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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又说回来，七叔得意洋洋，并不是因为七叔才华如何如何出众，七叔只是普通平民百姓一个，大字不识几个，村里人常常取笑他扁担倒下来不知道是一字。当然，这些只能在七叔背后说说。关键是七叔家有个祖传宝贝。七叔家的祖传宝贝远近闻名，好多明星、官员都来过七叔家，嘴上说拜访七叔，其实是来见祖传宝贝求保佑的，大家心知肚明。 你看，黑色笼罩了所有房屋，月色朦胧，树影婆娑，风儿轻轻。七叔又在讲故事。七叔说，明星剑花头一次来到七叔家，穿得土里土气，弯腰对七叔说：“七叔，我是剑花，我是演电影的剑花！终于见到你啦！”七叔老得眼花，歪着脸，瞅了瞅剑花，极不信任、极不情愿地回话：“你是剑花，我才不信。剑花，我天天在家里看，在电视里看。人家剑花，一绺靓丽的秀发随风飞舞，细长的柳眉，一双眼睛流盼妩媚，秀挺的瑶鼻，玉腮微微泛红，娇艳欲滴的唇，洁白如雪的娇靥晶莹如玉，如玉脂般的雪肌肤色奇美，身材娇小，温柔绰约。你别哄老人家。”看得出来，七叔大字不识几个，但对剑花还是有研究的，这下听起来让外人觉得七叔是个文化人。好歹，七叔没有赶剑花走。剑花大老远跑来，专门见七叔，受了委屈当然不能说，只能压住怒火，装出笑容，再次弯下腰，一阵风过，衣角卷起，双峰险遭走光，对七叔说，不要急嘛，我请教你，你说你在家里看电视，老看到剑花，好，那你记不记得剑花的下嘴巴有一颗黑痣？“我就喜欢剑花下嘴巴的黑痣，怎么样嘛，我就喜欢！”七叔说到这里，火了，站了起来，仿佛剑发就在眼前。七叔突然觉得不对头，亮了亮嗓子，继续说，开始不认可剑花，剑花没有办法，只好又一次弯下腰，用手指着自己的下巴，叫七叔看。七叔仔细一看，天啦！还真有颗黑痣。七叔上下仔细打量剑花，从脸，从嘴，从鼻，一直到额头，确认是剑花，千真万确。七叔顿时眼前发亮，手舞足蹈，激动地说，剑花，你可是我的大偶像，我的大明星！老在电影里看到你，演得好哇！演得好哇！七叔见到自己的偶像、明星，赶紧请到里屋。 七叔当时想不明白，为什么剑花会找到他家?没有等到七叔开口，剑花说，七叔，听说你家有一个传家宝贝，灵验得很，今天专门拜访你。七叔早就心花怒放，一连说了七八个“好”字。七叔告诉剑花，这传家宝贝，是爷爷的爷爷传下来的，长什么模样自己也不知道，但不管你有什么烦心事、什么心愿，灵得不得了。七叔一边拍大腿，一边补充说，这传家宝贝十里八乡不收费，千万别乱摸。 七叔引剑花来到里屋，打开门，传家宝贝端坐在大方桌上，用红布盖住。因为时间长，红布早就没了光彩。剑花对着传家宝贝弯腰作揖，诉说自己婚姻的不幸，保佑婚姻幸福，不要让狐狸精勾走自己的男人。剑花一边说，一边抽泣，感动了自己，感动了七叔，感动了传家宝贝…… 七叔说，剑花一年后来到七叔家，嘴里说感谢七叔，其实七叔心里明白，最主要的还是来看传家宝贝。剑花说，上次看到传家宝贝之后，回到家调整自己的心态，主动改变和老公的沟通方式，理解自己的男人，现在和谐多了，其乐融融。剑花又要去看传家宝贝……. 七叔跟随其后，反复说，千万别乱摸。 从此以后，七叔逢人便说，我家的传家宝贝见过大明星，心里乐开了花。一传十，十传百……. 七叔成了名人，传家宝贝成了明星。 七叔书读得少，故事讲得生动，听的人越来越多，常常是围着树坐了一圈又一圈，一帮小孩长大了、飞出去了，又一帮小孩继续听。七叔讲故事，手里老拿一把大蒲扇。蒲扇，在农村很实用，它没有过多的装饰，蒲葵采下来风干后，稍作修剪，扎好边缘，就成了蒲扇。一把蒲扇用好几年。平常，七叔摇着蒲扇，讲故事；走到屋外，一扇掩顶，又可遮阳；到了晚上，一扇在手，可驱蚊虫。七叔不用的时候，往后裤腰一插，随身而带。 七叔说，深山一位板牛姑娘结婚以后，日子过得快活，但好景不长。七叔停了下来，听的人竖起耳朵等下文。一片寂静，七叔咽了口水，继续说，婆婆老见板牛姑娘肚皮没有什么变化，没有鼓起来，婆婆脸色开始难看起来，不时冲儿子大骂，没用的家伙。板牛姑娘听得出来，这是指桑骂槐，但没有办法，日子还是要过的。板牛姑娘是村里的文化人，指不定问题出在男人身上。板牛姑娘硬扯着自己的男人一起到县城医院检查，医生说男人有病，不能生育，治疗有难度。回来后，板牛姑娘把结果告诉了婆婆。这下，婆婆态度发生了180度大转变，晚上跑来和板牛姑娘商量，听说有什么医院可以治疗的，要不去试试看，不试哪知道真假。一年过去了，没有什么效果；两年过去了，没有什么效果。没有办法，这才找到七叔。七叔听了板牛姑娘的哭诉，看到板牛姑娘哭得那个稀里哗啦，心里不是滋味。 七叔心软，见不得女人哭，没有多问，直接领板牛姑娘和男人来到里屋，板牛姑娘和男人对着传家宝贝弯腰作揖，诉说自己的不幸，保佑肚皮大起来，当一回女人，当一回男人。一边说，一边抽泣，感动了自己，感动了七叔，感动了传家宝贝…… 又是一年，春暖花开，七叔早忘了这事。 突然，板牛姑娘和男人来到七叔家，这次板牛姑娘是挺着大肚皮来的，肚皮鼓鼓的，肚皮里有一个新生命在跳动…… 七叔看到这个情景，笑得合不拢嘴，七叔故意问，回去以后有什么变化。板牛姑娘说，自从见了传家宝贝，主动调整心态，经常安慰、鼓励自己的男人，积极配合治疗。板牛姑娘心花怒放，言语中不忘感激七叔，感激七叔的传家宝贝。 七叔常挂在嘴上说，十里八乡，拜见传家宝贝，绝不收费，算是公益。 隔壁的云树嫂子硬是不相信。冲着七叔说，就你家那个破玩意儿，骗十里八乡，你有本事让我家不争气的孩子变好，读书进步，考上大学，我就服你，十分地服你，还给你磕头，磕十个响头！ 其实，七叔心里真没底，因为这是传家宝贝，并不是七叔发明的。 一日，云树嫂子带上不争气的孩子来了。云树嫂子和孩子对着传家宝贝弯腰作揖，诉苦，保佑学习上进，考上大学，让老师表扬，让家长省心…… 这个云树嫂子一来，让七叔的内心煎熬了一年。 八月，阳光灿烂，金榜题名时。云树嫂子带上孩子来见七叔，七叔心里直打鼓，心里仿佛被无形的大石块压住，嘴巴不停地颤抖，脑子一片空白。七叔强装镇定。七叔躲也来不及，人都来了！ “回去以后，小孩学习主动，参加辅导班，不给传家宝贝丢脸。这不是七叔一个人的脸，这是全村人的脸！今天，收到大学录取通知啦！考上大学啦！”云树嫂子嗓门真大，声音在村子上空久久回荡；小孩一手扬起通知书，在空中挥动，像是一面胜利的旗帜！不，这是一面胜利的旗帜。 七叔好久才缓过神来…… 云树嫂子兑现自己的承诺，朝着传家宝贝磕了十个响头…… 七叔爱喝酒，前些天醉了，再也没有醒来。看热闹的人挤满了七叔的屋子，一个小孩不小心弄倒了祖传宝贝，重重摔倒在地板上，这是半块石磨…… 作者：陈安嗣 作者简介：先后发表小说《一丝不挂》《宝贝》《大山嫂子》《扶贫》《老婆曾经美》《生病》等,登上《北方文学》《青年文学家》，个人著作《梦想成真》由中山大学出版社出版。作品多次获奖。 赞 (散文编辑：可儿)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