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做了最坏的打算,还是没做好相应的心理预期。
兰妮儿妈带着兰妮儿一家和兰强俩口子早早便去了兰妮儿大姨家。往年差不多到吃饭时间兰妮儿一家才会去。今年兰妮儿妈有段时间没见她的姐妹兄弟了,心里还是很想念的,一大早便迫不及待跑过去了;另一方面,虽然嘴上不说,兰妮儿妈心里觉得多少有点儿摸不着底。
听到门外响起汽车喇叭,兰妮儿大姨一家人迎了出来。彩绣女婿一边往外赶一边兴致勃勃地喊着:“宝马来了!宝马呢?”到了门口见是兰妮儿一家,粗粗打声招呼便转到一边自言自语去了:“还以为是喜春家的大宝马呢!”
兰妮儿妈膈应地撇了彩绣女婿一样,压下火只管带着自家人朝院里走去。
兰妮儿三姨带着喜宝一家子快到开饭时间才到。喜春跟新姑爷没去,说是还在男方家里呢。不过娅娅去了,她一直跟着姥姥。两家见了面,互不相视,在待客的堂屋里各自安顿好,冷漠疏远远胜陌生人。
“不用了,留着大姐吃吧。”兰妮儿妈没好气地回到,不等四弟再说什么便将电话挂断了。自己把拜年东西带回去?你当打发叫花子呐?缺你那点东西吃?!兰妮儿越想越生气,还没开饭呢,就连着打了几个响嗝。
一旁的欣玉默默听着婆婆这边的动静,拿手扶着微微隆起的肚子,暗自着急。她不希望跟亲戚们关系弄僵,尤其是四舅家!
再难找比这顿年客饭更僵冷尴尬的了。每年都请几方客人的主家,声称今年各家太忙,聚不到一起,这次先待二妹、三妹家,其他亲戚找时间另待。
而此时,两方客人各自端着架子较着劲,等着对方先示好服软。一向喜欢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主家本就不擅长劝和打圆场,更何况现在暗地里牟足了劲帮着兰妮儿三姨家给兰妮儿一家施压。
女席上,欣玉为着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打算,一心想缓解矛盾,下意识地将盛的第一碗米饭递给三姨。搂着甜甜的兰妮儿狠狠剜了她一眼。欣玉连忙低下头继续盛饭,心里像是被塞了一堆棉花堵得慌。
男席上,不善言谈的兰妮儿大姨夫作为男主人,捏着酒杯,昂着脸——眼睛微眯着定在面前的菜上,扯着嗓子自言自语般拉了几句家常,末了,招呼了俩句“吃好、喝好!”,举杯仰脖喝了一大口,结束了寒暄,开席了。彩绣女婿跟喜宝拉得火热,偶尔跟自己老丈人扯俩句、碰两杯。号称犟驴子的彩菊女婿时不时插句话,大部分时间自己鼓着腮帮,瞪着一对豆眼大口喝酒,大口吃菜。兰强跟兰妮儿女婿挨坐在一起相互招呼着吃喝,不大说话。
有时,为了显示自己作为主家大姑爷的身份,喝红脸的彩绣女婿吆喝着招呼大家吃菜、喝酒,趁机挑衅性地开着玩笑挖苦兰妮儿女婿:“喜春对象开的大宝马车看着就虎威就大气,开着肯定忒带劲儿,听我二姨说你们开的钱也挺多,咋儿没买辆车啥的啊?你看我给你大姐买的金项链、戒指!买衣服就去县城商城买好的。”他话里透着酸气。他跟彩绣俩口子拼着命卖苦力挣钱是很不容易的,其实,他对兰妮儿俩口子是有些嫉妒的。
兰妮儿女婿是个憨厚实诚的人,只是呵呵笑着回答:“住的离单位近,感觉不需要买。”他憨厚但不傻,心里很清楚彩绣女婿的意思,只是认为没必要针尖对麦芒,乐得装糊涂。
兰强哼着冷气,招呼着姐夫吃菜,把话岔开。他一向看不惯彩绣女婿的市侩,心里并不把他当姐夫对待。
饭总算是吃完了。
饭一吃完,各家就要回去了,事实上再待下去只会更没劲。
饭间,她没吃进多少饭菜,大姐家的人和四弟的表现很令她生气,但另一方面,让她感觉孤立无援,她被迫反思自己的行为,考虑自己是否需要妥协。而且,欣玉的焦灼她也看在眼里了,她想到了自己即将出世的孙子。也许自己为了孙子……
兰妮儿妈决定先给彩绣、彩菊还有三妹家的几个孩子发压岁钱,兰妮儿三姨跟喜宝媳妇先是一愣,推辞了几下,收下了。欣玉赶忙跟着也发了压岁钱。兰妮儿三姨示意喜宝媳妇悄悄从娅娅兜里把刚收的压岁钱拿了一些——显然他们来的时候并不打算给甜甜头面礼钱,甚至压岁钱——还礼回来,算是给甜甜的压岁钱,和兰妮儿妈给娅娅的一样多。兰妮儿大姨、彩绣、彩菊也都每人还了一份一样多的钱给甜甜算是压岁钱。
兰妮儿气得浑身发抖、头晕目眩,咬着嘴唇努力抑制着自己的怒火,紧紧抱着懵懂无知的甜甜瞪向别处,没有接钱也不打算理谁,更不打算给任何孩子压岁钱了!急脾气的兰妮儿大姨要把钱塞到甜甜怀里,兰妮儿抱着孩子一扭身躲开了,只铁青着脸对着她妈喊道:“妈,走了!”旋即抱着孩子径直朝外走去。
兰妮儿妈大声清了清嗓子,抓起大衣胡乱套在身上,甩得虎虎生风,“甩到他们脸上才好呢!”她心里愤恨地想,懊悔自己没有沉住气先给了压岁钱,变得这么被动,让闺女和外孙女受了这么大的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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