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爱（一）

浮沉

        1912年的中国，国门已打开大半个世纪，社会上到处存在着新与旧的斗争。有形的、无形的。你可以看到街上随处可见的身穿旗袍的婀娜女子，她们把衩开得高高的，走起路来一摇一摇，配合着细高跟，发出颇具节奏的声响。她们模仿着，用烧红的钳子把头发“折腾”成面条状，唯恐不像洋人；但同时，这时的中国在广袤的闭塞的中原依旧存在着信奉着皇帝那一套的。大量的裹脚女人，旧封建留下的陋习让她们不方便出个远门，眼界自然也就局限于周遭的一亩三分田地，咿呀作响的织布机和比天还大的丈夫……

        1912年的上海弄堂有这样两户人家。朱家凭借买办生意有了一笔私财，朱家一共三房太太生了三男两女，子嗣兴旺。朱家这三房不像一般的大户之家为了争财产而撕破脸皮，三个女人倒是相处和谐。朱家和王家是世交，王家世世代代做点卖布的小生意，名望上自然比不上朱家，只是由于两个当家的曾一起上学堂结下了友情。

        王家夫妇膝下无子，王太太到朱家做客时瞅见了老小朱学文，学文年纪轻，嘴又甜。阿姨阿姨叫的她生出怜爱，眼巴巴的望着学文。朱太太打趣地说着“你要是喜欢，送给你带回去养，省的他天天在我眼前闹心”，王太太笑了笑“我也想啊，只可惜没这福分，况且你的心肝，你哪里舍得哦”一群人哈哈作笑之后这事就算了罢。

        王太太却把这事放在了心上，谁不想家里热热闹闹的呢？回家之后王太太就跟着丈夫商量着接孩子的事，不想这消息传到了朱家，朱家也帮忙打听着。朱家人多脉广，很快就传来了音信。

        几年前，距两家十里左右的一农户生了个女婴，这家子只盼着男娃儿传宗接代，对着刚出生的孩子一阵叹息。这孩子在家长到五岁，朱家随即花了些银子抱回了家。怯生生的女童一见年龄相仿的雪莉便像找到了知音，相处的日子很短却也生出感情来。

         朱雪莉出身富贵丝毫不带有钱人的眼光来看人，甚至于与家里的佣人也相处融洽。她饱读诗书却从不卖弄，她俏鼻樱唇一副惹人疼的模样却不轻率，她大方又善良，她脸上的笑容会让人暂时忘却对社会不公的埋怨……她是多么美好啊！童年的友谊总是如此纯粹，她们之后发生的仅源于雪莉同她分享的一个洋娃娃，那是个多么稀罕的事物。更没想到简单的友情维持得如此久远，世事变迁也愈发深厚。

        待王朱两家把相关的事宜商量之后，女孩就接到了王家。命运就这样在你接我送中交换。她接到王家之后便被取名为王因。只是王家重男轻女，加上又接了一个男娃，王因更是在这个家找不到存在感了。王因感觉自己就像个蒲公英风一来便走，四处漂泊，家在哪里？她不得知，她还在寻觅。

        打王因入王家之后，两人的交集淡了不少。顶多是两家逢年过节走动时有个难得的碰头机会。两个截然不同的女生在不同的环境中各自生长。

        王因上到高中便被父母拉回家了，姐弟两人上学不仅负担重，家里生意农活啥的也没个人手。王因“理所因当”的充当了要牺牲的对象。

        很快的，王因已经出落成一个不俗的妙龄少女。王家来求亲者络绎不绝。父母之约，媒妁之言，王家夫妇很快物色到了不错的女婿人选，是米行张家的大公子，名为张伟业，可见身上被寄予的厚望。张伟业模样谈不上俊俏也算的得体，他接了老爹的衣钵，而立不到已颇具商业头脑，他对未来有着精细的打算，不容许出半点差错。

        或许正因为张伟业那看得见的乏味的以后和身上的市侩气息，王因并无心生欢喜。倒是她那老母亲火急火燎，生怕哪个眼尖的抢了她的盘中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