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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柔和的橙色阳光大片大片洒进屋子，连同所有的一切都变得慵懒舒适。我努力撑开眼睛看看时间，急忙爬起来。今天还有任务。 来到XX小区，这里有两户失独老人。我们先去了已经再婚的一家。 路上，社区的工作人员介绍说，这个老人的孩子意外身亡后，妻子也因承受不住打击相继去世。经人介绍，他认识了现在的老伴，两个月后，就搬来一起住了。老太太家里人丁兴旺，四个孩子也都结婚生子，其中有两个还拖儿带女的住在家里，老太太天天带孙子，忙的不亦乐乎，除了在需要帮忙的时候，似乎都记不起来这个再婚的老伴。 鳏夫想再娶而寡妇想要再嫁，在盈耳的喧嚣里，有真诚的祝福，也有反对的声浪，其中以后者居多。而其中跳着脚反对最激烈的，往往是被他们视如珍宝的儿女。 这一对也没有例外。几个孩子虽然勉强默认了母亲的决定，但总是为他们去世的亲爹感到不值。加上老爷子还住着他们的房子，更是让他们心里多了几分嫌弃。平日尽量不多说话，连最简单的问候里都掩饰不住丝丝的冷意。 今天正值周末，偌大的家里装修得也算是别致，室内的陈设简单却不乏现代气息。老太太和女儿们在厨房做饭，儿子们嗑着瓜子看电视，空气里漂浮着午餐的香气，处处洋溢着欢声笑语，给人一种甜蜜的错觉。老爷子却孤零零坐在阳台上晒着太阳，或打盹儿，或发呆，消磨着也许所剩无多的日子。这个家的热闹与天伦之乐显然并不属于他，他清楚地知道却也不以为意。若有人愿与他交谈，他便和蔼地笑笑，一问一答，并不多话，一副寄人篱下的谦卑模样。 他说，妻子和孩子离开之后，他最害怕的，就是一个人面对空荡荡的屋子。曾经温馨的家，现在安静地如坟墓一般。 所以，才宁肯忍受这家人对自己的忽视甚至冷漠吧。我猜想。 住在不远处的另一个失独老人却是另外一种截然不同的生活方式。 他的屋内凌乱不堪：餐桌上茶具随意的摆放，不知放了多久的残羹冷炙还没收拾，油污尽染桌面。几把缺了腿的凳子东倒西歪，床上的被子卷缩在角落里，沙发上堆满了换下的衣服、袜子。整个房间笼罩着一片昏暗，弥漫着让人窒息的味道。 看得出，老人对此并未感到任何不适，也无意于为我们收拾出一块儿可以入坐的地方。我们的谈话不时的被一连串咳嗽声打断，那撕心裂肺的声音以排山倒海般的气势划破了小屋的寂静。他不住地抚胸换气，整个身形显得越加的单薄，像是被抽空躯体的弓形的龙虾。他摆弄着桌上各式各样的药，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事到如今，无所谓了。 无所谓了。这种淡然，是走过人生的阴晴风雨后大彻大悟从而参透了生死，还是经历过至亲的死别后不愿独自流连人世的彻底的心如死灰？ 奇怪的是，我并不认为是后者，因为我在他的眼神中看到了常人不可及的明白和从容。 听社区的工作人员说，他们也曾撮合他和另一个独居的老太太，每一次约好时间让老人见面，都被硬生生的挡了回来。他说，这么大年纪了还玩那些个花里胡哨的东西干啥，让人笑话，我一个人过，舒服得很。 我无意于评判哪种选择更好，毕竟每个人对于孤独的体验不同。有人说，这个世界上最坚强的人，是孤独地只靠自己站着的人。可是，暮年丧偶，踽踽独行于天静地也静的羊肠小道上，默默聆听自己心里的唠叨，那种无边无际的寂寞，本来就足够把一个人的心活生生地埋葬掉，还要那么多的坚强做什么？若是在日日复制的孤寂中，真的可以天降喜雨般碰上了愿意和他携手同行的另一个人，也算是黑夜里的一束亮光。只是，这不是阳光，也不是月光，仅仅只是萤火虫的光，闪闪烁烁，随时会灭，但是，那一圈晶莹剔透、浑圆亮丽的光，却是他或她暮年里全部的璀璨。 能遇见，水到渠成自然是世人眼里的最好。但若是为了成全他人的心愿而让自己承受太多无可奈何的负重，便背离了初衷。两个老人，在相同的苦难境遇面前，因为不同的心态而做出了不同的选择，在我们旁观者批判的眼光里，两种选择都有各自相倚的苦涩，但是，只要他们不认为自己的人生道路因此成为一个漫长曲折、充满荆棘的艰难旅程，这就够了。所以，放下那些不必要的执着是一种智慧，在生命的最后时间里给自己一个安然无恙的归宿， 不管在别人看来，好或是不好。 尘世中的你我亦是如此。最难得，莫过于在人生这条不回头的路上，把生活过成让自己舒服的样子。 赞 (散文编辑：滴墨成伤)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