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过后,送走孩子们,张大爷常常一人独立小院门前,左右两手托腮远望。如果,你凝视他那满是皱纹的黑脸,顺着他那渴望眼神望去,你一定很快明白,那是儿女工作地方。早上天未亮,就见张大爷又坐门前呆望,李婶每天早上拉开她家那扇铁门去市场买菜总能看见张大爷坐在门前“老头,起得早咧!”“睡不着!”晚上,学生们放学见张大爷坐在门前,一脸呆像。“张爷爷,你睡着了吗?”“傻孩子,爷爷眼睁着呢?”“爷爷睁着眼,还没有我们睡着了大!哈哈!”这时,隔壁李婶就会一脚把她家门前半蹲的一条大黄狗踢跑,口中还气愤地嚷道:“你是一条公狗,又不是母的,天天蹲在门前,你以为这是坐月子,养身!”大黄狗忍着疼痛嗷嗷地叫着跑开了。张大爷还是稳坐在门前,还是保持那种姿势,只是目光稍微向李婶家门口瞟一下,就又恢复了原状。这个李婶今年58岁,男人生病去世的年,一直守寡。 过了春节,闹过元宵,随着时间流逝,大家好像慢慢地习惯了张大爷这种呆望和李婶的指槡骂槐。甚至有时还觉得他俩这种相处方式挺有趣。反正这样的状态已经过了这么多年,大家没觉得有什么异样。 转眼三月,正是桃花盛开的季节。 一天,李婶拉开自家大门,目光一扫,正准备叫:“老——”,心中一惊:“妈呀!这老头子咋失踪了呢?”慌忙出门,走了几步忽又折回家,原来,李婶忘了拿菜篓子,提着菜篓子来到菜市场付了钱,却忘了拿来菜,走了几十米,又回到菜摊。“李审,今天怎么啦!你这样雷厉风行的女人,今天怎么变得啰啰嗦嗦,还丢三落四!”“没什么,忘了,老了,忘了……”李婶的反常言行引来众人不解的目光。 第二天,李婶特意起过早床,拿一个马扎和大黄狗一起蹲在大门口。 “吱”的一声,李婶扭头一看。“对!没错!是这个死老头子!今天非要弄过究竟不可,我倒要去看看,他每天去哪里?”李婶这样想着,就轻轻站起来,两手后背,右手捏住马夹,左手握着右手,悄悄地尾随在张大爷身后。只见张大爷朝公园方向走去,不时还采集几把路边的小草和野花,很爱惜地捏在他那双修长而枯干的手指里。李婶很庆幸这一路没被张大爷发现,正要加快跟随的步伐时,迎面走来两个学生,“奶奶早!”“早!早!”李婶慌忙掉头走开,张大爷回望,见离开的李婶,转过身,用手拨动着手里的花草继续向公园方向走去。 张大爷来到公园,头转了360度,发现没有人。这时,只见他摊开手中的花草,两手很虔诚地双握一束花草,右脚跪地,左脚半蹲,口中怎道:“老婆子,你我两人都孤单了这么多年,孩子们都有他们生活,我们也应该有自己的生活。如果,你愿意,从此以后,咱们一起过!”那束花草倾刻被张大爷擎在了半空。“不对,不对,依她那样的个性!我还未表白完,她人就跑掉了。”张大爷这样想着,想着,就又换了一种姿势,左脚跪地,右脚半蹲。“他李婶,嫁给我吧!”“这样太直接了,如果她心里没有我,拒绝我,那多么难堪!”这样一想,感觉也不对!张大爷一时没有了头绪,把手中的花草扔掉,沿着公园转了一圈,就站在一株桃树下欣赏那骄艳无比的桃花。桃花真美,看着看着,眼前渐渐地变得模糊起来,他在桃花丛中仿佛看到一张脸,那不是李婶吗?只见张大爷一把抓过去,使劲一拽,伴着一阵桃花雨,张大爷手中便多了几根桃花枝,还好每枝上面居然还有几瓣桃花。他就地一跪:“我喜欢你!”手中的桃花枝悬在半空有几分钟,没有人接,才想起他这是在排练。“对!就这样!简单而又浪漫,年轻人不都这样吗?”想着想着,张大爷开心地笑了,把手中的桃花枝抛向空中,欢呼雀跃地回家去了。 过了两天,张大爷去鲜花市场买来一束红玫瑰,总共才三支带回家。他知道现在流行这个。儿子谈恋爱时,就买了不少玫瑰,有九百九十朵呢?哪像他们老一辈年轻时是不曾有过这样的举动。他与死去的老伴直到入洞房才见第一次面,哪里还有玫瑰。张大爷不敢把玫瑰拿在手上,就悄悄怀揣在宽大的衣衫里。 早上像往常一样坐在门前,他在心中默念,李婶呀!李婶,但愿你今早起一个早床。 可那天早上,李婶没有同往常一样,早早地开门,跟张大爷打招呼,也没有听见她骂她家大黄狗的声音。张大爷就这样怀揣着玫瑰,望着蹲在李婶家门口的大黄狗出神。快到九点多钟,李婶才慢腾腾地打开她家的大门。“李婶,今天的菜买了?”张大爷起身,手捂着玫瑰花,正要向李婶走去,却见王大妈提着一篓菜从李婶家门前经过正同李婶打招呼。“还没有,他大妈!这两天感冒,身体有些不舒服。”张大爷伸进衣服里的手又缩了回来。原来,那天李婶为了跟踪张大爷起了个早床,受了风寒,这几天正闹感冒。开了门,也没有同张大爷打招呼,就回到里屋。张大爷听说李婶感冒了,就想去看看李婶。他手捂着玫瑰,很紧张地向李婶家走去。谁知,那条大黄狗见张大爷手捂玫瑰,以为张大爷要拿东西打它,于是,就做出要攻击他的模样。张大爷走三步退两步,手把玫瑰抱得更紧了。“阿旺,你找死啊!张大爷,你不认识吗?”张大爷一回头见是李婶的女儿单单。原来单单听说她妈妈生病了,两手拎着礼物就来看望母亲,走到门前就见到了刚才的一幕。张大爷嘴张成一个“O”,“哦,是单单呀!”说着,就急忙退回来。单单一心想着母亲的病,也没有注意张大爷这是要去她家。单单的来到,可急坏了张大爷,他不得不又退回来坐在门前,捏玫瑰枝的手都有汗渍了。 太阳偏西了,学生们都放学了。张大爷在家门口呆坐到傍晚,才见李婶送女儿回家。单单同张大爷打过招呼。“单单今天没开车来吗?”“车在街边,今天堵车,车开不过来。走啦,张伯伯。”“开车慢点!”“知道啦!老妈,进屋去吧!”李婶送走单单,正要回屋,见张大爷神色诡秘地走过来。李婶不解地凝视着这位相处多年的老头子。“我,我……”张大爷最后两个字实在说不出口,只见他“嗖”地一声从衣襟中掏出玫瑰双手举起,埋下头,单膝跪在李婶面前,空气凝固了几秒钟。“哈!哈!”张大爷被李婶的笑声惊得抬头一看,他的脸唰得红到脖子根,也“嘿嘿”地憨笑道。只见张大爷手中的玫瑰已变成了几根枯枝。 赞 (散文编辑:滴墨成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