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的寒风中,凌花挑着两箩筐蔬菜往城里赶。一头蓬乱的头发,沾满了露水,湿嗒嗒的粘在额头上。一张粗糙的圆脸蛋堆着生活的风霜和无尽的疲惫。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操劳,才30岁的女人,看上去50岁还不止。那天,她听到别人在背后说她:这种女人哪个男人敢要她?不离婚才怪,听说脑子有问题的...!那些说凌花的人根本不避讳她,指指点点也是光明正大的。因为她们都知道,不多话的凌花木木,傻傻的...! 在一个夕阳非常美丽的傍晚,成年的凌花在灶头烧火,听到外头的母亲在与前来相亲的人说,凌花5岁的时候,发了一场高烧,得了轻微的脑膜炎,所以人看上去木木的,其实不傻...!相亲的人直叹凌花真可惜了,不然凭她的相貌,还可以再找一户更好的人家。凌花,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爱情?也没有尝到恋爱的滋味?23岁的凌花嫁给了隔壁村的瘸子40岁的张水。张水外表看似屠夫一样的凶悍,凌花结婚这一天第一次见到他,吓得莫名的哆嗦,怯懦的往墙角移。前来凑热闹喜的邻居叫着绰号张瘸子:你媳妇挺漂亮,羞溚溚大家闺秀...!张瘸子哭笑不得,他虽然瘸但心里明镜似的,他知道他们在取笑他娶了一个傻子。今晚,他一口气吹了好几瓶老白干,晚上...隔着张瘸子厚厚的那层土墙,左邻右房都听到凌花被凌迟一样的鬼哭狼嚎! 婚后的凌花,常常被火爆脾气的张瘸子拳脚相向,她的脑磕更不开窍了,有时候,一阵阵的晕眩,让她好几次差点栽进水沟里。走路也越来越和她的丈夫张瘸子一样,只不过凌花是轻微的崴着走路,让人感觉是裤裆那里生了啥东西?每当,凌花在村里走动,常被人笑话,问她是不是被张瘸子的棍子捅成这样的?凌花不懂他们说什么?遇到熟悉的一味的冲她们笑笑,然后低着头走她的路。看着凌花这样,老母亲老泪纵横,颠颠的跑到凌花家里,规劝女婿善待凌花一点,莫要等到凌花真傻了,啥活也不会干?张瘸子依旧喝他的酒,老太太唠唠,张瘸子随手拿起板凳就砸,老太太抹着眼泪一走,凌花又被张瘸子老鹰抓小鸡一样拎过去...!凌花家里穷,俩兄弟和凌花从小被人欺凌。长大了,兄弟相继成家,凌花受了欺侮,兄弟上门找张瘸子理论,又被张瘸子打了回去,从此兄弟俩没再顾问凌花的事。 第二年,凌花涎下了一个肉乎乎的小男孩。张瘸子的心情大悦,破天荒的半年没对凌花动过手。凌花也因为身边突然有了一个小生命,天真的笑容里多了一层母亲的温柔细腻。但凌花的好日子过得并没有多久,张瘸子和林寡妇眉来眼去,直至张瘸子干脆把林寡妇和她的女娃安置在家里一起生活的时候,凌花成了保姆也成了林寡妇的眼中钉。好在,凌花的儿子因为是张瘸子的肉疙瘩,林寡妇才手下留情。 可是,凌花忍辱负重在命运的道路上走得磕磕绊绊,却最终还是没能逃开被离婚的下场。28岁的凌花被赶出了家门。凌花,更不会说话了。离婚的凌花无处可栖,卷着自己当初嫁过来的一床棉和少得的可怜的几件生活用品、衣物,放进平常卖菜的箩筐里,挑着往母亲住的地方去。一些平常要取笑她的邻居看到凌花的模样,难得生出了一丝怜悯之心,有的往她的箩筐里放点馍,有的搁几个鸡蛋,老强婶最大方了,把一件给闺女做的大新夹袄给了凌花...!凌花不知道今天这群人怎么了?好像变了性子一样?她一直憨憨的笑着,给她们不知躬了几回腰...! 凌花原先住的老房子早被兄弟俩合并造了房子,凌花母亲每隔半个月从一个儿子迁到另一个儿子那里轮流住。这样,母亲每隔半个月的迁徙,队伍里多了一个凌花。 离婚的凌花不悲不喜,依旧天天扑在她自己开垦出来的一亩三分地里,侍候她宝贝疙瘩一样的几畦菜。大家奇怪了,凌花傻傻的,种菜却是天生的了得,经她手种的菜,各棵长得黑油油、亮花花的...!有阵子,凌花发现地里的菜无端的消失?一回,她起的特早到了菜地里,发现比她还早起的嫂子,正在她的地里儿一颗颗拔菜。嫂子见了凌花也不心虚,说是凌花种的菜喜人,给娘家亲戚送点。凌花一声不吭,也蹲下身子替嫂子拔起来,边拔边嗫嚅着:给我留点,儿子以后上学要用钱...凌花还说了一些什么,嫂子根本没听清?但自这一次,嫂子再也没去过凌花的菜地。相反,谁欺侮了凌花,嫂子一定帮她出头。弟媳问嫂子怎么了,是不是凌花塞给她家用?嫂子白她一眼,只说了一句,凌花挺可怜的! 离婚半年后的一个中午,凌花筐里的菜还没买完。她正要收拾摊子,迎面骑来一辆自行车,车后搭着一个4-5岁的小男孩。正是张瘸子和她的儿子。凌花死死盯着自行车后面的男孩,眼泪奔涌而出。突然,凌花跑向男孩,欲要抱抱。男孩被眼前蓬头垢面的女人吓的大哭起来。凌花硬生生收回了伸出的双手,接着脸上一记耳光打的她猛得踉跄出去,扑在地上。张瘸子对她含眉怒目,骑着自行车远远而去...!坐在地上的凌花在路人的狐疑的目光里站起来,走回自己放着菜框她的领域。红里透黑的脸上,五个指印还清晰的挂在那里!但凌花一点儿也不觉得疼,此时她的眼睛一直盯着自行车后面那个模糊的小影子.....! 十年过去,凌花的生活没什么改变,只是老母亲走了。她的身材更臃肿了,头发更乱了,皮肤黑而多皱,就像生活堆积的毒垢越聚越多,因无处释放而全折进了皮肤里去一样。不太说话的凌花,笑起来象孩子一般的单纯无邪。这一天,她还是一如既往的挑着菜一路叫买,迎面走来三个十五六岁的男孩,其中一个很显眼,一头染黄的发。此男孩一路走,时不时的撩撩额前垂下来的一咎发。凌花,脚步象粘在了地上,怎么也挪不开,凌花流露的慈爱滚动在她混浊的眼窝里!三少年意气风发,嬉闹着从凌花身边走过。 新民中学,凌花趴在校门口的铁栅栏上,对着学校的操场看,那嬉闹的一群孩子里头,有一个黄发少年特别的显眼!保安大叔摇摇头,向是对凌花说,也向是在自言自语:这个讨饭婆一样的女人,除了休息天,风雨无阻,天天来,也不知道看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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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编辑:江南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