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海燕最开心的时期那是在土窑工作两年后的那段时间。
　　地生所承包的土窑经营维持了两年有余的时间，它的历史使命寿终正寝。
　　当地政府媒体在报刊电视上报道了土窑制砖用土毁坏国家耕地，对国家土地有严重的危害性与破坏性。农民愿意把土地上的泥土卖与窑厂。是因为他们一年四季勤劳耕作换得的的血汗钱还不如卖一次泥土的钱来得多，于是他们当然愿意把承包地上的泥土卖给窑厂老板。制砖的必需材料便是泥土，于是方圆几里地地块上的泥土，便成了如敌我战争七高八低似的作战地图。高的地方是农民还没愿意出售泥土的地块，低的地方是农民出售了一次，有的甚至于出售了几次泥土的地块，于是土地形成了高低不平的状态；承包地上到处坑坑洼洼，是因为出售地块上泥土的时候，窑厂负责承包挖泥的人员，他们的劳动没有施行机械化作业的可能，是繁重的手工体力劳动。农民工运用铁搭、土箕与扁担挖掘、装运田地上的泥土，进行运土劳作，因此坑坑洼洼便是自然而然的现象了。讽刺的是本地销售承包地上泥土给土窑制砖之用次数、土方数量最多的是本村曾经当过大队支书的人，实在是给党的脸上抹了一次很浓的墨汁。然而他却说“我的作为是实事求是，与时俱进。我们党把重点转移至经济建设，当然我以身作则，跟党走，也得扭转方向，把我党的经济利益放在第一位。”
　　一直以来，我们党认为土地是国家的。我们党历来重视国家土地的完整性、安全性，这两性关系受到了严厉的摧残与威胁。改革开放，经济发展一旦与国家的利益发生冲突，我们党自然把维护国家利益放在首位。于是当地政府出了地方红头文件，决定关停并转本地小土窑，同时并由当地政府给予窑厂承包人一定的经济补偿。窑厂承包人当时承包此窑时候，就是福建人三钱不值两钱一脚踢给他的。因为是福建人要离开此地，福建人当此窑废了，多少得到一点也好。于是地生化了低成本，赚了两年多一点的经营利润。现在国家送过来一笔经济赔偿，窑厂承包人并不吃亏。他能够拿到一笔不需付出，不错的经济补偿款何乐不为呢？于是没有太大的声音，双方也算皆大欢喜。
　　曾经在窑厂干活的中老年妇女大多还是回到老家吃老米饭，帮着子女料理家务，以及干好一亩三分破荒田的活计，中国老农民的出路等于不死不活撑活路。你还别说，中国老年农民，尤其是老年妇女，她们如保姆式的劳动，如小型家庭农机式的劳动在当时社会中还真是很需要的一种无偿劳动力。只要她们的生命在延续，这种劳动力的供给便是中国社会一种太需要，太悲凉的真实现状。只是她们也想得到一点自身价值的体现，窑厂使命的结束，标志着她们通过自己劳动取得自我价值兑现的经历就此结束。
　　窑厂完成历史使命关闭后，海燕进了服装厂。海燕正值少妇时期，她还年轻，她今后的路还长。
　　海燕的亲属，很多人都在当地一家大型服装厂内务工。海燕的大妯娌（龙蚓妻子）——萌萌、小妯娌（华生妻子）——欢欢、叔伯兄弟大妯娌——茵茵、叔伯小妯娌——丫丫，她们都在这大中型服装厂内务工。可她们没有一个人为海燕举荐介绍进服装厂打工，是海燕自告奋勇报名进入服装厂打工，养家糊口的。
　　那一年，大型服装厂进入青黄不接的年代，服装厂招收务工人员发生争抢人员的员工荒。因为当地服装厂的工人来源是当地与外地的年轻务工人员，单单当地年轻工人的劳动力数量是适应不了这些服装厂生产、经营需求的，因此外地年轻务工人员源源不断的涌向江浙两省长三角地区。人有攀比的思想，有这山望着那山高的思想，有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的思想。年轻外地务工人员的思想不很稳定，他们从亲戚朋友那儿打听哪儿的工资高，哪儿的钱好赚，于是人员的流动势在必然。那一年有很大一批人流向广州、深圳等地，他们认为那儿赚钱多、容易。这是人的本性，于是浙江的这批劳力源流失很大一块，用工来源来得珍贵了许多。海燕便在这用工荒的情况下，自己问进了服装厂，她很珍惜这天时地利人和来之不易的机会。从此海燕心情开朗了，海燕知足了，这是海燕最开心，最心满意足的一段光阴。
　　海燕在这服装厂时，萌萌在服装厂内担任着生产厂长；茵茵担任着服装厂一个缝纫组的组长；丫丫担任着服装厂缝纫车间的车间主任；欢欢担任着后道辅助车间的分管负责人。宗族妯娌们在服装厂内都有一定的职务。海燕没向她们求过什么，尽管海燕的能力有限。海燕有一个特点，她绝不想，绝不会占人家的便宜，或者欠人家的情，海燕很踏扎。海燕有一股自强自立的精神，她不愿意求人，海燕做的是对的，求人不如求己。亲属不愿帮助你，你求上去也是白搭；亲属愿意帮助你，你不求，他也会帮助你。
　　海燕没有让自己人帮助说辞谋得一个好的职位。海燕刚进厂时，厂长将她安排在茵茵一个缝纫班组之内的车上踩直线。那时候，海燕的状态很好，是海燕最开心、释怀的日子。
　　冯娜曾经亲眼目睹海燕知足者的状态。虽然服装厂打工也属于简单劳动，哪怕是缝纫技术也是属于简单劳动中的一种技术活，复杂劳动还是算不上的。但是年轻人在一起干活，便称了海燕的心，海燕是一个容易满足的女人。
　　那件事，冯娜还清清楚楚的记得。那时冯娜利用业余时间为人们量体裁衣，缝纫衣裤。那天海燕休息，傍晚海燕到冯娜家中，让冯娜为她做两条女裤。能上班穿，也能在家做家务替换着穿。冯娜为海燕制作成品完毕，海燕一定要冯娜把制作的工钱收好。冯娜不收钱，海燕说什么不依。冯娜不收制作工钱，海燕不高兴，她说“这是你的劳动所得，你若不收工钱，我便不要这裤子了。按劳取酬，理所当然。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一定要付工钱的。你一定要收下，我才开心。”冯娜再怎么说也拗不过海燕，海燕无论如何要付工钱。海燕的性格便是她绝不接受任何人的施舍与同情，怜悯与关照，她很要强。虽然海燕生活并不富裕，经济窘困，但她人穷志不穷，这是海燕独特的志气与性格。在以后的日子里，海燕逢人便说“上海大姐姐是个好人，她为我做了两条穿着很舒适的裤子，我很满意，很称心，很开心。”
　　村人告诉冯娜时，冯娜说“海燕真是一个好人，我看她经济困难，不想收她工钱，她无论如何要付工钱，她是一个坚强的人哪。我为海燕的品质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