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他从那摊买棵水灵灵的牡丹花，摊主说，好好栽吧，只要能活，不长时间就会开花。
　　然栽到盆里牡丹花，一直打不起精神，萎缩得一日不如一日。他心里纳闷。
　　来到花摊，恳求传授经验。摊主早已心知肚明痼疾所在，微笑着说：怎么，没活，浇多水了吧。
　　他心里纳闷，摊主没见栽花过程，怎知得这样清晰、准确？没马上应答，表情已带出来了。
　　是呀，栽花活像对待小孙子一样精心，多浇点水，生怕刚栽的花受委屈。
　　早上来过几位曾在这摊点买过花的人，都是因浇大水涝死的。
　　通病啊，通病。卖花摊主原地转了一圈，紧张得拳头攥得很紧，不停感叹。
　　真是：为尽快栽活，用特配营养土，价格高也买。盼着活，心理急，今天浇，明天浇，浇着浇着，三下五除二，偏爱惹出麻烦，没过几天，好端端一盆花，遭遇寒冷似的，叶子焦黄，花盆底下，落一层黑黢黢叶子，再过几天，枝也枯了。
　　买花的人们对摊主有了几分崇拜。
　　摊主指指摊前的一堆花，反显随便：不用格外上心，都是皮实货，好活着呢。
　　想起摊主刚才说浇水之事，正欲下问，摊主像学究给孩童授课，晃着脑袋，说：浇水，要记住三句话。
　　怎讲？买花人静得鸦雀无声。
　　“浇透不浇漏。”摊主说。
　　是呀。花长得水灵，主人垂青，给予水的回馈多。花盆里，碧波荡漾波光粼粼的，江河般景象，身单体薄的盆栽花，还不涝死？浇水，做到土湿润的“透”为妥，“漏”了，危险就来了。
　　“见湿见干。”卖花摊主又说。
　　是呀。花也好像人似的，对水，渴了，才想喝，被动的喝，拧着脑袋往里灌，还不呛死？
　　“水量要适度”。卖花摊主最后说。
　　是呀。“漏与透、湿与干”，全凭观察、体验、领悟。
　　那天，他又买来一盆花，培好土后，让儿子用铁壶盛水，倒水时，壶嘴小流倾倒，他伏下身子，在旁边观察花盆底下托盘的动静，刚刚见到有一点浑浊的微流溢出，马上警觉起来,大呼：停。儿子早把水壶挪开，可不一会儿，咕嘟、咕嘟，花盆里的水就把垫在下边的拖盘灌满溢出，流了满地。
　　他给了儿子难看脸色，嚷道：你看、你看，怎不悠着点，这不，又浇漏了。
　　儿子一脸的不屑。浇水时，又没有孙武空火眼金睛的本事，我倒水时，哪看得清水在花盆土壤里流到什么程度？您说停，我不就停下来了吗。可是，您看也白搭，等您看见花盆底盘上有了微小的水流，实际上水已经在花盆土里灌满了，到了此时，您再让我停，照着不漏的程度迟了不止一步。
　　是您给了我一个迟到的信号，怨谁？儿子的两脚擦了一下地，不住地嘟囔。
　　一个在上面倒水，一个观察花盆底下的动静，仅限观察进口、出口，里面的情况才是关键。正像儿子说的，我也不能像孙武空似的，有钻到花盆土里的本事，为倒水的儿子“叫停”真是晚了呀。“漏”看的清，不漏可要多次实验呀。
　　以后的日子，反复好多次，一次次实验，最终做到底盘里没有水流溢出，里面又都湿润：每次浇两舀水，能保障透而不漏。
　　过去养花大多没有这样的认真。浇多了，水流出来了，在地上擦一擦，或用条旧毛巾塞在花盆底部四周，让溢出的水吃到毛巾里，再慢慢蒸发。是买了盼望早开花的这盆，才格外上心。
　　那天，他的儿子放学来，低头耷拉脑袋的不高兴，还一个劲的抹眼泪。怎么啦，他问。作业没做好，挨老师罚站了。
　　在学校里教师的一言一行，都是对孩子生长肌体的浇水。优秀的教师的教育常用一句“润物细无声”来形容，实际上老师的话、对学生教育的方法都是出于一片热心，但是，正像栽花浇水一样，有时，一不注意，恨铁不成钢的过了头。孩子的眼泪，很像是花浇过头的流水。要是让这水慢慢地在心田渗透而不溢出，就是上乘的了。
　　孩子也有自尊心，如何使我们的教育与承受能力相符呢。过了一会儿，这位年轻的教师来做家访，没有听见这位老师和学生是怎么说的，但是学生听了这个教师的话，开心的乐了。
　　眼泪与笑声是教育后孩子状态的两极，如此中和一下，是不是做到了“透而不漏”的最佳呢。
　　他目送这位老师出门，习惯地舀了两舀水浇到那花盆里，花枝长得很壮，花蕾饱满，即将绽放。
　　这位老师也是在经历着他当初的探索。他感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