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的概念是有着男性一样浑厚胸膛的大山,年年岁岁,高耸入云,挺立坚毅。山颈项之处,山褶之间,随山体纵向有两处开阔坦子上下紧挨,分别被何、詹两个姓氏的先祖先后相中,便拖家带口,隐逸于此。褶中间,至上而下天然生成大量石壁,或裸露地表或深埋地下,岩洞或缝裂处往往有清泉流出,生命得以与此长久存活,世代繁衍,自成村落,取名项山。
它是我出生的地方,在十六岁之前,集所有孩童时代的美好记忆及部分少年清浅时光,给予我真诚、纯朴、善良、本真等一切人性的美好本质以及对生命无限自由、欢乐的最佳理解、体验与感知。成年以后,或是探亲或是祭祖或是因为内心惦念,每年总要归去一次。爬山涉水,路途艰难,终究磨灭不了归去的意志。伴随年龄增长,青春逝去,生命本能在意识形态认知下对物种起源地的感念及对自然力量的膜拜,日益加剧的是落叶归根处的深深情愫。 而每次归去总有不尽人意的失落、怅惘,此次更甚。山林野径梯田茶园灌木丛生,屋舍亭台藩篱菜地茅草恣意,一片荒芜之象,极大程度地缩减了村落的面积。村子中几条主干道青石铺就时逢雨水上面攀满了青苔。年久失修的老宅和无牛羊出入废弃的棚栏倾塌不堪。无人理会的香甜果实或自生自息或喂食山鸟貂鼠。溪塘岸边的青石洗衣板上堆满了厚厚的落叶枯枝泥土石块,溪水浸漫处发出腐臭的味道。寥落人烟,鲜闻鸡鸣犬吠。两姓村人余留下来不到三十人且半数以上是年过花甲的老人,仅仅在日夜等待死亡的来临。一切失去了世俗人间的井然有序。它在慢慢隐去的昔日繁华之间江河日下。无可挽回的宿命在这样的颓败之中加快终结的脚步,加速世人遗忘的记忆,直到无人问津。 彼时,政府要给它开辟一条公路,势必要牺牲掉一些田地,村里民怨,于是不得不再三考虑眼下粮食紧缺的民生问题,最终决定保田地。改革开放之后,村里年轻人渐渐涌去城里,人口外流现象至此一发不可收拾。致使田地荒芜,以后政府推行了退耕还林政策。由于贫困和交通阻塞,及村民对更高物质生活的认知与追求,在外混得不错的村民慢慢在别处定居,于是开始了大规模的自行迁移,到如今家家户户几乎都有了新家乡,新住处。老家老宅里留下的都是不愿离开故土的老人和无处可去的单身汉。因此,这样的消亡是历史的必然趋势。 项山的渐渐消失是特定时代背景下一个村落自然消亡的过程。一定程度上反映了经济发展的速度及人类文明的进程。在以贫富为衡量标准的社会中是一种进步。从情感的视角来看,割裂了种族之间的关联性,淡化了宗族之间的凝聚力。物质上的高度认知往往带来精神上的极度缺失。 ———婺子 2014、10、1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