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先生一早上起来就觉得有点不对劲，是哪不对劲呢又说不出来，反正就是怪怪的。他记得墙仿佛没那么高，四周也没那么宽，墙上画纸里的女人又矮又胖，他几乎看不见她了。他刚睡醒来，头还是昏沉沉的，刚才一个梦立刻被忘了。方先生看了看镜子里面的人，倒头又睡下去。这次睡得不怎么安稳，因为老有雨水滴在屋檐上，发出哒哒的声音。此时万籁俱静，这雨水老是打扰方先生的睡眠。过了一会他还没睡着就愤怒地坐了起来，拉开窗户朝外望去，又是一个阴雨天，对面楼顶上平时白的地面被雨水打湿后变成了黑色，梧桐树叶快落光了，一片一片比手掌还大，尽都在地上盘旋打滚，只有一两片还挂在树枝上，冷风吹得它们瑟瑟发抖。
　　
　　方先生不喜欢这一切，因为他是个推销员，恶劣的天气只会加重他工作的负担，况且在这种情境下，人的心情也不会太好，尤其是看到还有推销人员来敲他家门的时候。想到这里，方先生又倒头睡在床上。
　　
　　这次他真的睡着了。
　　
　　又不知道睡了多久，天还是阴沉沉的。方先生感到一阵口渴，起床的时候突然看见天旋地转，那个女人的画像一遍遍地在他眼前晃。他吓呆了，想用力抓住这一切，却又怕自己一动就跌入万丈深渊。好不容易抓住了床沿，如同在巨浪颠倒的小船上抓稳了船舷，他使劲地扣住，捏住了呼吸气管与狂风巨浪搏斗。终于，渐渐地，他得胜了，风暴平息了，眼前的世界停住了旋转，一切都又恢复了原样，墙上那个女人的画依旧挂在不高不矮的位置。
　　
　　方先生叹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坐起来，擦了擦冷汗。当他站起来时发现两条腿一直在打颤。外面雨打无言的声音也停了，四周充满着一种寂静，他在其中听着自己的心跳，慢慢地加速，愈来愈快。周围的事物在他眼前放大，他看着一切都不熟悉了，儿时把玩过的玩具像一个说话的人，他听不见它在说什么，却又充满在耳朵里鸣叫。那声音呜呜作响像是一队人正在外面说话，仔细去听时又只剩下一团嗡嗡的声音。
　　
　　他急忙打开门，屋子里是这样空荡，好像一切都变了，他没来过这里。他开始叫喊，发疯似地大叫，最后他发现连自己的声音都听不见，四周还是一样的寂静。耳朵里的那个声音却越来越大，他痛苦地捂住耳朵，声音却还是不停地传来。
　　
　　他伏在地上，这夜是这样的大，立在他的面前，四周的东西也立在他的面前，黑色的极其的大。他突然听见有人在说话，那声音却又极其的慢，仿佛有人故意让它变慢。时钟在墙上慢悠悠地走，也仿佛变慢。他看自己的手，极快地慌乱地在四处扒摸，好像在找什么东西，几分钟之后他的头便又开始眩晕起来，几块白色的和黑色的斑在围着他转，眼前的世界变得极不稳固，他摸不到船舷，重重地跌倒在地上，头砸在僵硬的地板上“砰”的一声响，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半个月后警察在寓所内发现了一具尸体，是个男人的。邻居都称不认识这人，只知道这里住着个鳏夫，以前见过两次面，不过没怎么说过话。时候已是入冬节气，尸体还是发了毛，生了尸绿，法医来鉴定时还是发现尸体的牙齿紧闭，怎么也打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