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家在东北一座小城,挺小的一个城市,小到什么程度呢?在市内打车不打表,也没表,上车不用问价,下车扔五块钱走人。我外甥就是干出租的,他给我讲过一个很多年前发生的但至今无法忘记的小事。 一天,他在一高档小区门口等活儿,上来一位西装革履扎领带,腋下夹着名牌小皮包的大背头。 “去哪?” “大爷局。” 没几分钟,快要到地方时,大背头接了个电话。 “师傅,不好意思。你再给我往前开开,我到勾结公司办点事。” “老爷子,咱说到哪就到哪。我拉个脚儿才6块钱。你想另去地方,要么加钱,要么您再换个车。” “啥玩艺儿?出租车全市随便跑一趟就5块钱,你不去不说,怎么还多要我一块钱?咋地,你家有饥荒啊?” “你这什么话?5块钱那是以前,现在是6块了。油涨价,加一块燃油费,我们是按政府文件收的。你怎么埋汰人呢?” “我怎么没听说过加钱的事?我就在政府工作,想唬我?不好使。” “你在政府工作更应该了解这事,跟我装糊涂是不?你找错人了。我开了10多年出租,啥人没见过?多钱不要,少一分钱我掰他手指盖儿。” “哎呀!跟我装是不?我拿出工作证吓死你!” “咋地?你在火葬场上班啊?” “你少跟我逗嗑子(耍贫嘴),是不是以为没人管得了你?想要钱,去车管所。” “去就去,你以为我怕你?我今天就让你这种人长长记性。” 车管所内,所长接访。 “老同志,市里有文件,是加了一块燃油附加费。” “我没听说过这事。上两天我打车还是5块呢,如果知道是6块我还不一定坐了。即使有文件,上车时你应该跟我说一声。我是消费者,我有知情权。” “师傅,为这一块钱,你大老远往我这跑,费着油不说,耽误这么长时间也不划算。你有这功夫,多拉两活儿,啥钱不出来了,算了吧。” “不行。就是别人行,他也不行。太能装!吃我喝我行,我咋这么恨能装的人呢!” “老同志,一看您就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您就出了这一块钱,权当做善事了。况且这位师傅真没多要钱,这事传出去好说也不好听。” “我这又不是民政局,扶贫也扶不到他这。不出这钱我是抵制不正之风,有啥好听不好听的?我来这不是开演唱会的。” “师傅,你看咱多这一块钱也不能发家,少这一块钱也不至于吃不上饭。咱是年轻人,别太跟老同志计较。算给我一个面子,你看我这面子还不值一块钱吗?” “不行,这事跟钱多钱少没关系。说实在的谁也不差这一块钱,关键事不是那个事。不给钱不说,还不讲理,这也太欺负人了。这钱我可以不要,我给你面子,但他必须先给我,我再还给他都行。起码让他知道我不是多要钱,这钱是我不要的。” “老同志,……” “不给,……” “师傅,……” “不行,……” 一个理直气壮坚持要,一个义正辞严不肯给,所长调和了大半天,谁也没说服。 “我说这位领导,总共就一块钱的事,你说你在这调和来调和去,都快一个小时了,你拿一块钱给这个师傅不就得了吗?”旁边一老太太看不下去了。 “大妈,这一小天不到,我已经拿出20多了。”所长满脸的委屈和无奈…… “得,算我多嘴。你们可别吵吵了。这一块钱我出。你们该上班的上班,该出车的出车,该干啥干啥去吧。睡不着觉的时候都寻思寻思,为这一块钱,值得这样吗?” 老太太掏出一块钱,放在仨人面前,转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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