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了吧?那是花开的声音。” “嗯。” 少年张开双臂,向远方飞去。多么熟悉的声音,那是妈妈的呼唤,多么轻柔,多么慈祥。 那是清晨,太阳挣破乌云的束缚,带着满分的朝气,勇敢地越过海平面,冉冉升向天空。 少年迎着明媚的朝阳,越过山岗,跨过田野,掠过江面,飞过一座又一座的山峰,去那远方,寻找妈妈的声音。 那是妈妈的笑脸,多么温和,多么美丽。透过层层的薄雾,在一个琉璃缤纷的美丽地方,少年终于瞧见了妈妈的身影,妈妈迷人的微笑依稀可见。 “妈妈。”少年惊喜地扑向了母亲的怀抱。 “孩子。”妈妈激动地紧紧地拥抱着儿子。 “妈妈,我终于找到您了。” “孩子……” 母子俩开始失声痛哭起来。 “妈妈,你去了哪里?” “宝贝,妈妈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妈妈想多挣点钱,好供你去大城市读大学。” “嗯。妈妈,我马上就要高考了,我一直盼着您回来,盼着您在我高考前夕回来看我一眼。” “宝贝,这不,妈妈回来么?妈妈陪着您一起高考好不好?” “嗯。” 少年在母亲的怀里撒起娇来。 母亲轻抚着他的额头,哼着摇篮曲,安慰着他。 她仿佛看见了当年襁褓中哇哇啼哭的他。他是那么稚嫩,那么小巧,稍稍一碰,好像就要化掉似的。她一丁点儿也不敢大意,她得将他放在掌心里,魂不守舍地护着他,像爱惜自己的生命一样,珍爱着他。 他,终于长大了,长成了一个伟岸的少年。但是他总得挣开母亲的怀抱,飞向那蓝天,去追寻太阳的轨迹。是的,他必须翱翔于蓝天,俯视着慈祥的母亲。就像那雏鹰,总得学会自己去飞翔。 “妈妈,我好痛,我好痛。”少年的脸已开始难受得扭曲,他紧咬着嘴唇,挣扎着,牙齿深深地刺进了肉里,一股鲜血像喷泉一样直流出来。 “宝贝,你的腿?” 母亲惊愕地站在那里,呆若木鸡。 乌云逐渐袭来,欲盖住整个琉璃缤纷的世界。 六个小时过去了。 “医生,怎么样呢?” 重症手术室外,隔着透明的钢化玻璃门,一群学生和班主任焦急地等待着。 不一会儿,冰冷的钢化玻璃门被缓缓地推开了。穿着白大褂的主刀医师和护士从里间将未苏醒的少年推了出来。 病床上的少年双目禁闭着,脸苍白得无一丝血色,戴着氧气面罩,双手挂着吊瓶。洁白的被褥更衬得他肤白羸弱。 “他还未苏醒么?”班主任揉了揉他发红的双眼,声音低哑地问道。 医师一脸的肃严,默不作声。 “这孩子太倔强了,始终坚持不打麻药,整个手术进行了六个小时,这孩子一直要求不打麻药,嘴唇都咬烂了,疼昏过去了。”护士边说着边哭了起来。 “哎……”一群女生也开始哭起来,整个医院仿佛都沉浸在悲痛之中。 “肇事司机找到了么?”医师沉痛地问道。 “还没有。” 班主任叹了口气,疲惫而无力。 重症病房里,静悄悄地,少年仍然沉睡着。 这时,门被轻轻地推开了,一个面容憔悴的中年农村妇女迈着低低的步子,悄无声息地走到少年的病床前,默默地坐了下来。她轻抚着儿子瘦干的双手,眼泪顿时像断了线的珠子,七零八落,扑面而来。 少年出车祸的第四天,母亲回来的第三天清晨,他终于缓慢地睁开了双眼。 “妈妈,您回来!” 少年一脸的惊喜,顿时活泼了起来。 “娃儿,你终于醒过来了。”疲惫的母亲听到儿子的呼唤,赶忙睁开眼睛,仔细地看着三年未曾见面的儿子。 “我可怜的娃儿,你的左腿……” 母亲早已泣不成声。 “妈妈,我不疼。我还要参加高考了。”儿子拼尽全力安慰着妈妈。 门外,一群人已是哭得出不了声。 “妈妈,我好想回家看看你我共同栽得那片芍药。我好像听见了它们此时正开花的声音。” “嗯。等你好了,我们一起回家去看那片芍药花,然后妈妈陪着你一起参加高考。”母亲笑着点了点头。 “嗯。” 儿子紧紧地拽着母亲的手,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同学们将校园花坛里的一株芍药移种在花盆里,给少年送到了病房里来。他们都希望少年的病能够渐渐好起来,像这盆盛开的芍药一样,灿烂如夏。 少年感动得落泪,他紧紧地拥抱着这盆珍贵的芍药花,安心地睡着了。 伤口的感染和疼痛无时不刻地侵袭着少年的身体。他强忍着疼痛,满怀信心地守着那盆芍药,望着瓶子里的液体一滴一滴地滴进自己的身体里,期待着高考的来临。 初夏的天气一天比一天好,过了前阵子的阴雨连绵之后,这几日一直是艳阳高照。 明媚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射进来,落在了少年的脸颊上,他的脸颊泛起了少许的红晕。他心情很好,好想起床走到窗户跟前,去仔细瞧瞧窗外的世界。他挣扎着起床,疼痛却钻心而来。他实在忍不住哎哟了一声。刚从外面回来的母亲听见儿子的呻吟声,忙忙地进了屋。 “儿子,怎么呢?” “妈,我想站起来。” “儿子,你别急,好好将养着,大夫说你的身体恢复得很好,过些日子你就可以出院了,就可以回到学校去了。” “是吗?” “是的!” 儿子听话地笑了,安心地躺在了床上。 “妈,我想看书,我的习题还没做完了。这些日子我又落下许多功课了。” 母亲起身将书拿到儿子跟前,两手举着课本,儿子吃力地撑坐起来,认认真真地看起书来。 看着儿子坚定而执着的眼神,母亲眼角湿润着,心里默默地流着泪。 “你儿子的左腿并不乐观,毕竟是高位截肢,由于他拒绝打麻药,疼痛也刺伤着他的大脑,反而使伤口愈合得非常慢。他被送到医院的时候,就已经错过了最佳治疗时间。” 从医生办公室回来的路上,母亲不知已经哭过多少次了,然而知儿莫如母。她怎么忍心眼睁睁地看着儿子的梦想一步一步地走向灭亡? 那个该死的肇事逃逸的家伙至今还杳无音讯! 第八天的黄昏,少年怀揣着梦想,嘴角露着希望的微笑沉沉地睡着了,再也没有醒来。 第二年的初夏,当漫山遍野的花儿即将谢了春红时,那芍药却如火如荼地盛放着。一个疯疯癫癫的中年妇女依着那孤坟丘说说笑笑着。 “你听那是花开的声音,它们笑着说你的生命灿烂如夏!” “……” 赞 (散文编辑:江南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