总是涩笔难行。病房里到处弥漫着生死搏斗的硝烟,走廊上时而会掠过一阵急促而凌乱的脚步,不知是来了什么还是走了什么。我知道自己得的是恶性肿瘤,死神正扼上我的咽喉,我甚至感觉到身体里的热量正被一丝丝地抽走。向前看是一片黑暗,向后望又是一片苍凉,我又能用什么来慰藉自己这一夜夜的孤戚?我想起自己用六年多的时光,制作了一本精美的情感手册,那里面收集了许多形态各异的树叶和花瓣,每一片标本上都记录着一个曾经生动的情节。那些年,我是多么珍惜它呢!经常一个人悄悄地摩挲着那些水灵灵的纹理,期盼着它们能交织成茂盛的爱的大树。我想起那几本厚厚的日记,从校园到社会,从故乡到异地,用梦想的枝条虔诚地编结着美满的生活。一窗旧梦了无痕,乱红飞过是残春。如今,树倒了,花谢了,生命如微尘般在风中翻卷,未尽天意平生空,幽魂一缕何所从?
  我渐渐消瘦下去。蓝白条的病衣有些宽松,脸皮象是糊了一层胶,眼睛总感到生涩,它们一定又是红红的了。但身体感觉还行,头发也在,这让我意识到自己与几乎秃了顶的女孩还不一样。这几天,一个年轻医生似乎特别关注我的病情。他三十出头,高大帅气,是一位医学博士。我的病他也参加了会诊,来查过几次病房,每次查过后都会细细地嘱咐护士一些注意事项。后来他到我们病房的时间多了起来,并从我的病情谈了开去:
  “你感觉身体还好吧?”
  “还行。”
  “你会好起来的,地方医院可能是误诊了的。”
  “谢谢。”
  “你好象挺忧郁的,作为一个医生我有责任告诉你,这样对身体不好。”
  “没什么,谢谢。”
  “你喜欢音乐?”他看着我枕边的随身听微笑着。
  “有点儿。”
  “那就多听听,舒缓一下紧张情绪。”
  紧张?我心里感到好笑。在病中的思索,让我看淡了一切,该来的来,该去的去,谁逃得过?
  “还有书,也是医生的好助手。音乐和文学都是灵丹妙药,能够让人在病痛中坚强和自信起来。我知道你喜欢文学,你是老师吗?”
  “嗯?”
  “是你那些书告诉我的。”
  我没说话,不置可否。
  “你看,你的书都是诗词散文什么的,没有浮躁气,读这些书需要沉静,这在当今可是难得的呢。”
  “是吗?”这人倒些洞察力。
  “只是,你得开朗一些。院子里开了一些迎春花,你可以在天气好的时候去看看。记住,不管曾经有什么事情,一切都会过去的。”临走时,他又冲我微微一笑。
  三
  病房里的玫瑰花还是天天有新的,只是那女孩的脸色越来越苍白,男孩比刚看到时整整瘦了一圈。我不得不努力忽略他们的存在,象是看一出电视剧或一部小说,想象成是他们在我这样一个残喘病人前的排演。但这分明不是小说里的情节,我看得到尖利的针头扎进女孩白嫩的皮肤里,看得到她眼中闪着渴望生命的眼神,看得到她时而痛楚的清澈的泪水。她就离我咫尺之遥,用她那纤弱的指艰难地弹奏着生命最后的音响,让我躲无可躲。让一个竭力逃避死亡的人目睹一个美丽生命的飘逝,真是残忍!
  但女孩还是死了,在我认识她一个月后的一个深夜,象昙花般结束了她美丽的一生。男孩抵头抽动的肩头,泪水滂沱的清癯的脸,定格在那个春夜;还有他临走时嘶哑的话:姐,她走了,你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因为你见证过我们的爱,我们都没有遗憾......第二天,一夜未寐的我象虚脱了一般,感觉自己也轻飘了起来,如一阵轻雾把清晨潮湿了。看着那空空的床位,我不愿再呆在房间里,不打点滴的时候,就抛下哥哥,一个人走到院子里,在微寒的春风里缓缓地踱着,默默地去看那些盛开着的迎春花。
  中午,从院子里回来,那个年轻的博士正坐在房间里,不太自然地向我微笑着。
  “去看花了吗?”
  “是的。”
  “快暖和一下。我给你带了你爱吃的蚬汤娃娃菜,趁热吃了吧。”
  我一楞,“你怎么知道?”
  “啊,我、我听你哥哥说的。因为我要告诉他这期间你的饮食安排,问过他你平时的饮食情况。”
  一阵莫名的恼怒涌了上来。
  “啊,对了,刚才你出去的时候,我不小心看到了你掉在地上的日记。你的诗写得真好。”
  我一看,那本淡蓝色的日记本正在枕头上。我突然有了一种被偷窥的感觉,不由地抬高了声音,一字一字地说:“对不起,我不会写什么诗,也不需要你的夸奖,请你收回你的盛情,把你带来的都带回去!”
  他怔了片刻,轻轻说了句对不起,就默默地提起送来的饭菜,悄悄走了出去。
  我看着空荡荡的病房,一中午没有胃口。
  哥哥是学医的,曾来北京进修过两年,在京城也有一帮朋友。但我看不惯他那些称兄道弟的狐朋狗友,在一起经常会喝得烂醉。这几天,哥哥看我身体状况稳定,就开始抽空去拜访他的朋友。等到下午回来时不免又有了些醉意。
  “小云,怎么没休息?”
  “......”
  “中午吃的饱吗?”
  “......”
  “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啦?”
  “......”
  “咦,我大妹子这是怎么了,连哥哥都不认识了吗?”
  “......”
  “哦,人都走了,你就不要为她悲伤了,这都是命定的。唉,都是我不好,把你安排跟她一个房间。”
  “......”
  “在医院里几乎天天都有这样的事,时间长了也就习惯了。对了,护士中午给你送的什么饭?我交待过她们的。”
  我气不打一处来:“护士?你只会交待好你的肚皮,还会交待什么护士!”
  “什么?她们没给你送饭?我找她们去!”
  “不,送了,我退回去了。你找的那个‘护士’真够专业的,我用不起。”
  我把经过告诉了哥哥,只是没告诉他日记的事。
  哥哥挠了一下头说:“我道是什么事呢。那医生我熟悉,严谨正派,医术高明,责任心强,前途无量呢。”
  我冷嘲道:“责任心?还是留给他自己吧。”
  四
  
  我从小就有些娇生惯养,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没受过什么艰难和挫折。但父亲对我的教育很严厉,小时候就让我读书柜里那些大大小小的书,希望我能学有所成。到高中时,我居然能在历代朝史上将满腹经纶的父亲驳倒,这是他引以为豪的,于是他不再坚持让我秉承他的意志去学医,决意支持我到北大读中文。
  但高考前一年的病魔摧毁了我的理想,并一直纠缠至今。家里摆放的药瓶,长长的针管,已经陪伴了我度过了最美好的青春岁月,也养成了我沉寂而忧伤的性格。但我从没有放弃对幸福和美满的追求,从没有象现在这样,对生活充满了绝望。我也拥有过甜美的爱,也憧憬过遥远的未来,也曾在丝雨如愁中低吟着曲曲恋唱,在落红凌乱中醉掬过一瓣心香。可是现在,看着斜晖悄悄地爬满窗户,一个人在死水般静谧的病房里,还能奢望有谁的手指,来抚平我额前的纹理;还能依凭这一付病躯,来向爱作一些借贷吗?那个女孩是靠着一个温暖的肩膀送走的,于我,这竟然成了遥不可及的梦想!
  之后每天,那个医生都会来病房,还是如往的微笑,如往的言谈。只是,呆的时间长了些,沉默的时间也多了些。有时候,会与一个漂亮女子一起来,听护士说,那是他大学同学,追了他整整五年,他一直没松口,至今仍是单身,也不知为什么。但我感觉到他对我的关注,超越了一名医生的职责范畴。我的自尊告诉我,作为一个在死亡线上挣扎的人,不能活在别人的同情里,不能让别人同情的目光来透彻自己的脆弱。所以我更加冷漠地去对待他,除去礼貌性的客套外,几乎不怎么搭理他。
  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上午。在例行的查房之前,病房的门突然被轻轻地推开,一位时尚的女孩捧着一个大大的花篮笑吟吟地冲我走来说,小姐,这是一位先生为你订的,他祝福你生日快乐,早日康复!——生日?今天我过生日吗?呵,我说哥哥一大早出去了,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心细了?我刚刚听了一首《野百合也有春天》,看到这清香四溢的鲜花,春意一下子充满了房间,心情刹那间舒畅起来。是的,虽然我还是在与病魔斗争,还没有逃脱死亡的魔掌,但有什么能抹掉我的生日的快乐?我想起了慈祥的母亲,想起了刚强的父亲,想起了哥哥妹妹,想起了许多关爱我的亲朋好友,在他们面前,我真的没有理由不好好活下去,哪怕只剩下一天!
  华灯初上时分,哥哥还没回来。这些天他累了,应该好好放松一下了呢。我从小就比较要强,这时更应该独立。想到这,我轻轻地笑了。原来,一个美丽的生日,不一定有亲人团聚,不一定有歌声和烛光,一个会心的微笑就能照亮你的妩媚呢。
  就在这时,灯光突然熄灭了。楼道里也是一片漆黑。紧接着,门外有人点燃了蜡烛,随着响起一片轻轻的生日快乐歌,灯亮了,只见一群护士微笑着涌了过来,围捧着一个漂亮的大蛋糕......
  不,这不象是哥哥的安排。我突然想起了他,那个年轻的医生,他也一直没来。怎么这两个人一天都没露面呢,这不正常。护士们散去后,我踱到窗前,远处闪烁着的霓虹灯,似乎在偷偷地望着我。不知怎么,那个医生的样子总是在眼前浮现:浓眉似剑,明眸如星,一张线条遒劲的刚毅的脸,透露着一种莫可名状的怆然......是的,我从没认真端详过他,奇怪的是这副面孔此刻怎么会这样清晰。啊,不,我这是在做什么——不过是一个医生,一个素昧平生的人,一个有点古怪的知识分子,这些与我有什么相干呢?我苦笑了一下,掩上窗帘坐到床前,一抬眼,瞥见床头柜子上的蛋糕盒子上,有一张红色的小卡片。我拿过来,发现它是一个叠起来的硬皮折子,用透明胶在中间一点轻轻粘着。一种说不清的异样的感觉轻袭了过来。犹豫了片刻,我还是把它打开,上面写满了漂亮而工整的小字:
  小云,生日快乐!请原谅我这么称呼你。本来想陪你的,怕你不高兴,也就没来。今天我一直在远远地看你,并有幸看到了你美丽的微笑,这不仅对你,对我来说也是很重要的事情。请相信,这不是一个医生对一个病人的嘱咐,而是一个生命跟另一个生命的对话:生命没有理由不美丽,我们也没有理由不微笑。
  另外,我托你哥哥办点事情,他今晚回来的会晚些,你早些休息吧。请恕我冒昧。
  于子沛
  2002年3月20日
  五
  转眼又一个月过去了。我的病情没有恶化,身体恢复得挺好,输液的次数减了下来,但每天的药量加了一点。院方说照这样下去,再过一个月就可以出院了,这段时间可以多出去活动一下,但不能掉以轻心,特别是不能感冒。然而我的心情没有丝毫的轻松,病去如抽丝呐,即便是出了院,谁又能确定它到底会不会复发?
  于子沛还是每天都来。看得出他经常是找借口默默地陪伴着我。哥哥是明白人,每当这时,都趁机溜出去休闲。生日的事我装作不知道,他也一直不谈,就象没发生一样。他经常会悄悄地在柜子上放一些补品,在床头插几支鲜花,在枕边放一本新书,或者在我的书里放一笺诗:
  我记得
  那是个平常的寒春黄昏
  天空象往日一样阴霾
  暮色迷漫飞雪轻舞
  我一个人迎着风
  裹着身影漫步在自己的脚印上
  我看见
  一瓣洁白的雪花
  从九天之外扶摇而下
  如一只倦飞的孤雁
  衔着清愁
  跌落在我微启的掌心里
  溅起一片
  美丽的忧伤
  我听到
  你噙着泪水说
  我原是秋月下的一朵睡莲
  梦托飞雪
  来寻找前世没有盛开的爱
  而你捧起了我的梦
  又怎么融得去
  我的悲凉
  后来我才明白
  注定是这一场黄昏的轻雪
  注定是这一句幽怨的疑问
  注定就这样与你不期而遇
  从此
  你的梦深深地嵌进我的心里
  闭上眼
  你就是我的沉溺
  于是习惯了
  在黄昏来临的时候
  一个人
  瘦瘦地守着你
  月圆或者月缺
  斜雨还是碎雪
  总有一支弯弯曲曲的旋律
  穿越了前生
  缠绵出一条思念的河
  夜颤动着一湾黝深的神秘
  露早已浸湿了容颜
  你又是怎样在袅袅的薄雾后
  浮在我幽凉的泪水上
  溶解着咸咸的梦
  盛开着淡淡的妩媚
  如果你睡了
  我依然会擎着那个黄昏
  蜿行在微笑和叹息之间
  把一粒一粒温热的音符
  镶在你纯白的裙裾上
  当黎明到来
  那凝结在叶子上的
  不是透明的水珠
  而是我圆润的爱
  ——那些补品我从没动过,书也没看,诗却是偷偷读过后又放回原处。我当然知道他的意思,因而我对他越来越冷淡,我只是想告诉他,对于这一切,我始终无动于衷。
  他的女友——姑且这么说吧——也经常来看他,他几乎不怎么看她,偶尔同她淡淡地说句话。在她面前,他竟然一点都不掩饰对我的关心,这使我有一种夺人之爱的难堪和气恼。那女孩很文静,对我倒也很友善,这只能越发让我感到不安。有时在晚间,那女孩一来,他就会淡淡地说:这是医院,请你别打扰病人休息,你回去吧。女孩就会默默地走出房门,一个人在走廊里站着。每当这时,我就有一种心痛的感觉,不知是为女孩,还是为自己。
  一天傍晚,我正在房间里听音乐,哥哥打来手机说:“小云,今晚我们去跳舞吧。医生早就说你可以出院活动一下,你别老呆在病房里,出来听听舞曲,心情会好很多的。你准备一下,我在楼下等你。”
  我一直喜欢跳舞,尤其喜欢坐在迷离的霓虹灯下一边喝咖啡,一边听曲子。是的,在这囚牢一般的病房里,哪里会有旖旎的心情和盎然的生机?于是我简单收拾了一下,跟哥哥到了一家“天上人间”的娱乐城。没料到,于子沛和那个女孩在等我们。于子沛穿一身笔挺的西装,雪白的衣领在灯光下非常醒目;女孩则穿一袭黑色暗花的绒裙,散发着一种淡雅的气质。两个男人抢着要了一大堆水酒果盘后,我们便坐下了,男的一排,女的一排。
  舞厅正播放着一曲熟悉的伦巴,舞池里绰约的人影在款款飘移。女孩先站起来,邀于子沛跳舞,没料到他淡淡地说:对不起,我不想跳。女孩正要坐下,哥哥急忙站起来说,我请你跳一曲好吗?于是两人便滑进了舞池。
  剩下我们两人默默地坐着,谁也没说话。他只是略低着头,轻轻地斟了一杯啤酒,我也在轻啜着橙汁。彩色的光圈从厢座上面不停地流泻而过,让人有一种梦幻般的感觉,仿佛那些青春飞扬的日子就在眼前旋转。然而曾与我伴舞的那人早已不再了,一种物是人非的忧伤又悄悄地漫上了眼帘:我曾经年轻的身影呵,还会有轻盈飘逸的一天吗?
  一曲终了,人影退去。接着是一曲柔曼的《月亮代表我的心》。于子沛站起来,向我伸出左手:“小云,可以请你跳舞吗?这曲子舒缓,适合你跳的”。
  我看着手中的杯子说:“对不起,我也不想跳。”
  他低下头,用很轻的声音:“是身体不舒服吗?”
  “不,是没心情。”冰冷的话语。我不由地用拇指狠掐了一下手心。
  他没再说什么,又慢慢地坐了回去。
  一晚间,不时有人请女孩跳舞。哥哥也经常请邻座的女孩跳。每当有人过来,礼貌地请于子沛和我,他都很歉意地说,对不起,我不会跳。我也婉言拒绝了那些人的邀请。遇到慢三或者慢四的曲子,他偶尔会小心翼翼地说,跳一曲吧,心情会好一些的。我总是说,谢谢,我不想。我们就这么沉默着,在朦胧的角落里梳理着各自晦涩的心情。
  只是有一次,我问:“你为什么不同她们跳呢?”
  他顿了顿,缓缓地说:“我只是觉得,喜欢一个人,就不能让她心里有一点的委屈。”
  六
  喜欢一个人,就不能让她心里有一点的委屈!这是怎样的一句让人心动的话呵。但这话对于我来说,又是多么地残酷!这些天来,它总会不经意地袭来,把我卷入一场海啸里,我仿若一只伤了翅膀的海鸟,一会儿被催上云巅,一会儿被甩到荒滩,没有了抵抗与挣扎的气力。但我还是咬着牙,向着我认定的方向艰难地滑行。
  没过几天,于子沛同那女孩分手了。女孩托人带给我一封信,只有一句话:他是一个值得守候和珍惜的好男人,你要好好把握命运所赐予的难得的机会,无论是什么情况,请别放弃眼前可以抓住的幸福。一个护士嗟吁着说:五年哪,一个女人最美好的岁月,就这样流走了......那女孩去了加拿大,临走时到医院送给他一件亲手织的线巾。虽然这是意料中的,但我却无法接受这样的结局。我越来越不愿呆在病房里,不愿去面对他每天默默的关心和陪伴。我甚至拿想家的借口,几次对哥哥说不管病情到底会怎样,我不想治下去了,只想尽早返回故乡。
  记得是一个星期日的午后,天空中飘着小雨,我独自一人到颐和园,坐在浩缈的湖边。垂柳依依,柔波涟涟,凭栏望去,湖面上白色的十七孔桥长弓一样横卧着,桥头红色的亭子,远处暗黛的青山,都笼罩在淡淡的烟雨之中,茵蕴着一种难以参透的沧桑。身临如画的风景,我却有被囚锢的感觉,似乎被什么紧絷住了,连思绪也飘不起来。雨丝染上了我的长发,沾上了微启的眼帘,轻风挟着寒意打湿了一缕幽魂。我必定是孤独的吗,必定是沉坠的吗,必定要在这春光里枯萎掉希望的花蕾吗?雾霭弥漫着,湖水微泛着,天地之间竟是一片憔悴的沉默!
  当他意外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已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的,又是怎么找到这里的。他脱下白色的风衣披在我身上,我感觉到了那带着体温的温暖,瞬间有一种时光轮转的恍惚,竟然忘记了拒绝他。他用他特有的低缓而略带磁性的声音,从疾病说到生命,从人生说到理想,从经历说到情感,谈他的感受,也谈我的现状。那娓娓的言语扯着我,一会儿把我从纷扰的尘世里牵离出来,一会儿又把我送回不堪回首的往事。是啊,我曾经有过那么多美丽的梦,可现在却被病魔围堵在沼泽里,再也迈不开脚步了,任凭那灰凉的泥浆,一点一点地将我侵吞下去......
  我明白这个男人的良苦用心。我知道他有多高傲,有多诚挚,有多善解人意;我听得见我的胸口在扑扑地跳,一份感激之情在内心深处暗暗涌动。假若时光倒流,我当然不会放弃眼前可以抓住的幸福。是的,喜欢一个人就是让他心里没有一点委屈,那么,爱一个人你又能给他什么?!那个福建女孩留下的,那男孩悲恸的表情和嘶哑的声音,早已把我茧缚在一团死灰里,每当在我几乎被软化的时候,就会激凌着我麻木不堪的神经:不,不,这个世界正在慢慢地关上它的大门,而我站在荒草萋萋的门外,只有夕晖还在徒劳地将我的影子送回门内......耳边,那低缓的声音还在响着,我已经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了,只是石化了似地高抬着头,沉默着,沉默着,直到脸颊悄然滑下两行蜿延的液体。
  他突然把我拥入怀里,一只颤栗的手抚上了我的长发——呵,那一瞬间的惊涛裂岸!那一瞬间的万籁共鸣!那一瞬间的沧海桑田!那凝聚了无数的歌声与泪水,欣喜与哀愁,奔放与抑郁,希望与绝望的生命之水,顷刻间喧哮而泻!破茧的蝶,沐雨的虹,涅槃的凤凰,一切都在萌动,在跳跃,在飞舞。这是在哪里?是浪花怒放的海边,清溪潺潺的林间,还是青石斑驳的幽巷,竹影扶疏的庭院?月下清幽的莲香,薰风里散漫的微甜,烛窗前沙沙的梧桐雨韵,漂浮着,灵动着,沁了上来。我被扶上了一支梅笛,乘着悠扬的旋律追赶着清风:未谙心事的岁月近了,清晰起来,婉约迂回的午夜远去了,模糊了,模糊了......
  “铮”地一声,丝弦断了!我一惊,蓦然推开了他,推开了这刹那间的迷梦。凉风欺来,细雨纷飞,我没说一句话,没再看一眼身边的风景,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七
  医院没有排除病情复发的可能。因为身体恢复得较快,院方允许我回去疗养和观察。再过几天就出院了,三个月的流水时光呵,仿若涉过了漫长的一生,留下的只有满身的疲惫。一种别离的情绪轻轻袭上心头,我却分辨不清到底要与什么分手。自从那天我回到医院,他向我说了一些道歉的话语后,就再也没有提起关于那天的话题。我感觉我们之间多了一份距离和约束,但他还是一如既往地关照着我。也许是因为我要出院了,我们常常是相对无言,沉默如骊歌的行板,笃笃地敲打着指缝间滴落的分分秒秒。
  离京前的第三天,他请我到一家酒吧。我本不想去,可最终还是无力拒绝。
  灯火朦胧,空气中轻漾着舒缓的乐曲。我们对坐着,沉默,沉默......
  他大口大口地饮着啤酒,每一口都噎在我的喉间,呛得我泪花闪闪;心就象那一排空空的酒瓶,没有了内容,只悬浮着一片微微的涩苦。真想对他说,你别喝了,好吗?可是理智告诉我,你不能暴露出一丝的关心,你必须坚持,坚持,因为你要祈福他少遭受痛苦!
  他端着空杯,怔怔地,艰难地说:“小云,再过几天,你就要走了,走了......”
  我心里一酸:我不想走的。但我还是扭过头,沉默着。
  “这一走,还会,再见到你吗?”声音喃喃地,象在叹息。
  见到了又怎样?又能怎样?!酒吧里有人正唱着《相见不如怀念》。
  又是啤酒入杯的声音。他在我眼睛的余光里,轻轻低下头,又缓缓地抬起。
  “可是,可是我忘不了你。”
  我又能拿什么来忘记呵!一种悲抑的,幽怨的,带着点委屈的情绪罩住了我。我努力用淡淡的语调说:“忘了我吧。”
  “不,我做不到。我记得,你入院的那天,穿着一件白底暗花的风衣,披一头柔顺的长发,眉宇间含着淡淡的忧伤。我习惯了那些病号的愁苦,我想,这不过是又一个可同情的病人。”
  他喝了一口酒。
  “但你和他们不同。不象他们那样烦躁或者哀恸。你几乎不怎么说话,不去探听病情,也不与别人交流,对于自己的病好象漠不关心。你似乎有很重的心事,每天都一个人,象在默默地思考着什么,甚至在病痛,在扎针,在做手术时也都显得那么冷静,仿佛那刀子是割在别人的皮肤上。
  “我曾以为这是一种绝望的、心灰意冷的表现。可你却一直在坚持看书——那些正常人都难以细读的书。这使我越来越奇怪,一个貌似柔弱的女孩,是什么让她有这样一份蕴含着坚强的淡定和超脱。我想知道原因,所以我开始接近你,尽管要了解你是那样地艰难。
  “是的,我耍了一个小聪明,从你哥哥那里套得了你的一些情况。那个大学女孩离去的那天,我原想去安慰你一下,担心你会因此自伤。你不在,我就打开了柜子上那本徐志摩的散文,随便翻了起来。”
  隐约的灯光下,他轻轻地搓着双手。
  “我真的不是有意看你日记的。我从没想过,一个陷入病痛,挣扎在生死边缘的人还会坚持写日记,这是我工作以来所没有遇到过的。当我从地上拾起来翻开它,看到你那些凄艳的文字时,又不由地多看了几页。我知道自己犯了一个常人无法容忍的错误,但我必须去面对。
  “我知道你是一个善感的人,心思细腻,冷傲脱俗,不会轻易张扬自己。时间一天天地过去了,我渐渐地发现,在你面前,我已经没有了最初的好奇,关心,剩下的只是依恋!我不否认,你传统古典的美丽外表吻合了我多年来的理想,但你那种忧郁的、雍容的气质,让我生来第一次有了心动。
  “我知道你在病魔的刺须下,在一点点蜷紧着自己。我不知道怎样在不触碰你敏感的情况下,打开你的心扉。我只好在每天默默地陪着你,远远地望着你生日里的微笑,悄悄地跟着你到颐和园去。从颐和园回来那天,我在楼下望着你的窗户,徘徊了一夜......”
  酒吧里的人声和乐曲似乎都消散了,我象掉进了黑洞里,四周一片漆黑,冰冷,寂静。眼前漫漶着一行字迹:请别放弃眼前可以抓住的幸福;俄而又传来了那个嘶哑的声音:我们没有遗憾......那红色的生日卡,夹在书页中的诗,细雨霏霏里的柳条,还有手术室刺眼的灯光,都凌乱地浮现出来,又慢慢地破碎了。胸口象是缠绕着一团乱絮,堵得我喘不过气来。
  过了片刻,他抬起头盯着我,声音微微颤抖:“人就这么一辈子,一生中,难能遇到一个让你心动的人,我只是不想放过这样的机会。今后,无论有任何的风雨,你能允许我,陪着你慢慢地走下去吗?”
  ——这是怎样令人窒息的一刻!血脉静止了,时光凝滞了,生命孱弱地站在悬崖边上,进退都是无法飞渡的深渊!隐暗中那缕灼热的目光,在一丝丝地剥离着我的脆弱,谁来给我力量让我驻足?谁来给我力量让我逃离?!不,不,让我一个人拎着灰暗的未来走吧,也许是几个月,也许是几年,让我独自去接受命运的宣判吧!
  “对不起,我不需要......”细若游丝的声音,我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显然是听到了。缓缓地垂下头,一只手埋进浓密的黑发里,另一只手机械地捻转着桌面上的杯子,我感到了心被辗磨的痛楚。
  我突然很想仔细看看眼前的这个男人。于是悄悄地转一下头,可是眼睛已经蒙上了一层雾水。模糊中,我看到那宽阔的肩膀,那棱角分明的雕塑一般的脸庞,那一只应该是青筋微突着的有力的手......难道我不想把柔弱靠在一幅火热的胸膛里吗,我不想握住一只温暖的手吗,我又怎么不想甩掉那些孤独的岁月,让忧伤在一份呵护里慢慢地消融呵!对不起了,可爱的人!请你原谅,不是我心如磐石,只是我浅浅的生命之水,已经载不起这样的一舟厚爱了!
  他轻轻动了一下。我迅速转过头来,怕被他看到。
  终于,他轻吁了一口气,平静地看着我说:“请原谅我的冒昧。也许我没有资格,可是在这临别之际,我还是想以一个朋友的身份,请你答应我,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好好地珍惜今后的每一天。我不希望你孤单地面对生活,伤口总是会复原的,一切都可以重来,只要你能幸福,我也就安心了——现在,我想送你一支歌,可以吗?”
  我点了点头。看着他穿过散乱的人影,慢慢地走到前台。乐声起了。他向我的方向望着,在如雨的音符里,用浑厚的颤音,将每一句歌词深深地烙在我的心上:夜已沉默,心事向谁说,不肯回头,所有的爱都错过......那汹涌的旋律卷来,一浪一浪地冲击着我坚强的堤岸,我已经无法抵御了,任凭决出的哀怨,潮水般地把我淹没。歌还没唱完,台上的他就哽咽起来,伴随他的,只剩下满面的泪水......
  八
  转眼间一年过去了。2003年春天,一场突如其来的“非典”疫情席卷了大江南北。本来要去北京进行复查,只好因此担搁下。哥哥说,到秋末再去吧。
  在每天黄昏来临的时候,我都会同往常一样,静静地伫立在夜色渐浓的窗前,不经意地回想起在北京那三个月的时光。一年来,于子沛打来几次电话,有一次还说因出差,想顺路来看我,我谢绝了他的好意。对于这份感情,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错了,只知道所做的一切,真的是善意的。如今,在看过了许多的春花秋雨,听过了无数的暮鼓晨钟之后,他的生活早已恢复了原有的平静吧。只是,每当在午夜梦回的时刻,我独自躲进夜的怀抱里时,才会面对真实的自己,一次次地重现着最后一次见面的情景,让那支永远的歌湿润着微闭的双眼;也只有在夜雾弥漫的时候,一个人坐在灯下,用手中那笨拙的笔,默默地和自己的心灵进行交谈。
  哥哥的医术越来越精湛,他治疗的病人也越来越多。许多人还求他带路到北京看病。6月下旬,北京刚刚解除疫情封锁,哥哥就陪一个朋友去京城求医。第二天返回时,已经是黄昏了。
  晚饭后,我正坐在书房看书,哥哥推开门进来了。
  “有事吗?”我不喜欢看书的时候有人打扰,哥哥早就知道。
  “啊,没什么,没什么。我来看看你——你在看什么书啊?”
  “看什么书?你这个武侠迷神经发热了吧?”他对我那些书可从不屑一顾的。
  “不是...啊,是有点发热的...”他语无伦次,异样地看了我一眼,转身想走出去。
  我感觉他有话要说,叫住他:“有什么事,告诉我。”
  “没什么,能有什么呢...我只是来看看你。你还好吧?”
  “不,告诉我,什么事。”我重复。
  他看了看我绷起的脸,目光停留在书柜上,踌躇了片刻,低低地说:“于子沛死了...4月份在南方。‘非典’暴发后,他主动要求去了疫区,后来被感染了...他医院的同事说,他们为他感到自豪,只是不忍心,那么好的人,走的时候还是单身一人......”
  我仿佛遭到了雷击,木然地坐着,努力不让书从手中滑落。心中响起了玻璃清脆的破裂声,一个声音自灵魂深处奔驰而来:结束了,结束了,结束了!之后,内疚、自责和遗憾涌了上来,一点一点地将我撕裂,吞噬……在幽凉的浑沌里,我只想乘槎而去,在渺渺大千里寻找那剪孤单的身影;死生契阔呵,与子成说:假若还有来生,我一定要牵住你的手,哪怕只有一次,哪怕只有一天!
  那一夜,我没有合眼。一个人,站在漆黑的窗前,对着幽邃的夜空,流着泪水,一遍又一遍,轻轻地吟诵着——
  在我死去之后,
  亲爱的,
  不要为我唱哀歌;
  不要在我头上栽种玫瑰,
  也不要栽种成荫的松柏;
  但愿你成为雨露滋润的绿草,
  铺盖着我坟墓上的山坡。
  如你愿意就怀念我,
  如你愿意就忘记我!
  ……

                         (散文编辑:散文在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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