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

时光如清泉叮咚般流过了一年又一年，转眼间又是过年。中国人讲究的是团圆年，父母从北京回家同我一起过年，我很高兴有父母相伴，同家人一起过年，是一幅难得的温馨画面。

   父母早早地置备了年货，塞满了冰箱。腊月二十七那天，天还未透亮，爸妈就悄悄地起床同往年一样准备大年饭。

妈妈从冰箱里拿出排骨洗净，直接放在加满水的锅里并放入干辣椒，八角，花椒大火开始炖，水开了，再把排骨汤转移到汤罐中，加入香菇和盐搁置在生好了火的炉子上面继续炖，等排骨快熟时，加入萝卜小火炖，炖到肉里骨，萝卜入味，放入葱段，就可以出锅了。火锅，火锅，火越多越大来年的财运就越旺。每年这一餐，妈妈都要做好几个火锅，那么丰盛一定是吃不完的，只是讨一个吉利而已。妈妈做好了排骨汤，又拿出鸡肉在水中用筛子淘洗干净倒进电锅里，加上生姜，花椒，盐，料酒，八角和小节的玉米棒翻炒一刻钟加水开始炖，闻到玉米的香味时，鸡肉也炖好了。

我家没有人喜欢吃羊肉，所以，也没有人去做羊肉汤。只是牛肉从往年的干炒变成了凉拌。这是弟媳教给妈妈的一道菜，弟媳是北方人，她们吃牛肉都是用香菜加一些调料拌着吃，称其这样做营养不流失。妈妈不习惯这样，她还是喜欢干炒牛肉，特意为了弟媳才做这么一道凉拌牛肉。可是，自从妈妈做了凉拌牛肉，大家还乐意吃，评价还不错，妈妈也就保留了这种做法。人有时也需要改变，好的风俗需要保留，适当地开放也不是什么坏事。这就是邓小平爷爷在改革开放中所提昌的“吸取精华，去除糟粕。”

除了这些肉汤，鱼和莲藕也是大年饭桌上不可缺少的食物。大年饭的前一天，妈妈就把鱼去鳞剖腹掏出内脏和鱼鳃洗净涂抹薄薄一层盐再挂在通风的地方，等待其表层的水份风干后，妈妈就把鱼切成边长为二厘米的正方形方块，扔掉鱼头和鱼尾，再把这些小方块装进小塑料袋内系好塞在冰箱里备用。

我早起跟妈妈打下手，看到妈妈忙着煎鱼，我终于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来就来到了客厅。

爸爸正习惯性整理着他的香蜡纸炮，神柜台上正摆满了点燃的香和蜡烛，烟雾弥漫盈满了整个客厅。饭桌正放在客厅的中央，八张椅子围摆在桌子的周围。看到这些，我笑笑准备就此离开客厅。“你也要学一学，看我怎么打点这些细活，明年，我们不在这里过年，你怎么办呢？这是我们家保留了几代人的习俗，不要到你这一代就失传了。”爸爸边忙着打烧纸边向唠叨。“我记得爷爷说过，这些传男不传女，你还是让弟弟学吧！啊！”我讨厌爸爸给我谈他从老家保留过来拜祭先人的风俗，可又不想忤逆父亲大人，说着就匆匆地上了楼。

大约半个小时，妈妈就叫我们下楼吃饭。满满地一桌饭菜，排骨汤、鸡汤、凉拌牛肉，油煎鱼块、葱炒连藕，青菜，腊肠……等等，可谓丰盛。我带着丈夫和儿子下楼同爸妈一起按席位高低围坐在桌子的四方。今年，大姐单位到年三十才放假，二姐全家迁到了深圳没有回家，弟弟的家现在安在了北京，妹妹也在广州买了房，今年在家中的人只有我一家三口。往年要坐满两桌人的大年饭，今年不到一桌人。我静静地坐在饭桌上，尽情地去感受过年的气氛，大年饭就在一家人举杯酌钦，勾筹交错之中开心进行，热闹非凡。等我们酒足饭饱，爆竹声声响之时，一年的大年饭也宣布结束了。

   大年饭是一家人年前最团聚时刻，我们这里习俗是出了嫁的姑娘回娘家吃大年饭，饭后就得回夫家。我在父母家里常住，虽然是出嫁了，但从未离开这个家。还好，大年饭后，我还可以继续留在父母家里渡过除夕之夜。大年三十夜晚就是除夕之夜，我们这里的除夕是从贴了对联那一刻开始到晚上十二点钟结束。我贴了对联就要呆到晚上十二点过后才能入睡，我们称这个过程为守岁。

除夕之夜吃饺子和年糕是我们家乡的风俗。饺子形状像元宝，包饺子意味着包住福运，吃饺子象征生活富裕。年糕、年糕它意味着年年高。

大年三十这一天，我和妈妈都早早地起床，把家里楼上楼下收拾得干干净净。然后就准备一家人的新衣服，看看外套、内衣、袜子少了是否齐全，可不可以穿戴。这个时候父亲就准备对联，写对联通常是父亲或者弟弟动手写。今年，父亲只能自己写对联了，因为弟弟不在家里，我是女儿，写对联就轮不上我。一大早就见父亲去街道上买了一叠红纸回家，

在庭院里放两张长桌，用心地裁好纸，叫我帮他研墨，父亲一边在对联文册上挑选对联，一边指着问我，这一组行不行，那一组合不合适，这幅张贴在大门，那一幅张贴在客厅门上。爸爸写对联很注重其内容，甚是仔细认真，等整理好对联，都要吃中午饭了。

午饭后，妈妈就在厨房里忙碌起来，包饺子、蒸年糕，妈妈总是交待我先蒸好年糕，再去准备包饺子的馅料。我们大年吃得最多便是猪肉萝卜馅的饺子，妈妈在蒸年糕的笼子里放几个切开了的萝卜肉同年糕一起蒸。等萝卜蒸熟了，猪瘦肉已被妈妈剁碎，伴着萝卜、姜、葱、包饺子的调料一起调匀，这样做出来的饺子馅地道，很符合家人的口味。饺子皮大街小巷都有卖的，买回家就可以动手包饺子了。包饺子其实很累人，今年吃饺子的人少了好几个，我以为妈妈会高兴些，可是包着包着，妈妈反而叹起气说道：“如果孩子们都在身边多好！我还是喜欢人多，那样热闹，我苦也心甘！”

我同妈妈包饺子那会儿，丈夫和爸爸就张罗着贴对联。往年贴对联都是弟弟同爸爸一起联手，我总是充当游标卡尺测量对联的高低。今年弟弟不在家，我又在帮妈妈，一个女婿半个儿，丈夫此时代替了弟弟贴对联。

贴完对联，妈妈就开始煮饺子。一家在一起开开心心地吃着饺子和年糕，这一餐通常是一年中最后的一餐，且必须得吃完，今年的食物不能留在明年吃。

吃完饺子和年糕，爸爸在柜子上点二根蜡烛和几根香，就算是纪念先祖，每当这时，妈妈总不忘放几张百元的人民币在香炉下面压着，预意着来年财源滚滚。

除夕之夜最难熬的恐怕就是守岁。家里总有一个人或几个人呆在客厅看着那香烟雾缭绕的香蜡静候零点到来，中间还要还定时增添香蜡以便香火能够继续。

我和爸妈坐在客厅，除了看春晚就没有什么其它活动。尽管我不喜欢以打麻将来消磨时间，但为了爸妈除夕之夜不至于太寂寞，我和丈夫同爸妈打起了麻将，一家人在麻将声中渡过了几个小时直到零晨的爆竹声炸响2014年开篇时光。

【一张全家福】

   零晨的钟声敲响那一秒，天空中布满了灿烂烟花，爆竹声响彻着大地。我满眼充盈着睡意，步履缓慢的走到楼上卧室，正要爬到床上睡觉，一眼扫视着那张在家存放了十年的全家福。我走过去仔细端祥那镜框中的身影，眼睛模糊一片。

“茄子！”看到照片中的七张微张的嘴，我耳边仿佛又响起了大家开心的叫声。那年，我和弟弟、妹妹、分别从西安、河北、江西各自的学校赶回家中，同已经出嫁的大姐、南下打工的二姐相聚过年。

 那一年的大年饭，妈妈只是象征性的做了几个菜。照片上的萝卜煮肉、酸菜炒鱼、青葱炒莲藕、油泼青菜、水汪汪的豆腐，还有我们姊妹五人和爸妈围着桌子开心的笑容，勾起了我心底的暖。

吃过大年饭，二姐说：“明天，我不知道还能不能回家，路程太过于遥远，回家一趟又要花费不少钱。今天，我们全家人都到齐了，来拍一张全家福怎么样？”

二姐的提议得到了大家的支持，我们全家人来到家门口，父母坐着，我们五个做儿女的就分别站在爸妈的两旁。二姐拿出了她的照相机递给了邻居，大家齐声叫喊着“茄子！”

只见“卡擦！”，笑容就定格在那一刻。过年后，我们离开家时，每个人手里都多了一张照片，这是我们自小以来第一张全家照。盯着照片上开心的笑脸，留恋那满屋子的亲情味道，大姐说：“以后，每一年，我们都拍一张全家福。”“好！”我们兴奋地回应着。

 那一年的除夕之夜，我们久别的兄弟姐妹围坐在火炉旁，畅谈着未来，细絮着过去一年中的喜怒哀乐和人文趣事！欢笑和温馨充盈着整个屋子，那一年的年味是最为浓厚。

我家的兄弟姐妹众多，都是七十年代和八十年代的产物。我也和大家一样经历过杀猪、宰羊……可是这些消失的大众化年味对于我来说只是由于时代的变迁和社会发展的不同而已。如今，讲究的是专业化，要配备这么些年货，再也不必个人动手，这只是原始的作坊。文明始终是社会进步的标志，不杀生，并不是虔诚的佛教弟子所禁止的行为，更是一种人心向善的言行，一种现代社会人们所不能缺少的德行，更有人们对食物越来越精细化地要求。

现在过年都流行去外面定餐，美食和娱乐也不再是新年的筹码，春节不知什么时候也开始格式化，能令人感觉春节浓厚的气氛，只有一家人团聚那一刻的温馨。

我相约拍全家福的第二年，二姐出嫁了。二姐夫的姐姐嫁到了美国，她在深圳的别墅就给了二姐她们住，二姐的全家人都迁移了过去。十年来，也只回来过一二次，坐飞机的费用还是二姐夫的姐姐报销。

我大学毕业后在外面结婚，过年也没有回家，只有弟弟妹妹陪爸妈过年。后来，我回到了家里，妹妹大学毕业却去了广州，她在南方成家立业，也只是结婚那年回来过。弟弟大学毕业就在北京成了家，弟媳又是山东人，他俩回家过年更显得弥足珍贵。每年单位不到十天的假期，他们还要山东、湖北两地来回跑，人累，车累，钱更累。

趟过岁月的河，走着、走着，却只有我一个人是家里的长客。我原以为，只要我不离开家，我的生活状态就不会改变。我一直呆在原点，却变成了我一厢情愿的坚持，难以回到曾经的时光，十年过去了，始终没有再拍一张全家福。我们兄弟姐妹考上大学离开家乡那一刻，爸妈曾高兴地说：“你们一个人呆一座城市，现在交通也方便，以后我和你爸去看望你们就能循环旅游，想想都美。”可是，妈妈永远没有想到，今天，我们要拍一张全家福都是一种奢望。

我把这张全家福贴在胸口，沉沉入睡，梦中，我手中的照片被人撕成了五块碎片，我流着泪拼命去夺我的照片。一阵喧闹声惊醒了我的梦，睁开眼，看看手表，时间已是2014年，可我仍旧畅想着来年拍一张全家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