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之旅
　　
　　（一）
　　
　　2000年的夏天因为等待而显得尤为漫长。
　　
　　高考结束了，好长一段时间，仍然不见录取通知书的影儿。
　　
　　这天，暑假生活过了近三分之二了。叶荷在厨房做早饭，可能要变天了，丢进灶内的柴火发出了“波波”的响声，而些微浓烟窜了出来，熏出了她的眼泪。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会是谁在院子里呢？母亲的，不可能，她刚到菜园里去摘菜，她说蔬菜沾了有秋天的露水更脆更嫰更爽口。叶荷看着母她走，去菜园摘菜至少说也要半个小时。父亲的，不可能，他在家里三楼晒谷子。弟弟的，不可能，他去了深圳，前一阵子姐夫接走他了。
　　
　　是钟志的吗？不可能，虽说她最近听父亲说了：“邻村的老钟儿子既然考了个全国重点大学，这几天就准备坐火车去学校。”
　　
　　她不敢问他：“老钟的儿子是钟志吗？也不敢问他到底考了个什么大学，到底哪天去.”因为怕父亲起疑心，他不会怀疑她：为什么别人的大学录取通知书到了，而你的不见影儿，你对的起父母吗？高中三年干什么去了；当初要是我极力反对你读高中，现在你应该从中专毕业，马上要端上铁饭碗了；就是你一意孤行！
　　
　　昨天，幸好她没说，听父亲和母亲有一句每一句的说着。
　　
　　父亲说：“老钟的争气的儿子据说考了中国地质大学，学计算机专业，这专业到底好不好找工作呢？听说现在大学毕业了没有铁饭碗了，要自己找工作了。”
　　
　　母亲搭了一句：“哪个老钟？”
　　
　　他答：“村里那个专门给人张罗喜事丧事的小黄的姐夫，你知道老钟大半辈子不曾出过远门挣钱，生了两个儿子，大儿子钟志，复读了一年高三，考了个好大学。”
　　
　　她又说：“终于盼到头了，那谁供他读的高中？老钟耕了几亩薄田，养着一个大半年不能下地干活的老婆。”
　　
　　他答：“欠呗，欠了老钟的堂弟的，他堂弟中有个更重情义的，他囤积钨矿发了小财，这几年一直借钱给他。”还说：“前些天听说他村里人说凭了大学录取通知书可以到农村信用社贷款，数额5000-10000元，根据大学的学费而定。”
　　
　　他们还在长吁短叹的，似乎很羡慕老钟，又怜惜小钟。这几年，村里还没有出个一个正规大学的女孩，也许女儿的学业前程也就走到这儿止步了。
　　
　　可是她多么渴望是他。但这纯粹是幻想。这是不是在高考的打击下，掉到了水里，急急地想找一根救命稻草呢？
　　
　　半年之前，是他重新唤起了她的斗志同时又让她走进了青春期的迷雾。
　　
　　她和他出现在同一个餐厅，一日三餐，有两餐他们几乎同时到餐厅，持续了七天。她终于注意到他了，他先问她。其实她的怀中如揣了只兔子在薄薄的胸腔“咚咚咚”的跳，根本听不见他问什么。
　　
　　一个星期之后，她从一同和她租房子的文科补习班的女生小陈那了解到他的情况。
　　
　　他叫钟志，2000年高三理科班中补习班中冲刺全国重点大学的好苗子。
　　
　　“你是他老乡，你喜欢他？”小陈逼问我。
　　
　　叶荷自己也弄不明白。她到底是出于仰慕或是喜爱，但是不管为什么。她的心湖中由于他的出现和陪伴荡开了一层涟漪，每日不与他相见，亦如生活中缺少了空气、水一般。在面对最后的宣判的时刻，她的心里每日如吊了十五个水桶——七上八下的。
　　
　　为了和她每天相见，他又做了什么呢？她只是猜想，不敢问他。有一回，她听到了他的脚步声，不轻不重的，敲击了一楼的地面，又听见了一串钥匙相撞发出的悦耳的响声，不一会儿见了他进了她租的房子的餐厅。她赶紧也下楼，端了饭盒坐他旁边了。
　　
　　她终于见他欲言又止，似乎藏了她什么，每天他们之间只有十多分钟的眼神的交流。
　　
　　高考迫在眉睫，她终于忍不住问他：“为什么每天都能在这儿遇见你？”
　　
　　他说：“因为有你。“
　　
　　他是在开玩笑吗？他似乎在小心的试探她，故意在嘴角挤出狡黠的笑容。
　　
　　他好像在等她的答案：你呢？
　　
　　她想说：我也是。但是她更不能放弃大学，她的大学也许在一年前已经向她关闭了大门了，一场可怕的胃炎，害得她几次三番往医院赶，半年下来，好端端的功课被拉了一大截，特别是数学，老师已经几次三番的给她做思想工作，他怕她的考试成绩脱了高三应届文科班的后腿。
　　
　　她从他的眼中读出了不容拒绝的元素。
　　
　　她说了什么呢？她什么也没说，钟志一旦说破了，她害怕极了。她爱上他了，又害怕伤害他。他是铁定上重点大学的料，而她呢？完全不是同一个终点线上的人，她的前途渺茫，可能落榜或者考个专科学校。
　　
　　她说服了自己，选择了逃避。两天不见他，叶荷在出出租房的门口，遇上了钟志。
　　
　　钟志两日不见她，有了颓废的模样，他几乎要拉住他了，不再用眼光凝视她，柔柔的，如牛奶一样温润；换了有十分的狂野的眼光，如剑一般射向她，他问：为什么要躲？
　　
　　她明知他再次表白心迹，但是她害怕，一害怕，恶毒的语言句句如利剑，刺向了他的心脏。
　　
　　她无心伤害他了，又确实刺伤了他。
　　
　　不过，这种伤害是不是也是一种激励呢？两个人都马上面临高考了，这个关节眼上怎能出差错？
　　
　　原来是送录取通知书给她的人，她姐姐的同学的大叔。她放下了铲子，激动地撕开了快递……
　　
　　后来父亲建议她到农村信用社贷款，他说：我们做父母的已经尽力了，剩下的一段路要你自己走了；邻村的钟志你大概认识，他也是带了录取通知书去银行贷款了……
　　
　　他不知道她想的是什么，如果知道，他不会把他和他的女儿相提并论，明明是一个得意人，面对他的是“一夜看尽长安花”；而她是一个失意人，常常在夜里默念张继这个落榜者的诗歌，企图在诗歌中寻找什么支持她等待的力量：张继因为落榜成就了千年的失眠，你的失眠夜不足为怪了。他不知道她这两个月忍受的煎熬：黑色的七月，孤独的七月，有个挣扎的她，痛哭了无数次，终于在父亲的一段沉重的话语中和它告了一个段落。他也很辛苦的，父亲不是说了这也是你的选择，选择了就不要后悔。
　　
　　（二）
　　
　　赣南师院的分部，在沙石镇，前身是赣南师范。说大并不大，大致和一个县城的高中般大小。前门靠着去沙石镇的一条省级马路，一个并不高大的校门突兀的立在马路边上，上面挂了一个牌照：赣南师院专科部。这牌子新挂上的，一排镏金大字，还闪着金光，因为太新，叶荷敏感而脆弱的心被烫了一下。她是有过梦想的，她的梦想不应该就仅仅停留在这儿，可是不停留在这儿，又能在哪儿呢？谁叫了她不争气，只考了这么些分。站在走进校门的那一刻，至少应该感恩戴德，感谢这个暂新的大学欢迎了这个考场上失意的的人。
　　
　　有几个志愿者来帮她，一个热情的女生帮她托行李，“姐姐”，“姐姐”的叫着。难不成她弄错了，她有这么老么？不过经过了一个暑假的挣扎，也不至于达到苍颜白发的程度吧！
　　
　　后来，叶荷做梦也不曾想到：她的大学校园竟是高中的学校的模样。不同的是校外不远处多了条河——章江。河边有个不足球场大一倍的草坪。初秋，草坪只着了些微的秋色，不料几场秋雨过后，秋色愈发浓了，绿油油被枯黄取代，草坪上飘着枯树叶。树叶有圆的、椭圆的、心形的，随了风儿轻轻地飘落到草地上，完成了一次庄严而圣神的告别。暮秋时节，身处异乡，她总有种抹不去的伤感，思念家乡；高考的失意，种种并在一起，她总是想长长地哭上一次。
　　
　　“一场秋雨一场寒”，在一阵阵侵入骨髓的寒风中，可闻到校园附近飘来的淡淡的香气。到了上灯的时分，香气愈发浓了。终于有一天，叶荷被同桌牵了去寻香气的源头，同去的还有她最近交上的男朋友——徐树，比她高出了两个头，像段誉，着白色体恤，立在她跟前。
　　
　　“荷叶，你在下面等，让徐树去摘！”同桌郭香指挥到。
　　
　　她只好站在玉兰树边，充当“电灯泡”。
　　
　　“你男朋友呢？”郭香在树底下边捡玉兰花边问。
　　
　　“没有。”她说。
　　
　　“你很像《小李飞刀》中的林诗音，以后叫你诗音了。”郭香口快心直，有什么说什么。
　　
　　“我很少看武侠小说，你说的是古龙的作品吗？”她问。
　　
　　“是呀，林诗音有个疼她的男人李寻欢。荷叶，不，你的名字太难叫了，以后叫你诗音好了。”她说着挑出了一瓣花别在发间，又问：“诗音，叫李寻欢给你别上吧！”她这一别上，可真有些像《小李飞刀》中的林诗音了。
　　
　　“我没有你的好福气！”叶荷的心被刺了一下。郭香不像她总生活在过去的幻想之中不能自拔，也许他是心目中理想的李寻欢？
　　
　　其实，她也想过，这话也是一种蛊惑。“你不知道，第一年高考失败后，我用刀子割了动脉，后来母亲制止了我。”这是郭香说的，她还说：“忘记过去的最好的方式是和过去告别，我已经叫过去的我去死，也就唤醒了现在的我。”在她的眼中：大学的草儿，花儿都散发了想让人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的香味，有了蓬勃生命，不像高中，单调的只有书本，只有遥不可及的重点大学。
　　
　　在愈来愈浓烈的玉兰花香的鼓动下，她曾经尝试过很多次给钟志写了一封信，还是提不起笔。过去他们也算是相互激励过吧，算是朋友吧！现在他有没有变化呢？
　　
　　给他写什么呢？说高中的朦胧的喜好，说大学的寂寞时光，都好像很遥远。想了很久，决定下来了：先问候他吧！冬天来了，玉兰花香气淡了。期间，经历的种种变化，连她自己也惊叹：大学就是一个在花前月下谈情说爱的地方吗？像我这种没有恋爱对象的人是不是怪物？
　　
　　她也像众多的女生一样，有了自己的心思，她在等钟志的回信。有一天，终于盼来了，她躲在在章江河畔，迫不及待地打开了他写来的第一封信。此时，章江河畔的荷花谢了，没有了赏花的人群，她倒觉得好，四周静悄悄的，她又打开信，一句一字琢磨。
　　
　　她知道了他：“坐了十多个小时的火车到了武汉”“武汉是个火锅，夏天，人像火锅中煮了般难受；地质大学比我想象中大、美；你什么时候过来看看。”
　　
　　他还写道：“下次你写信给我，写详细地址，地址如下……我宿舍里有两个电话机，号码是……这儿的伙食费出奇的贵，一餐饭要吃上十元钱。”
　　
　　武汉，多么遥远的地方，她没有去过，过去她一直想象着怎么一个地方，甚至想好了，某一天有个人带了她到重点大学的校园逛一逛，这个学校不一定是清华园。她不喜欢地理，不喜欢看地图，她只是喜欢文学，喜欢在是诗词歌赋中幻想。有时在黄昏的时刻读海子的诗歌，读顾城的诗歌，都很伤感的，这很适合她的一直阴郁的心境。
　　
　　叶荷在她自己的小世界里，反复琢磨，对了荷塘，浮想联翩。她只是担心，迟来的书信会不会如红莲的花瓣一样被遭受风吹雨打。真的渴望他是红莲脚下的那潭水，她是水面上的红莲，不管是炎炎夏日，她最美的时刻，他来照我的影儿；或冬日，她抖落了一身的娇艳的花瓣，只剩了一根丑陋的杆儿，容颜黯淡，他来照了她的影儿，是因为爱，不是怜悯。因为她已经受过一次刻骨铭心的伤害了——她和重点大学擦肩而过，还不得不和还没来得及谈上的一场恋爱擦肩而过。时过境迁，他真的还会回过头来看看走过的一段路吗？或许他早已把过去燃烧了，灰烬全洒在了迎面而来的秋风里。
　　
　　这是不能争辩的现实：他上的是全国重点大学，她偏安于赣南一角，不是赫赫有名的大学，还是专科；众多颇有些失意的学子们称它为“傻大”；“傻大”滋长了失意人的自卑情结，好比地质大学助长了得意人的骄傲一样。
　　
　　叶荷在又欢喜又自怜的双重心里中挨过了几天。
　　
　　（三）
　　
　　叶荷终于决定了拨通了钟志的宿舍里的固定电话。
　　
　　钟志说：“你下定决心了？我们仅仅做朋友。“
　　
　　叶荷说：“试一试，我会努力地。”她还是舍不得仅仅在这个层面上的，至少比一般的朋友多一些什么吧！
　　
　　钟志问：“真对不起，一直没有跟你联系。谁告诉你地址了？我真的是很久才收到你的书信，你知道你写的地址并不详细，导致信在地质大学绕了好几个圈。”
　　
　　叶荷答：“心灵感应到的。”她很喜欢听他讲话的语调，其实她是和他做不了一般朋友的。
　　
　　钟志笑了，他说：“我以后叫你荷叶好吗？”
　　
　　叶荷问：“为什么？”
　　
　　钟志说:“不为什么，你试一下，我叫了——荷叶。”
　　
　　“你打算以后干什么？”钟志问。
　　
　　“我还没想好，写诗吧，当作家！”叶荷胡编了一个。她写什么诗呢？她明明知道两个伟大的诗人，海子卧轨自杀了，顾城的结局也好不到哪儿去。况且她的文笔要是真的很好，也许北京大学也破格录取她了，她都知道有个“新概念作文大赛”，她还不够格参加，她的作文，是语文老师并不看好的；不怪他，如果改卷老师看好了，也是全国赫赫有名的考场满分作文了。
　　
　　“我的梦想是当中国的比尔.盖茨,你不知道比尔.盖茨他开创了软件行业，他做了商业巨头，风光无比的商人。”
　　
　　叶荷挂了电话，因为天气愈发冷了，她在晚上用电话亭里的电话打给他的，是长途电话，她吃不消了，一元钱一分钟的话费，她省了穿，省了吃，花了二十多元钱买了张卡，也用不了多久。况且旁边有人催她了。
　　
　　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了？她匆匆挂了电话，才料到右手有些麻了。大概打了二十分钟了吧！可是为什么只说了那么几句？难不成受了什么牵引？在回宿舍的路上，她觉得风吹过来了，树枝也晃动了。冷，她怕了吗？
　　
　　他叫她荷叶，是有心想像水一样呵护着她吗？荷叶在夏天开得最灿烂的时刻，也是经历了风摧雨打，接受磨练最多的时刻，终于好不容易挺过来了，而今，冬天来了，终于可以平静下来了，可是他说是她的朋友，为什么如此撩拨她的心弦呢？
　　
　　他真的懂得了叶荷的心思了吗？一生一世的互相守候。她只是盼望，也许吧，有一天，他们的朋友关系能够进一层，至少能牵着手到江畔散步，至少可以来一个热情的拥抱。可是他的梦想真的很高远，很高远，恐怕是被贫穷灼伤了年轻的心灵吧，力图改变贫穷的现实，他给得了她的精神上的爱情吗？或许他的年轻的爱情也被贫穷灼伤了吧！
　　
　　（四）
　　
　　在2000年的圣诞节，叶荷收到了钟志寄给她的卡片。他在卡片上写了寥寥数语：“圣诞快乐！”没有书信，她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她只好躲着偷看卡片。没有人知道她的小小的世界里的沉重的叹息，她不敢说。
　　
　　在卡片上有两个雪球，两个孩子在雪球旁边无拘无束地玩耍。
　　
　　快放寒假了，她想：钟志大概有暗示的，我和他是不是也可以在雪地里堆雪球？
　　
　　她打了电话给他，他问：“你什么时候放假？我送的礼物你喜欢吗？”
　　
　　叶荷流泪了，说不出话了。她想说：“钟志，你过来看看我。”但她没说。他们的感情没有到这个份上。
　　
　　她以为这也是爱情，钟志和她隔了几千里，他们之间谁先跨越的问题。其实不是，这是友谊。两人之间的友谊是可以心心相惜的，却不能朝夕相守的，友谊是可以容得下他人的；爱情不可以，很自私，要求两个人奋不顾身地奔向对方，可是他们不能。他们之间的只是友谊。
　　
　　她这个可怜的穷学生，也只得听从命运的安排了，刚开始她入了一般大学生借用寂寞的理由结交朋友的怪圈，找人写信，找人打电话。现在才知道，她把友谊当爱情使了，他把她晾在了一边。
　　
　　现在只能在电话里说：要他来看她了，你真的爱过我吗？他说：“爱呀。”他在安慰她，其实给了她更大的伤害。过去她可以安慰自己：他们不在同一个学校，隔了上百年的时光距离。现在她必须拿出足够的勇气证实：这都是借口。这不是两人不能相间的理由，也不是两人不能相爱的理由。她怀念高中的纯真岁月：两个人一起坐着吃饭，互相给对方打气，有个大学作为奋斗的目标，可是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也许这也是一种友谊？
　　
　　（五）
　　
　　叶荷和钟志之间隔了一个学校的距离，只是几千里的车程，并不远。在现代社会，车票可以缩短两个人的距离，在特定的时刻。比如，坐车的人可以下到站台，接旅客的人可以提前见到想见到的人。
　　
　　但是，心灵的距离呢？比如你爱了一个人，他不爱你，你仅是他打发寂寞时的一个朋友，你和他的距离到底有多远呢？最近，她看多了大学校园里的男男女女的分分合合，麻木了许多。她原以为他们的爱情不是真正的爱情，他和钟志的才是，没有肉体的接触，只有心灵的相互慰藉。她甚至想过了为了这崇高的爱情放弃玩乐的时间，参加学校组织的专科生本科的考试，一旦考取了省师范大学，离他就近了些。
　　
　　临近期末考试，钟志说他买了回家的车票。火车不在赣州车站停车。她问他：“为什么不下到站台来看我，我可以到车站接你呀！”“不必了，我们是朋友，不太方便。”他说。
　　
　　叶荷失眠了。其实，她不过是他在大学拿来消磨寂寞的一首歌罢了，听了也就放下了。而他对她来说呢，是刻骨铭心的伤痛。她以为过去他的冷漠不过是因为他的贫穷，现在才知道那只是她的一厢情愿罢了。
　　
　　她想见钟志，疯了似的。她想他，他并不急于见她，他们不是男女朋友的关系。在上一次的通信中他明显的表示了这种意思，为什么她不知道适而可止，快刀斩乱麻呢？
　　
　　（六）
　　
　　快天亮了，她终于做了一个美梦：钟志在火车站等她，她跑上去扑入了他的怀抱……
　　
　　她听到了一阵异常的喧闹声，睁开了双眼。原来学校一个中专班的男生，在接他的女朋友时被爱冲昏了头，相约在铁轨边散步，被风卷进了轨道，导致一死一伤，一个被疾驶而过的火车碾死，另一个碾断了一条腿。
　　
　　男生不是钟志，女生不是叶荷。叶荷、钟志，她在试着慢慢地靠近他，他却有意远离她。
　　
　　他不会为她奋不顾身，她却想为他奋不顾身。她想：我也去车站接他好了，躺在铁轨下，死得其所，至少也证明了她深深地爱过。
　　
　　他不让她试试，他们之间的不是爱情，他终于生气了，在电话那头大吼：“你没有必要为一个根本不爱你的人这样做。”
　　
　　两个学校的距离远，一个长途电话的距离更远，一厢情愿，单方面付出的爱也是爱吗？她最终没去车站，等他的电话，一直以来，是她主动给他打电话。
　　
　　她想歇歇。她真的很累很累了。一个人的旅程，不很累，一个人，想带着一个不想和他一起上路的人旅行，更是一种疲惫。
　　
　　她在等他的电话，他会打过来吗？
　　
　　纯真的高中年代的爱情消逝了，现在只有她一个人的孤独的旅程，一旦失去的都已经再也找不回来了！
　　
　　（七）
　　
　　十四年过去了，叶荷还写些莫名其妙的诗，不为什么，她喜欢诗歌，喜欢海子，虽然她没有埋葬了自己，卧在铁轨上，但埋葬了纯真的初恋。不过，她仰慕的海子做到了，他奋不顾身地写着诗歌，追逐爱情，可惜他远去了，和她阴阳两隔了。写这样的诗歌无非是是一个对容易伤感的时代的悼念罢了。
　　
　　诗歌如下。
　　
　　秋天，怀念海子
　　
　　秋天，是怀念海子的季节。秋天，海子，想起你，耳畔，有凄怆的蝉鸣。
　　
　　海子，你可以不再写诗。你和她，装点爱情，看海去，在每个春暖花开的日子。
　　
　　海子，你把你写的诗，焚烧了，不要给不懂诗的人看。从此，隐姓埋名，你教你的书，护卫生命的航船。
　　
　　如果，一定要写诗，请不要让罂粟花瓣夹在扉页，让激情，在短短的二十五个春秋熄灭。
　　
　　你可以等，等浮躁的世人，不再之追逐名利，他们再次，翻开你的诗集。
　　
　　他们也是你了，砍柴、看海，他们也拥有了爱情。
　　
　　秋天，怀念你，海子，有蝉鸣吹奏生命的挽歌，你卧倒在铁轨的时刻，残阳如血……
　　
　　写于2014年八月二十五日上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