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海燕白天在土窑厂干活，中午或傍晚以及休息天在家护理着自己二岁多一点的女儿小燕。婆母张氏自己脑袋瓜子并不聪明，但是她却嫌弃媳妇，行动言语上总有嫌媳妇愚笨，手脚慢，不会干事的表现。日常月久婆媳两人相处关系紧张，隔阂日积月累，彼此间矛盾日益加深。
　　
　　国人的婆媳矛盾历来是社会难以攻克的一个棘手问题。女人之间难免有一种自私狭隘、妒忌心理。只要有一方死抱成见，双方便难以沟通，于是达到结下争锋相对的死结，难以化解。其实女人间也不能说哪一方是坏人，有一方脑袋瓜子浆糊到不可救药时，或者双方都如糊了一层贴膜，那个矛盾便难以解开。
　　
　　张氏毕竟是共产后那个时代的过来之人，那时家中太贫困，丈夫又死得早，艰难的拖着三个日长夜大的儿子，养成了勤俭节约的好习惯。一日三餐煮了什么菜水，吃到碗底翻身，连碗内的食物卤迹都要用舌头舔得一干二净。海燕看到那个情况，自然不去说婆母什么，她能理解婆母俭朴的好习惯。但是海燕自己过生活没有学习婆母这个榜样。其实每个人有每个人自己的活法与生活习惯，婆母大不必去管媳妇的活法与生活习惯，媳妇同样也大不必去管婆母的活法与生活习惯。这都是生活小事、琐事，大可不必自寻烦恼。各自管好自己的生活细节问题，就没有那么多的麻烦与恼火。
　　
　　丈夫蚓华是个老实人，他是大孝子。大凡媳妇与母亲发生争执之时，他多半是站在母亲这一边的立场上。一边是自己的母亲，一边是自己的妻子，男人有时处不好此间的关系，便会造成家庭战争的爆发。蚓华的小名川丝很形象的描述了他的外表特征，还在结婚时鼻涕狗鼻充上的两条黄浓鼻涕还像两条特大粗粉丝缩进拖出，他的邋遢相是人们看着不禁既嫌弃又好笑的笑资；川丝还有一个内在特征，便是勤劳俭朴。尽管他的智商程度并不高，但是他属于男人中肯干活的那种人。
　　
　　张氏与海燕，婆媳俩在后方交火时，川丝在旁边只管干自己的活，他也干涉不了母亲与妻子的合奏的婆媳家庭繁盛两重唱。他经常是无言傻站。一边是自己苦难深重，一手拉着他们三兄弟长大的娘亲，一边是与自己门当户对，共同讨生活的亲爱妻子，他说哪边都不忍心，他是一个勤勤恳恳，忠厚老实的汉子。
　　
　　“海燕，你在家也得煮煮早饭，洗洗衣服。一直是蚓华煮饭、洗衣，他也累啊。”张氏当着海燕的面嚷开了。其实婆婆对媳妇不能这样当面直白的说话，张氏这个马大哈就这德行了。她在冯娜面上也不止一次的诉说过。这样的家庭矛盾，作为大人应该在儿子面前诉说，不应该给媳妇带来难堪。再说了儿子媳妇都是成人了，他们小家的事情，他们懂的，婆母管得超出了应有的范围。
　　
　　海燕并没有生大气，只是说“我们自己的事情，我们自己知道。早晨小燕需要照管，你就别瞎指挥了。”
　　
　　“你就说不得了，我说话你怎么总有狡辩呢。”张氏气呼呼的声音分贝增加，这下更来劲了。
　　
　　“一家人家，男人女人都得干家务活的。男人赚钱，女人同样也要干活养家糊口，男人回家自然也得干家务。再说了现在的小孩不像你儿子小时候那样了。”海燕耐着性子说。
　　
　　“你还不得了了，雄猫不法雌猫发。”
　　
　　“你知道什么，管好你自己，我们自认对你不错，你却总是多管闲事。”
　　
　　“真不懂爱惜男人，这样的女人真少有。”张氏的话真伤女人的自尊心。
　　
　　“吃饭的人都懂自己该干什么。你自己管好自己，我们也就高枕无忧了。你这样无休止的多管闲事，哪像好好一大家子人相处过日子。简直就是吃饱饭没事干，无事生非。”
　　
　　“你这懒女人，你要害我儿子哪。”傻女人张氏开始呼天抢地，声嘶力竭的干架、相骂。
　　
　　海燕被这样的无理取闹之事闹得脑袋时常嗡嗡作响，似乎炸裂，心中痛苦。她与婆母的沟通始终难以有所进展。
　　
　　“我与你讲的道理，这样清楚，你还是听不懂。你自己问问你的儿子，我害他什么了。”
　　
　　“你还真嘴硬。不但不会干活还懒惰，哪有你这样的女人。谁家男人这样辛苦，每天要烧早饭，还要洗衣服；哪家女人有这样懒惰不顾家。”张氏的这些不太属实的言辞对海燕显然是当头一棒，是一个沉重的打击。家中有这样一个脑子糊涂的大人，海燕今后的生活会出现非常难以逾越的障碍。尽管海燕再三解释，丝毫起不了作用，蚓华又是个太没用的男人。海燕也有女人自身的家务，家庭的琐事，家庭的采购、买办，小燕的呵护、照顾，房间的收拾、整理，等等需要海燕来操办。海燕同样打工赚钱，一双手不可能同时承担起家庭全部的家务。川丝承担一部分家务，诸如煮饭、洗衣之类的家务活也是顺理成章，理所当然的事情。可是张氏夹在里面掀起了小波浪，后院起火，小战争三六九，大战争不稀奇。
　　
　　海燕生活在这样一个喋喋不休吵闹状态之中，真是无言的痛苦。白天海燕要在窑厂干活，海燕干活认认真真，踏踏实实，对工作责任心强，一丝不苟，是个好工人；回到家她还要做家务，做好一个妻子应尽的工作、本分。海燕很是辛苦，却还招来家中婆母没有原则性的无理相骂。有道是“情愿与有理之人相骂不愿与无理之人说话”，便是此意。但是有时搭上了无理之人，却是躲也躲不了，藏也藏不住，逃也逃不走。
　　
　　制砖机发出巨大的隆隆声，窑厂上的生产景象热火朝天。窑厂的制砖活计是一种简单劳动，以前制砖是一种劳动强度很大的体力劳动，自从窑厂有了土机器之后，巨大的劳动强度减轻了许多。窑厂的制砖流水线上的活计是环环相扣的集体合作的活计。海燕干活不会偷懒，一般的活计也不会难倒海燕。海燕对工作认真负责的态度无可挑剔，海燕对技术掌握的程度当然是能够胜任工作的。流水线的作业，如果有哪一道环节程序上出了差错，或者速度缓慢，或者跟不上进度的送料，都会出现问题。或速度显著迟缓，或卡住，停止运转，招致整道工序出现状况。整条流水线有好几道环节，人员配备是这样设置的：切泥二人，和泥二人、送泥一人，制砖机上二人，刮泥二人，晒泥二人。整条流水输送带作业配备11名妇女。
　　
　　“海燕在制砖和泥程序上的动作速度很慢，她干活偷懒，所以影响到整条输送带流水作业线的生产进度。速度缓滞，不出数量，制砖速度显然被落下来了。这种人得让她卷铺盖回家吃老米饭。”切泥工序上有一名妇女背着海燕，在地生老板这儿告了海燕一状。地生虽然人不坏，但是人免不了有时耳根子发软，听信谗言，会发出不切合实际的言辞。
　　
　　一天地生点了海燕的名“吴海燕，你注意一下自己的和泥速度，不要影响整个流水线的进度。”
　　
　　“老板，我已经尽力了。你再看看仔细，问题是不是出在我这儿？我每和好一块砖的泥之后，上一个程序的泥还没切下来，放到输送带上。输送带流水线上没有切泥程序的泥送过来，我拿什么和泥呀。”海燕的话显然是给了那背地里检举海燕，切泥工序上的女人一记响亮的耳光。恶人先告状，想不到有点像偷鸡不着蚀把米，却引火烧身似的。她却把自己给抖了出来，赔了进去。原来产量上不去出在她这道环节上，倒反而显露了她自己偷懒的德行。地生很快注意到海燕的话属实，海燕的工作确实无可挑剔。问题确实出在那个切泥程序上，那女人不打自招的举动倒是让人们看清了事物的真实状况与实质。海燕用自己的行动打退了一些不怀好意，专门想欺负人的歹念与进攻。那女人尝到了吃不了兜着走，想整人却被人识出真面目的可笑结局。这样的苦力活，还如尖刀山上抢饭吃似的，叫花子见不得拎篮子，真是奴隶中丛林法则弱肉强食，丑陋不堪的劣等本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