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一上午,山青走进二十一层高的腾宇集团大楼去见普仲华。普仲华的办公室在九楼,其他副总的办公室在八楼。普仲华集董事长、总裁和总经理于一身,樊妍曾经给山青说过,普仲华并非独裁者,他是因前任总经理病故后,一时找不到合适的人选而暂时兼任总经理一职。 电梯很快上升到九层,门开了,山青走出电梯轿厢,他走了两步停下来,有意识地看了看楼层的房间布局,他是第一次到这儿来。楼层走廊一横一竖,横的是东西向,竖的是南北向。东西向走廊的正中间只有一道朝南开的门,门里一进两间,外面这间面积小,是秘书值班室,里面那间面积大,是普仲华的办公室。 南北向走廊正对着集团老总办公室,走廊两边各有两个面积不等的房间,东边顶头的一间是集团办公室主任室,现任集团办公室主任是普仲华的第二任妻子洛一婫,她还兼任内务部经理,可她的权限不大,秘书不归她管。与主任室相连的一间是集团内务部,而西边顶头的一间是秘书处。 山青此前就听说普仲华有一个与众不同的高层机构,就是他的秘书处。这个秘书处之所以奇特是它不挂牌,也就是说它不作为一个机构存在,既不受集团办公室管辖,也不设该处的领导职位。人员只有高级专职秘书、专职秘书和值班秘书之分,都直接受命于普仲华,很多重要的事情,集团办公室都插不上手。 山青踏着姜黄色的走廊地毯,径直走进南向开门的普仲华办公室。山青向值班秘书说明来意,值班秘书给山青倒了一杯开水,然后从抽屉里拿出一份协议书递给山青后,不紧不慢地说道: “很抱歉,普总有事刚走,临走前,普总交代我把这份协议书交给你,请你先看,如果没有意见,三天后他回来签字,要是你不同意,这份协议书马上就可以塞进碎纸机里。” 山青知道,值班秘书的口气这么硬,那当然是普仲华的意思喽,也就是说他拿着的是一份无任何商谈余地的协议书。山青冷静地仔细阅读着协议书,前几条的内容与樊妍说的意思一样,但是,看到最后一条时,山青的脑袋大了,他反反复复地看了几遍,绝对不会看错咯,协议书上写得明明白白: 不仅仅是“城乡一线乐”的龙头工程——乐民园,凡是“城乡一线乐”的系列工程,腾宇集团都可以垫资,但是任何一项工程竣工结账时,如果溪源林木果蔬有限责任公司无力结清,腾宇集团的全部垫资则作为对溪源林木果蔬有限责任公司的投资参股。 这样的话,腾宇集团势必将成为溪源林木果蔬有限责任公司的大股东,腾宇集团一旦控股,溪源林木果蔬有限责任公司的第一把交椅就得交给腾宇集团的老总喽。 山青对值班秘书说,事情重大,非他的权限能够决定,他必须回去报告溪源林木果蔬有限责任公司董事会,由公司董事会裁定,可否让他带走协议书。值班秘书没有答复山青,而是拨打樊妍的手机,不通,再拨打,还是不通,她又改拨蒋副总的手机,也不通,无奈,说只好请示洛一婫主任。 山青跟随值班秘书来到洛一婫的办公室,只见一个打扮入时,衣着讲究,青春风韵犹存的中年妇女专注地看着电脑,头也不抬地刻板问: “什么事?” “洛主任,溪源林木果蔬有限责任公司的山总经理来了,他要求带走协议书……” “哦,山总经理来了,欢迎,欢迎,早就如雷贯耳,今天一见,果然一表非凡,超群拔萃。”洛一婫不耐烦地打断值班秘书的话,站了起来,离开宽大整洁的办公桌,伸出手来,文绉绉地说。 “洛主任过奖了。刚才这位秘书给我看过协议书了,因为事关重大,请允许我将协议书带回去向公司董事会汇报。”山青礼貌地握了握洛一婫的手,他隐约感觉到洛一婫与秘书室的关系不融洽,忙扣住来意说。 “哪样协议书?”洛一婫一副不在意的样子,漫不经意地接过腾宇集团垫资乐民园工程的协议书,很快地翻看了一下,说: “就这么个协议书,山总经理的要求理所应当,带回去向你们公司董事会汇报完全应该嘛。行呵,协议书带去几天没问题。诶,山总经理可是事事一丝不苟哈。”洛一婫明是赞赏,暗里却是话中有话,另有所指。 山青那么聪明干练的人,当然听得出洛一婫的话外音,她是暗指前段时间的一件事。 几个月前,浇灌乐民园主体大楼基础时,工地进了一批不合格的钢筋水泥,工程监理老韩及时向山青反映说,那些钢筋水泥达不到标准要求,不能用。山青到材料棚里查看,果然是质量标准不明确的产品,山青当即找来乐毅,要求乐毅退货。乐毅为难地告诉山青,这批建材是天汇建材经销公司送来的,是洛一婫介绍的。天汇建材经销公司的老板是谁?天汇建材经销公司的老板沈明仁是洛一婫的表弟。山青了解了个中原因后,就请老韩和乐毅一起把关,绝对不准这批建材投入使用,至于退货的事情则由他来办。于是,山青将这批建材的质量情况写成一份详细的报告,由他和监理老韩签名,请樊妍亲自交给普仲华。普仲华看了山青的报告,很生气,立马批示,尽快退货,由此产生的任何损失应由天汇建材经销公司赔偿,并责成乐毅全权处理。这件事,洛一婫在集团里严格控制知晓面,可秘书处悄悄把它捅出去了。洛一婫有些难堪,私下臭骂了沈明仁一通,说他胆子太大了,太贪婪了,心太黑了,心里却暗恨樊妍撇开她告了御状。 就在山青走进集团办公室主任室之前,他还担心洛一婫会不会趁此机会落井下石,刁难他一番,以泄山青通天告状的心头之恨?尽管山青的那份报告里通篇只提天汇建材经销公司,没有写洛一婫半个字,可事前瞒过了洛一婫,她是普仲华批示后才看到那份报告的。真是意想不到,洛一婫不仅没有就此刁难山青,而且以礼相待,以理处置,爽脆应允,一点儿也不像是个小肚鸡肠的人。可谁也说不准呀,老话常说不喳哇的狗咬人最狠,厉害的人恨人恨在心里,笑面虎暗地下整人才最阴毒呢。山青不再往下想了,再往下想自己反倒是心胸狭隘胡乱猜测了。 山青离开腾宇集团办公大楼,天空里飘来许多云团,周围不像来的时候那样清亮,满肚子的好心情也变得忽明忽暗的喽。 回到新兰源的酒店房间里,山青沮丧地埋在沙发里,平时喜欢抽的红塔山烟也变了味,才吸了几口就摁熄了。唉,周末那天晚上,就在这房间里,樊妍三番五次地明明说还有话要讲,自己为什么不听呢?冲动嘛,糊涂呵,简直是混账。要是那时听樊妍讲完了,预先商量个对策,现在不至于如此被动咯。 想了一阵,山青拨通了云凤的电话,拣要紧的说了,云凤让他请着伙亮一起回去商量应对之策。 赞 (散文编辑:江南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