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坚的遗体在江边大堤下找到了。 他是在这次抗洪救灾中不幸被洪水冲走的。在帮助被洪水围困的群众转移时,他把最后一位孩子从洪水中托上了岸,自己却被洪水淹没了…… 今年八十八岁的李坚是对越自卫反击战退下的老兵。在这次江南省启动防汛抗洪I级响应后,他虽然身在外地经营着为农服务公司,却心系灾情,火速赶回了家乡,主动请缨“参战”,加入到了抗洪抢险的队伍。 “你都这么大的岁数了,就别去了。”当时,老伴再三劝他不要去。 “我是参战老兵,又是党员,任何时候都要想着人民的生命财产安全。”李坚硬是说服了老伴,穿上迷彩衣出发了。 一路上,他的战友朱影为国捐躯的那一幕又浮现在他眼—— 那是 一九五一年五月,抗美援朝的部队正在拼死拼活地穿插途中,突然,遭到美军炮火的疯狂拦阻。这时,冲锋号响起,在向敌人发起冲锋的时候,新战士朱影的胸部不幸中弹,鲜血染红了他的衣衫…… 在生命的最后一息,朱影抓着他的手,对他断断续续地说出了最后一句话:“班长,带…带…我…回家……” 面对残酷的战争,要带朱影赶路是不可能的。当时,李坚强忍着悲痛,用小圆锹简单地挖了一个坑,把朱影轻轻地放了进去,给他身上盖了一层泥土,搬来一些石头,堆成了一个石头堆,又铲来一棵小树苗,裁在了朱影的坟头。 离开时,跪在坟前,李坚声泪俱下:“兄弟,等打完仗,哥一定回来找你,把你带回家……” 然而,在部队从朝鲜撤离时,走的却是另一条路,李坚再也没有机会回到原来的地方把朱影带回家。 后来,李坚退伍返乡了,回到了老家被安排在镇供销社工作。上个世纪九十年代中后期,因为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转型,供销社开始改制,李坚下岗了。为了生活,李坚在人生的道路上四处打拼…… 一晃几十年过去了,李坚在朱影坟前许下的诺言一直没能实现。 时光流逝,岁月变幻,不但没有淡化李坚的记忆,而且那份承诺象虫子一样,无时无刻不在吞噬着他的心。多少回,睡梦中,朱影在他的耳边说:“班长,带…我…回家……” 从睡梦中醒来,李坚总是泪流满面:“兄弟,哥对不起你啊!……” 可每一次,李坚都暗下决心:我一定要去朝鲜,把朱影兄弟带回来。 光阴荏苒,时光如流。转眼间到了二00四年。经过不懈的奋斗,李坚终于成为江天供销社为农服务公司董事长了。于是,他盼望已久的朝鲜之旅终于成行。他带足了差旅费,登上了北上的飞机…… 在中朝边境,他办理了出国签证,聘请了朝语翻译。伫立在鸭绿江边,他心潮起伏,思绪万千。鸭绿江水一泻千里,波涛依旧,但星转斗移,物是人非。当年十几岁的他们满腔热血,风华正茂,荷枪实弹,乘着战车,在炮火硝烟中跨过鸭绿江,打到三八线。今天,昔日的战士已是两鬓斑白,步履蹒跚。在一片歌舞升平中,李坚再次过了鸭绿江。 到达朝鲜,李坚高薪聘请了一位目睹过那场战争的朝鲜老乡作向导,凭着自己的记忆和感觉,去追寻那早已模糊难辩的高山流水,辨别着似曾相识的峡谷丛林,向战装过的松骨峰、上甘岭寻找着,寻找着…… 究竟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碰上多少危险,遇到多少困难,他数也数不过,记也记不清。但是,一想到当年铁血戍马、出生入死的战友的遗言和自己当年的承诺,一切困难都被他丢到脑后…… 功夫不负有心人。经历过一个多月的苦苦寻找,他终于找到了,找到了!当年的那堆石头,如今已被荒草覆盖;当年的那棵小树,如今正枝繁叶茂。 面对朱影的荒茔,李坚老泪纵横,白发颤抖,失声痛哭:“小朱,我的好兄弟,我来了,我来看你了,我来带你回家啦!兄弟,哥没有失言,哥没有骗你,哥不会不管你的!兄弟,只是……哥来晚了,让你久等了,哥对不起你!……” 跪在坟前,李坚用双手扒开石堆,久许,露出一些白骨。李坚小心翼翼地把骨头一块块拾了起来,一块块地放入了手提包,朝着原路返回。 当他到达朝鲜海关时,海关人员例行检查。当海关人员发现李坚提包里装的竟然是一些尸骨时,惊呆了! 弄明白了事情的原委后,海关人员非常感动,并将护送到了老家。 当晚,李坚感动得无法入睡,他在日记本上写下了这样几句话:我虽然老了,但只要祖国有召唤,我将义不容辞地披挂上战场,保家卫国杀豺狼…… 在之后为农服务的工作中,李坚不仅老当益壮,认真当好“田保姆”,而且在今年抗击新冠肺炎疫情的战斗中,日夜奋战在抗疫一线,发挥余热。 李坚在这次抗洪抢险中不幸牺牲后,他的老伴按照他日记中的遗言,将他的骨灰葬在了朱影一起,并在墓碑上刻下了“战友朱影李坚之墓”八字镀金的大字,前来悼念的人在墓前排起了长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