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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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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2014-07-01 22:05散文来源:散文在线 散文作者: 李顺希点击:
        

  子奇,八零后,材料学专业研究生,即将毕业。
  这段时间,他奔走于各大招聘会,他想在离校前找到合适的工作。
  简历,纸质版的,电子版的,如士兵般出击;回复的,邮件,电话,接踵而至。
  “喂,是子奇吗?”
  “是的。”
  “上次我们现场谈过。我这边是内蒙古军用纤维研究所,事业单位,正需要像你这样做过湿法纺丝的研发人员。你好好考虑一下,最迟本周日给我们答复,好吗?”
  “好的,谢谢。”
  今天,周五,距给出答复还有两天时间。下午,去图书馆还清了所有的书刊;晚上,和室友们在汉莘美食城二楼共进晚餐,在这离别之际。
  周六,学校有事,导师也过来了。子奇略带兴喜地走进导师的办公室。
  “赵老师,内蒙古有一家研究所让我好好考虑一下。您帮我参考参考。”
  “研究所,应该不错的,压力没企业大。内蒙古,也不错。有机会我也想去领略一下草原风情。”赵老师坐在蓝色办公椅上,微笑着。
  “我就觉得,太远了。”子奇心想,赵老师您可是去内蒙古旅游,我是去工作哎,说不定一辈子就呆在那儿了,听说北方的气候很干燥。
  “没关系的,现在交通也方便。我觉得,你可以去,不过,最终还得你自己决定。”
  子奇点点头,离开了导师办公室。
  晚上,站在宿舍的阳台上,子奇拨打了在福建打工的父亲的电话。
  “爸,内蒙古有一家研究所让我考虑一下。您看我是去还是不去啊?”
  “内蒙古啊,这么远。感觉像发配一样。”
  “是啊,挺远的,不过单位还可以。”
  “那你自己决定吧。”
  这有些难了。周日,今天是给出答复的最后期限。整个上午,他都在想,却犹豫不决。直到下午三点,他才拿起手中的诺基亚。
  “喂,您好。我是子奇。您让我最迟今天给出答复。我决定了,我来内蒙古。”
  “哦,子奇啊,你的决定有点晚了。我们这边的招聘计划已经变了,从原来的招聘两人变为一人,而且我们已经和那位同学签约了。”
  子奇站在镜月湖畔的柳树旁,握着诺基亚的手不经意间滑到了大腿上。他边走边想,自己没有意识到事情的重要性而拖延到周日下午,如果在周五立即答复说去,或许结果不这么令人失落。
  翌日清晨,室友如龙狡黠地说,“今天交大有一个大型招聘会。我看了招聘单位名单,有不少名企,咱去看看。”
  子奇便跟着如龙坐公交,转车,赶到交大。
  一家株洲的材料研究所正在交大的一个大厅里举行宣讲会。子奇和如龙小心地挤进大厅。宣讲会结束,紧接着是关于中英文阅读、专业知识等方面的笔试。子奇和如龙一同通过,进入下一环节——面试。按照这家单位的短信提示,子奇和如龙辗转到另一小厅,参加面试。
  “你们的面试表现都不错,可我们只招一个人,需商量后再做决定,今晚八点会给你们短信。”
  走出交大校门,华灯已初上,子奇和如龙匆匆地踏上公交,带着不一样的期待心情。
  快八点了,子奇想象着诺基亚的短信铃响,打开一看,短信上说,恭喜你被我所录用。可是,八点到了,手机没有动静;八点十分了,还是没有动静。八点十五分,手机短信铃响了。子奇快速地打开来看,是如龙的短信,上面说,子奇,我被录用了,你呢?子奇简短地回复道,没有。
  晚上十点,子奇收拾好心情,下楼,回宿舍。可是,在镜月湖畔的柳树下,在靠近小桥的水泥堤上,借着从图书馆阅览室里射出来的微光,他看见一只白鹭雕塑品一般站在风中,注视着眼前涌起波浪的水面。这么晚了,它还没有归巢,它还站在激起浪花的水泥堤上,全神贯注地审视着湖面。它忘却周遭,告诉人们,眼前的这片湖就是它的整个世界。这只白鹭,不正是我的真实写照吗?为了生活,忙于奔走,子奇不由凄然地想。
  翌日,如龙对子奇说,株洲那家研究所,我不去了,离家远,不方便。子奇点点头。这事儿差点成为一段佳话,因为隔壁课题组的同学都知道,并且每逢碰到子奇都会询问一番。
  过了几天,子奇又接到一个面试通知。到了面试地点,子奇才了解,这是一个知名教育机构,可是,他并不喜欢,尽管他乐于当老师。他原以为是一所学校,可是,于是,不待做完这所教育机构的人事总监发给他的测试题,他就匆匆下楼。到街上时,手机响了,是那位人事总监的电话。
  “喂,子奇,你怎么就这么走了?你对我还有没有一点尊重啊!?”
  “对不起,我不喜欢这种教育机构。”
  “我看你是个人才,我们这边月薪八千不是问题。”
  “如果是学校,我一定来。”子奇想,我当然是个人才啦。
  “你是要钱还是要稳定啊!?”
  “对不起,谢谢您的邀请。”
  又过了几天,子奇接到萧山地区的一个面试通知。
  “子奇,请根据你的简历介绍一下你自己及你做的课题。”
  子奇坐在软软的黑皮大椅上,另三面都是公司的领导,也都坐在软软的黑皮大椅上,围着方桌,像老朋友聊天,又像在冬日烤火。这是一个国企。温暖的对话,温馨的气氛,他仿佛走进了一家宾馆,获得了宾至如归的感觉。可是,他只是在办公室里与老总们对话。办公室,常常是干净整洁的地方,有些或许还很上档次。这家国企的办公室里,宽大的棕色办公桌上摆着台式电脑,办公桌的左侧为四把软软的黑皮大椅,右侧的三门大柜里塞满了各类文件,前面的窗内平台上摆着两盆文竹。可是,车间呢?环境如何?没有时间了,他得马上赶回学校,因为车票已买好了。或许,他们本就不打算带他去车间看看。
  回到学校,课题组的同学都在问。
  “什么公司?确定好了吗?”师弟问。
  “一家国企,公司不大。”
  “国企,待遇好。”师姐说。
  “国企,人的环境温馨一点。”好像在国企呆过一样,师弟说。
  子奇想,我又不像室友如龙那样有丰富的实习经历,课余他做过家教,在高档酒店当服务生,在知名化工企业做水体检测,还在汽车公司实习过。我也不知道哪类公司比较好,听师姐师弟们这么说,国企应该还不错,先签了吧,这也是响应就业办老师宣讲的就业策略。
  子奇签了这家公司,心里略感轻松。没过几天,一家世界五百强企业发来面试邀请函。这是一家外企。子奇,去了,面试效果不错。在做决定的那天,公司请同一批前来面试的研究生们吃饭,在布置古朴的公司雅间。子奇明显地觉察到,给他面试的季部长坐在椅子上,身体前倾,毕恭毕敬。季部长,也是研究生,四十岁,个子不高,却很谦和,最初就在这家名企工作,后帮岳父做起了工程公司,现在又辗转到这家名企,目前在本市有房有车。可是,他为什么坐在椅子上毕恭毕敬呢?
  “子奇,麻婆豆腐,四川名菜,也合你们湖南人的口味,来。”谢部长用外语跟外国老总说完后对子奇说。
  临走的时候,在二楼产品展览室的楼梯拐角处,季部长握着子奇的手,“谢谢,再见。”“好,季部长再见。”
  回到学校,子奇又走进导师赵老师的办公室。
  “赵老师,知名外企与国企谁好?您帮我参考参考。”
  “外企,待遇也不错。不过,现在也没有铁饭碗。企业嘛,不比研究所,人员流动比较大。选对行业,越跳越好吧。”赵老师坐在蓝色办公椅上,依然微笑着。
  夜里,在宿舍,子奇发短信给季部长,询问录用情况。季部长回短信了,上面写道:子奇,现在确定录用你的可能性很小,虽然我们很希望你过来,但老总说做决定的那天你犹豫过。你也知道,我们这儿待遇也不错,双休,月薪五千,还有奖金。看来自己又说错话了,因为已签了一家公司,现在又有一个机会,反倒有些高傲了。世界五百强企业,学校也是很推荐的,因为学院走廊上的宣传栏每年都会展示毕业生们的去向,并重点介绍有多少比例的学生进入世界五百强企业、科研院所等。现在看来,是去不了了。
  油菜花正黄的时候,子奇带上黑色箱包,那箱包还是高中时买的,带上理想,离开了母校,离开了松江南站。
  根据公司的安排,子奇将去北京参加为期两周的培训。北京,从未去过。在培训结束前,培训部组织了一次新进职员北京两日游。跟着队伍,子奇游览了天安门、故宫、景山公园、长城,心情,无比喜悦,因为北京——他去过的最北的地方。
  正如新婚夫妇结束了蜜月就要开始承担家庭的重任,结束了在北京的美好两周,子奇也要开始进行为期半年的轮岗实习。第一个岗位:纺丝。一上来就要上夜班,这出乎子奇所料,可是,能不上吗?
  今晚,第一天上班,第一个夜班。十九点五十,车间二楼小小的会议室,这里,当班班长正在解读上一班的生产情况;这里,聚集着来自全国各地的农民工;这里,大部分是男人,只有四五个女人;这里,烟雾缭绕——大部分男人都在吸烟;这里,子奇坐在西北角的一个小板凳上,低着头,呆呆地盯着地板。班前会开完了,子奇跟着人流进入工作岗位。这个岗位,他有一个师傅,姓郝,子奇便唤他郝师傅。郝师傅,湖南衡东人,算作子奇的老乡了,教子奇上组件、取样、投丝、分丝、挂丝、投料,挺细心的。前半夜空闲的时候,子奇随郝师傅坐在装满废丝的编织袋上,听郝师傅饶有兴致地讲他过去的事情;后半夜空闲的时候,子奇随郝师傅选个阴暗的角落,坐在装满废丝的编织袋上,腿伸长,脚跟靠在水泥地上,顾不了脏不脏的,睡会儿。像这样睡会儿,还是第一次。不知道什么时候,纺丝车间里的报警器响了。这是纺制的纤维断了。楼下的卷绕工打铃提醒楼上的纺丝工需重新投丝了。才睡了几分钟,郝师傅匆匆起身,又匆匆走到侧吹风窗前,投丝。楼下的卷绕工没吸住。楼上,又投丝;楼下,还没吸住。
  “你行不行啊?!不行走人算啦!”郝师傅一边狠狠地拿刮刀敲打着风窗下的金属板,一边气急败坏地朝楼下喊道。
  看到这情形,子奇想,他教我挺细心的,这会儿心情却也十分糟糕。虽说是后半夜,可车间里很热,子奇便走到走廊上的小窗边透透气。窗外,天蓝月明,还有几颗星星在眨呀眨的——它们都不懂子奇的心。像这样辛苦的夜班还有三个月,我希望这样吗?在校时怎会想到?名校的毕业生,我的梦想呢?夜空明净,心却不明净,子奇不禁低唱起任贤齐的歌儿:
  每个人都一样
  往事难忘
  提到过去就热泪盈眶
  感人真情
  带着无限向往
  有梦的人都一样
  回想我一路上
  ……
  凌晨四点半,往后每一分钟,子奇都在忙,忙着从厕所打水,拖地,楼上楼下地抄表,丝断了立马投丝,拿编织袋装废丝,把一大车的废丝运到一楼的废丝间。
  终于,八点了,下班。子奇拖着疲惫的身躯随人流走出车间大门。风雾中,几分晨寒,子奇不禁打了个寒颤。回到宿舍,子奇匆匆洗漱,再去公司食堂啃两个馒头,回来便倒头就睡。他觉得,现在的身体不是自己的,如果不马上睡一觉,或许会很快死去。这种感觉,以前也有,在很累的时候,可是不多。就这样,上午九点睡去,掠过午饭,直到下午五点一刻才睡眼惺忪地下楼吃饭。接着,十九点五十分,下一个循环。
  夜班,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
  夜班,空闲的时候,子奇喜欢听郝师傅的杂谈,听郝师傅讲他老家的好几栋大房子,讲他儿子花钱如流水,讲他转卖金银花全赔了,讲湖南有多少地名带“阳”字,讲股份有限公司与有限责任公司的区别……不管什么话题,郝师傅都能插上几句,对于熟知的领域,更是滔滔不绝。渐渐地,子奇觉得,郝师傅说的话也有点不太靠谱,因为当他工作憋屈或与领导吵架时,他总会说我过几天走人了,可是,他都在这儿干了四年了,去年还被评为优秀员工。可是,子奇依然喜欢与郝师傅杂谈,在这样的工作环境——这似乎是排遣抑郁的唯一途径,不然,自己又会靠在走廊上的窗边低唱任贤齐的歌儿。
  还在上夜班,早上八点,刚下班,子奇先去食堂啃了两个馒头,又匆匆地赶到综合楼会议室参加会议。
  “八点十五分开会,你看,现在都二十分了。下次可不能迟到了!”办公室主任黄丽悄悄地对刚坐下的子奇说。
  子奇点点头,实际上,子奇怒火中烧,但他强忍住了。他承认,他不该先去食堂吃早餐,因为吃完了早餐迟到了会议,这是没有纪律的表现。可是,他想问,黄丽,您上过十二小时的夜班?您了解夜班的辛苦?刚上完夜班还得立马开会,这种管理模式就很人性化?子奇开始觉得,人的经历不一样,行为方式也随之迥异。当自己和他人意见不一时,子奇选择了沉默。
  “子奇,汇报一下你近期的实习情况。”叶工说。
  “我最近在产品检测部,最先做的工作是测试纤维的力学性能,然后——”
  “什么?力学性能?搞什么!?”不待子奇说完,叶工声色俱厉地打断了他的话。
  子奇想,把纤维的强度与伸长称为力学性能,这是没错的,是比较学术的说法。其实,一有时间,子奇就会打开电脑,进入知网,搜索自己在读期间发表的四篇论文的下载与被引情况——自己依然这么学术——那情形仿佛在与情人约会。子奇知道,公司一般称测试纤维的强伸纤,但自己的说法也没错——学校以外的空间学术性比较差。这不,被叶工喝住了。可是,他说话的语气为何不能再柔和一些?上夜班的时候,听纺丝工们说,叶工平日里动辄“他妈的”,叶工说这三个字,或许是无意的,然而,动辄“他妈的”,有一次,叶工被两个来自四川的员工打了。自然,那两个四川员工被开除了。可是,现在,叶工还是这种风格,难道他上大学时就已动辄“他妈的”吗?子奇想,应该不会吧——大学毕业后的环境造就的吧——可是导师赵老师到现在依然还像个好学生。
  盼望着,坚持着,三个月的夜班终于结束,白班来临。可是,问题常有,话题不断。在纺丝车间,叶工截住了子奇。
  “听说你最近在闹情绪?”
  “我之前面试的一家外企,月薪五千还双休,可这儿——”
  “你有什么特殊才能?凭什么要那么多?他们落实了吗?”
  子奇没说话,心想,我的确也没有什么特殊才能,我也不太重钱,却反感单休,况且我只是在陈述事实——我联系过在那儿工作的同学——他们的确落实了——难道我的同学们全都具有特殊才能?
  周日的一个傍晚,夕阳,无限好。子奇和另一位同进公司的研究生朱聪坐在“味太美”餐厅靠窗的位置上,面对面。
  “前段时间我按照自己的风格做了一件事,做得还可以。但叶工还不太满意,说了我两句。我没说话。他却说说了我两句我就傻了。”子奇有些愤然地说,“什么叫傻了?我真的傻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做事风格,我真的不想与人争吵。”
  “哦,听你说过,当你和别人意见不一时,你选择了沉默,现在却被说成傻了。”朱聪呵呵地笑了。
  “跟你说个事儿。和我们一起进来的那个小女生晓荷,因为包装箱的设计做得达不到叶工的完美要求——其实我觉得她做得挺好了,却依然被叶工说了一顿。”朱聪吃了一块玉米烙,接着说,“之前晓荷买了一本关于高效工作的书,准备学着提高工作效率,还在办公桌的右下角贴了一张温馨提示:叶工吩咐的事情一天内给予答复。这下,被叶工说了一顿,晓荷狠狠地扯下了那张温馨提示,趴在桌子上,哭了。”
  叶工,一如既往地以他追求完美的思想教育着每一位新进大学生,然而,却似乎不太受欢迎。
  “子奇,今晚六点陆总请你们几个大学生在公司雅间吃饭,记得去啊。”办公室主任黄丽打电话通知来了。其实,每个月末,公司的负责人陆总都会请这些“精英们”在二楼雅间吃饭,顺便谈心。
  席间,觥筹交错。而这当中又以陆总、叶工最讲究喝酒氛围,在表达相互敬意的基础上,他们,一杯又一杯。谈到喝酒,子奇不禁想起,研二的时候,子奇跟着导师赵老师驱车去御澜轩吃饭——和一家公司洽谈工程项目。席间,那家公司的负责人邀赵老师喝酒。赵老师面带微笑,“高血压都几年了,喝不了酒了。”子奇却遭强制性邀请,好吧,喝不了白的,喝红的。其实,他从不喜欢喝酒。那家公司,除了司机,喝王老吉,其余的人都在喝酒,一杯又一杯。酒,很快没了。他们,继续要酒。马上,三位穿着似空姐的小姐端酒进屋。一眼,子奇就发现那位领头的小姐长得真漂亮。可是,子奇显然觉察到,那位领头的漂亮小姐在与客人交谈的当儿受到了戏言甚或轻薄——生活,似乎对每个人都不易。宴毕,子奇喝了三杯红酒,晃悠地踏进导师赵老师的轿车——幸好赵老师开车来了,不然自己怎么回学校呢?还有,小师妹周婷,为感谢子奇对她本科毕业论文的大力指导,特邀他在汉莘美食城二楼共进晚餐,还叫上了另两位师兄。子奇刚坐下,只听得周婷豪爽地喊道,“来四瓶啤酒!”子奇不禁一惊:这个重庆小妹子,人挺娇小,菜还没叫先叫上酒了,这么豪爽,这么爱喝酒!不久,这位可爱的小师妹毕业了,在上海工作了两个月后终究回了山城,离开上海前还笑眯眯地对子奇说:“师兄,欢迎你来重庆玩,到时我请你吃正宗的重庆火锅!”“好的好的,有机会一定去。”可是,后来少有联系,只是有一次在QQ空间里突然发现她的动态,上面写道:爸爸,您嗜酒离开了我——从此我再不喝酒。可怜的孩子,爸爸去世了!过了几天,子奇又看到,小师妹的动态:又想念爸爸的鱼香肉丝了。
  现在,子奇正和陆总、叶工在公司雅间吃饭嘞。陆总、叶工,还有其他几位大学生,在相互表达敬意;子奇,不喝酒,只专注他的全麦馒头、豆角、红烧肉。宴毕,子奇上楼回宿舍,经过陆总与叶工的办公室时,办公室的门半敞着,子奇看到,陆总、叶工分睡在两张黑色大沙发上,蜷缩着身子,像两个极受委屈的孩子。子奇想,正如诸多企业管理类书刊所述,企业家表面光鲜背后苦,整天担心于成本上升,担心于优秀员工流失,担心于市场风云变幻。倘若因产品质量问题受到下游客户的高额索赔,企业家们更是茶饭不思,彻夜难眠。的确,很辛苦。听说做销售的个个都会喝酒,都能喝酒。陆总与叶工不仅是公司的负责人、高级工程师,还是高级销售服务人员,酒量自然不错,可是,在公司内部的晚宴上,大可不必喝到吐吧,还蜷缩着身子睡在沙发上,平添了几分凄凉。
  “根据陆总的安排,给你们几个大学生与兄弟单位的美女们安排了一次集体相亲。”办公室主任黄丽打电话来了,“下周日在西湖边上。”
  时间到了下周日,公司的大众将子奇等运往西湖附近的望江楼。子奇刚下车,随即驶入一辆红色别克——载着兄弟单位的美女们。很快,八位俊男靓女在西湖边小逛片刻后便返回望江楼——重点不在观景,在于望江楼里的party。
  “我是一个比较活泼的女孩,但也是一个吃货,我希望我的男朋友每天都能给我做很多好吃的。”一个骨感的女孩坦诚地说道。
  “直说吧,我家庭条件比较好,我要找一个高富帅。”一个衣着华丽的女孩傲然地说道。
  “其实,我是一个不婚主义者,但我的性格很随和,不管对方的性格如何,我都能去迎合他,只要他通过我父母这一关。”一个圆脸卷发的女孩无畏地说道。
  “我没什么要求,只要男朋友进取孝顺对我好就好了。”一个穿着红色方格纹衬衣的女孩朴素地说道。
  这次party,子奇对西湖没什么印象,对四位女孩说的话却印象深刻,犹在耳畔。不过,虽互留QQ号码,但之后也杳无消息。
  “上次的相亲怎么样?有没有感觉好的?”办公室主任黄丽微笑着问子奇,趁子奇来为餐卡充值的当儿。
  子奇摇摇头,“她们可要找高富帅呀。”
  “正好,前几天我去她们单位开会,有个女孩子也是研究生,长得挺漂亮的,到时你们见见,如何?”
  “嗯。”子奇木讷地点点头。
  见面的傍晚,子奇陪那位一头秀发的女孩在公司附近的小路上走了一圈,而后送她至公司大门。
  开始的两三天里,子奇都会在电话里跟她聊上半个小时。可是,接下来的一个月里,子奇没有约见那位一头秀发的女孩,也没有打电话给她,他料想那位女孩也不会打电话来的。
  “子奇,你怎么不联系我了?”不料,那位一头秀发的女孩还是打电话来了。
  “最近太忙了。”
  “打个电话的时间都没有吗?亏我对你的印象还蛮好的。”
  “你是一个挺好的女孩,可是,说不定我——有些事情不好说。”
  “相见也是一种缘分,看来你不珍惜这种缘分,好,好!”
  这么好的机会,子奇却选择了放手。对待感情,他本就如此?不,不是的,这不是他的本来面目。他有着一颗充满浪漫情怀的心,对于自己的女孩,他懂浪漫,并且,照顾她,可以无微不至。可是,谁又了解子奇心中的秘密?
  子奇知道,自己也老大不小了,却仍无女友,这岂非一件很糟糕的事情?其实,在内心深处,子奇藏着两个女孩——他最爱的两个女孩。第一个女孩,在高中时代,那是一个留着乌黑短发的女孩,那是一个容貌不是很美但很端丽的女孩,那是一个散发着清新脱俗气息的女孩,那是一个双手反握金属护栏面对楼道身姿显出几分妩媚的女孩,那是一个一袭牛仔从容走过飘香桂花树的迷人女孩,那是子奇盼望与之不期而遇哪怕擦肩而过的女孩,可是,子奇不曾与她说过一句话。这样一个女孩,却成为子奇心底深刻的烙印,子奇,此生无法忘怀。第二个女孩,在大学时代,那是一个容貌平平的女孩,那是一个身材微胖的女孩,那是一个自信爱笑的女孩,那是一个能与子奇电话里一聊就是好几个小时的女孩,那是一个子奇与之相处每一刻都很开心的女孩,那是一个子奇深觉最适合与自己过日子的女孩,可是,子奇不曾见过她迷人的丽影。这样一个女孩,依然成为子奇心底深刻的伤痛,子奇,此生无法忘怀。读研时,子奇想,第一个女孩,有迷人的丽影,却不曾接触,终成镜花水月;第二个女孩,深度接触,却不曾有迷人的丽影,倘若将这二者结合在一起,那不就完美了吗?室友如龙诡笑地对子奇说,“想得倒美啊你!”现在,第一个女孩,或许早就嫁人了;第二个女孩,远在厦门工作。子奇还能做什么呢?他只能听陈琳的《枫叶红》:“……红颜最难得知己,红尘一去千万里,寄我柔情于风雨,东风吹尽西风起……”他只能听乌兰图雅的《天越蓝我就越想你》:“……春风又吹绿天涯,你还在我的梦里;相思雨又敲醒记忆,唤我的长调渐渐清晰;琴声在感叹年华,是否把约定忘记,天越蓝我就越想你……”
  一想到尚未解决的诸事,子奇就不想打乒乓球,不想打台球,不想看书,不想外出旅游,尽管这些都是他的最爱。然而,不管怎样,工作,还得继续。
  现在,子奇跟着冼部长学习调控工艺。冼部长,七零后,山东德州人,初中学历,已在化纤行业十八年了,颇有生产经验。凭着他的颇有经验,他总是叫嚣乎东西,隳突乎南北,对子奇等也是数番贬斥。
  “你们这几个大学生啊,包括你,我一个也看不上。”
  “不说别的,把这个位的组件都给我上了,不行。人家九零后为什么行呢!?”
  “说别的没用,就说会不会,能不能把车开起来!?”
  “那个研究生朱聪,不行的话以后让他做点别的。”
  “做点别的?做什么?”子奇试探性地问冼部长。
  “操作工之类的。”
  操作工?子奇知道,车间里确有两名大专生沦为普通的操作工了。并且,在一次晚宴上,陆总举杯说过,各位要努力工作啊,不然可能会被边缘化。什么叫被边缘化?沦为操作工?在这么小的一个公司,还被边缘化了?子奇想,在他们眼里,我们似乎是傻子,可是,导师赵老师说过,在我们的研究领域,我们就是专家。
  话题再转到冼部长上。冼部长,风范依旧,风风火火。只是,有一次,子奇发现,在车间中控室里,这是车间最干净最安静的地方,冼部长面色苍白,头枕着一袋废丝,蜷缩着身子沉睡在铺在水泥地上的两张纸板上,又像一个极受委屈的孩子。听郝师傅说,昨晚九线的纤维不好做,挂不上丝,冼部长折腾了一宿,这不,累趴下了。他通宵了?直到下午三点,冼部长才迷糊地爬起来,下楼,骑着他的电动车在附近的便民超市买了一袋泡面和两个卤蛋,算作午饭了。可是,车间办公室的开水壶里没水了,子奇赶紧说,“我去打水吧。”回来,子奇给冼部长倒水,泡面,那情形像在伺候自己的老爸。这会儿,冼部长说话的语气柔和了许多,颇有“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的意味,平时他不是风风火火的吗?
  然而,不管怎样,子奇厌恶单休,厌恶测张力,厌恶噪音,厌恶潮湿的卷绕间,厌恶灰色的工作服,厌恶公司的风言风语,厌恶叶工异样的思维。他觉得自己不属于工矿企业,他应该属于学校——车间的工人们都说他更适合去当老师——他自己也这么觉得。
  时光飞逝,一年过去了。
  子奇坐在车间办公室的黑色靠椅上,泡了一杯冼部长给他的茶,有枸杞、红枣、橘皮、菊花、冰糖,杯口热气腾腾。窗外,阳台上,两株丝瓜藤顺着绿色袜带爬到了屋檐;窗内,子奇正使用iphone浏览QQ空间,上面,兄弟姐妹的动态明了:室友如龙去年十月前还在上海一家名企,月入可上万,但加班太多,这终究使他转入一家韩资企业做了销售——生活,不能仅为了钱,倘若没有生活情趣呢?师弟,毕业了,进入一家外企——nowtrainedandtravellinginBerlin——Paris,Iamcoming——Goodbye,Paris,itistimetogohome。看到这儿,子奇不禁想,读了这么多年书,辗转各地应聘,绕了一大圈,也就进了这么一家不再给他宾至如归的感觉的企业,说不定还被边缘化了!他和他的同学们,不正是冼部长给他的那包茶吗?未开封时就已注定彼此间的天壤之别:她是枸杞,浮于水面;他是冰糖,沉于杯底。
  不久,公司,有人走了。朱聪,走了;晓荷,走了。只有,叶工,一如既往地以他追求完美的思想教育着每一位新进员工;冼部长,依旧风风火火;郝师傅,热衷于与人杂谈他熟知的领域;办公室主任黄丽,隔三差五地领着新员工进出车间大门。
  子奇呢?想着整日加料,在车间里楼上楼下地跑,汗湿全身;想着一年来整日苦哈哈的模样——这不是他想要的生活状态。在这里,他体会到赵老师的那句“企业里人员流动比较大”,并且,渐渐地能体悟到那家名企曾给他面试过的季部长为什么毕恭毕敬地坐在桌旁。
  车间办公室的窗外阳台上,两株丝瓜藤,开花的时候,子奇,带上他那高中时买的黑色箱包,离开了——他准备回母校读博。
  然而,他都不知道,这种回归是否将自己带往正确的道路上——村里一位年近四十的博士在名校任教却尚未成婚……
  二零一四年夏作于绍兴

                         (散文编辑:江南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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