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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是真正的大山里的人，二十多年前，他跟母亲通过媒人的介绍，结成了这门亲事。在九十年代，他家所在的地方，条件真的很落后，父亲选择到我们家做了上门女婿。他们那里的人家，凡是生的男娃，到了成婚的年龄多半都是到离家很远、条件好的地方去给人家倒插门，因为留在家里想要娶上一门媳妇，那是相当的困难，只因家庭和生活条件确实很具体。那里的山太大，想走出山去是很不容易的，除了山还是山，自然条件更差，吃饭都成问题，谁愿意把女儿嫁到哪种地方去呢？ 父亲的妈妈，我也叫的奶奶，没有叫外婆。奶奶家，也就是父亲的老家，距离我们家几十公里路，放到现在交通发达的时代，几十公里确实不算什么，但在那个年代，到她们家的路，却是全要靠脚步丈量。那时没有通公路，四五十公里，除了从我们镇上开始有一段十来公里的农村基根道，剩下的全是那翻山越岭、爬山涉水的山路。 在我年幼的记忆里，父亲每年正月回老家，带上我和母亲，没有车，全靠走路，还必须得赶在天黑之前赶到奶奶家。早上天没亮，母亲就起床做早饭，吃了饭就开始赶路，那个年代走人户都流行送礼情，父亲背着一背篼罐头、麦乳精、豆奶粉和白糖，母亲背着我，父亲骑着自行车，载着我和母亲还有一背篼人情，在坑坑洼洼的土公路上颠簸。然而这样的路也就只能走十来公里，剩下的只能步行。那一眼望不到头的重重叠叠的山峦，我们一家人就像蚂蚁一样被大山无形的力量吞没。一路上不知要涉过多少山涧的河流，翻过一座又一座的大山。幼年的我仍然模糊的记得在寒风雨雪中，母亲抱着我坐在山路旁，啃着从家里带的干粮，不过是过年时蒸的咸菜包子，此时已经是干硬冰冷，父亲脱掉大衣搭在我和母亲的头上，自己在寒风中冻得瑟瑟发抖。每当到了奶奶家那座山的对面，父亲总会对着山那边扯着嗓子喊奶奶家来人接我们。奶奶家看似就在山对面隔着很近，要走拢却是要先下山谷再爬坡，没有一两个小时是到不了的。一般是到了奶奶家，已经是天黑了很久，一家人点着煤油灯吃晚饭了。 那里的人要赶场也是走这几十公路的山路，也许是那里的人们从小已经习惯了走这样的路，一天一个来回并不夸张。记得爷爷每次去赶场，回来总要背一口袋的药，无非是些治感冒、拉肚子之类的常用药品，对老人来说，这些药预备着，总比生病时无处就医强太多。 父亲是家里的老大，跟母亲结了婚住在我们现在的家里，而爷爷奶奶总是把家里的好吃的用的全部给我们，她们那里的土地贫瘠，一年四季干旱少雨，吃水都成问题，种不了水稻，只能种玉米和土豆，大米全是需要从村镇上买，走几十里山路背回来。我依然记得那个时候奶奶家吃的是苞谷饭。偶尔煮一次大米，也要掺很多土豆。但每年我们回去，爷爷总会杀一只养了一年的肥肥的羊，和冬天雪水冻了的大白萝卜煮成火锅，再杀一只肥肥的养了一年的鸡，奶奶用嫩笋干、白果和着大坨大坨的猪腿肉炖成美味的佳肴给我们吃。那羊是爷爷每天早出晚归牵到山上放养大的，那笋干是奶奶头一年夏天抽空闲时间去更深的山里扯的，白果是屋后坡上的大白果树结的，爷爷一颗一颗剥出来的。 尽管山路如此的难走，路途如此的遥远，爷爷奶奶每年总会来我们家看我们一回，每次来都是大包小包的背了很多自家的腊肉、核桃、板栗和一些干菜。近几年从我们镇上到奶奶家的公路通了有一半的路程，路面也是水泥的了，我们家离奶奶家更近了些，但是父母这几年已经不每年都回去了，我也因为大学毕业在城市工作，每年回家很少有时间去看他们，但是每次跟父亲去奶奶家回来，总会大包小包背一大背篼。 记得读大学有一年，我去奶奶家待了一段时间，父亲先回去了，快要开学的时候我回家，因为那里的山路沿路几十里都没有人家，路不好走，奶奶不放心我一个人回去，执意要送我走到公路上，那时的奶奶年龄已经大了，加上那年刚得过一场病，走山路对她来说已经很困难了。可她硬是陪着我走完了山路，陪我走到了公路上，并把我送上了回去的车。然后她一个人又孤单的走那么远的山路回去。 大山并没有因为时光的流逝而改变多少，无论外面的世界发生了多么翻天覆地的变化，它依然是它原来的样子，贫瘠，闭塞、荒凉。既然人们改变不了它，就只能选择失望的离开它。 去年春节我和父亲回了奶奶家，一切依旧，只是这两年住在那里的大多数人不堪条件的苛刻已经搬迁到了几十公里外的村镇上。山里的很多房屋已经破败，土地荒芜。一副萧瑟的景象。奶奶告诉我因为条件太差了，政府已经安置他们家搬到十几公里外条件比较好的地方，有可能今年夏天就会搬走了。当时我的心里一阵失落，奶奶家搬走了，那我们以后回来是到哪个地方？是不是以后再也见不到这里熟悉的一切了？ 我时常会在梦里梦见通往奶奶家的那些山，和那些路，梦见我和父亲走在去奶奶家的路上。在梦里，它们是那么熟悉，我知道，那就是我的第二个故乡！ 赞 (散文编辑：滴墨成伤)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