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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读《水浒》之林冲

时间:2017-07-11 17:30散文来源: 散文作者: 阿蒙点击:
        
                                   (一)英雄有梦
  “当时林冲扳将过来,却认得是本管高衙内,先自软了。”
  我曾细细的思索过这个“软”字,曾想作者施公为何在此处定要用此”软“字来形容林冲当时的精神状态呢?看到“软”字我们往往会想到软弱、怯懦。我们就会疑惑了,林冲乃东京八十万禁军枪棒教头,手段高强,以勇猛雄烈闻于当时,时称豹子头。
  可就奇怪了,这等勇武之人才,怎么在自己遭受莫大耻辱时竟然软了下来。何来的耻辱?作为一个堂堂八尺男子汉,妻子遭人嘻语挑逗、调戏作弄,此乃大丈夫之奇耻大辱也。是可忍,孰不可忍。我们经常看到新闻报道,某某男子因妻子遭人调戏或勾引而怒杀调戏之人,案例举不胜举。调戏他人妻女莫不是对其丈夫作为男人尊严的最大挑衅,其丈夫因愤怒失去理智而杀人致命的行为也是可以理解的。可林大英雄在遭受这般耻辱时居然保持了克制——“软”了,没有采取任何的打击报复行动(哪怕是一记耳光),却只能一双眼睁著那高衙内。
  但又因何而软呢?无非那作恶之徒是朝廷重臣也是自己顶头上司高太尉的养子高衙内,整一个权贵门胄、纨绔子弟。林冲此时面对的不光是一个恶徒流氓,而流氓背后却有高大的权势。林冲此时看到了权势睥睨的眼神,却把尊严重重的摔在了一边。面对权势,他不仅屈受了耻辱,却还害怕了权势,因为害怕他才软了下来。金圣叹在此处点评道:写英雄在人廊庑下,欲说不得说,光景可怜。在我看来,此时的林冲作为堂堂男儿不值得可怜,相反觉得可憎。
  林冲又为何害怕权势呢?我们可以试想一下,如果世道清平、律法严明的话,王子犯法也定要与庶民同罪,何况官宦子弟。调戏良家妇女也是触了法度的,应接受律法裁决予以追究刑事责任,是要蹲大狱的。而高俅螟蛉之子高衙内眼里全然是没有什么律法意识的,他知道凭着他“老爹”的权势他可以在东京城为所欲为,没人敢制他的罪(连开封府都是高家的)。高俅是混混出身,由于人生际遇和某些特长(蹴鞠)后来发迹做了太尉,其文化素质及精神涵养是可想而知的。混混去管束混混,教导出来的也只能是更混蛋的混混。高太尉是当时浑浊社会的产物,他只是那时官场的一个典型代表而已,而全天下像他这样的混蛋为官的人比比皆是,包括后来的梁中书、高廉、蔡九等。
  施公写高俅无非是以他来折射出当时一种浑噩的社会形态(混混也能位居高位,俯瞰众人),也隐秘的交代了英雄所处的社会环境。清平世道因高俅等人变得浑噩,社会浑噩就会产生种种不公,哪里有不公哪里就会有反抗。浑噩的社会是英雄揭竿而起的前提条件,也会萌发英雄替天行道的宏伟愿望。
  妻子受辱还能保持克制可以看出林冲是个谨慎的人,既然身处浑噩官场中,受人压制,他是有所顾忌的。他清楚他的混蛋上司是什么样的人,前面王进的教训怎么不让他刻骨铭心!他心里也盘算过,他如果真的动了手,其下场跟王进无异,落得个跑路的下场。所以施公写王进这一节是何等的妙哉,明则牵引出了水浒第一个出场英雄“九纹龙”史进,为日后英雄大聚义做了铺陈。也暗中为林冲提供了丰实的经验教训,也是为林冲之所以“软”做了暗示的。所以林冲害怕就在于王进的前车之鉴。正是王进的教训才能让此时林冲的“软”有情可依、有据可理,恰到好处。
  看似一个简单的“软”字撩拨出了林冲心中复杂世界,也有意的刻画了林冲的性格弱点。但这个字就反应了他与其他众好汉的不同。我想如果换做是鲁提辖或是武松等人,他们坚绝不会“软”的,该出手时便出手,顶多再跑跑路而已。再者,林冲的复杂还关键在于他是一个胸怀抱负、志向远大的人(后来在朱贵酒店的题诗可以看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想,林冲的理想是什么呢?像他这样怀着一身本事的人便该为国效力,出征沙场、扬名立万,这才是他的理想。其实林冲以他的本事去实现他的理想并不然,只要遇到一位慧眼识英雄的明主,一个诏令便可调去北疆施展本事、建立功名。
  可林冲单单就遇到了高俅这样的混球上司,却只能暗自叫苦、郁郁不得志也。林冲对陆虞候说过一句话:“陆兄不知!男子汉空有一身本事,不遇明主屈沉小人之下,受这般腌臢的气。”所以在此时林冲的心里一直有一种怀才不遇的苦闷心结。可以想想看,三十四五的年纪正是人生的黄金年龄,此时该建功立业了。而像林冲这样本领高强的人却只还是个教头而已,每天准点上下班,贤妻热炕头,闲暇时可以携妻女逛逛街(却逛出了事端),也可以和些个英雄豪杰酌酒纵论江湖之事。生活也虽无忧,但我们的林教头绝不会满足于此,他梦想着有朝一日一飞冲天。
  林冲既然倒霉的遇到了高俅这种混混主子,他如何才能实现理想呢?却唯有等待,等待着一个机遇来临。可是就在他郁郁等待时,偏偏又遇到了混混主子的干儿子。他能怎么办呢:他要是打伤了高衙内,那是在太岁头上动土,高俅定饶不了他,于此林冲在去往理想的道路上恐怕连等待的机会都没有了,死路一条。一边是辉煌的理想,一边是高贵的尊严,为了理想林冲选择了丢掉尊严,选择了忍气吞声,所以他不得不“软”了。
  林冲此时还算不上是英雄,所谓英雄该出手时就出手,而林冲面对高衙内所代表的权势时,显得如此窝囊,令人唏嘘。同时从这个“软”字我们也看出了林冲隐忍的能力,若非超常的克制力是如何也做不到的。水浒英雄中绝对大数好汉都是些卤莽汉子,而林冲却不是卤莽之流。他有谨慎入微的思维,他有宏伟的梦想。
                       (二)英雄本色
  我们时常会谈论英雄,那么何谓之英雄?聪明秀出,谓之英;胆力过人,谓之雄。英雄者,有凌云之壮志,气吞山河之势,腹纳九州之量,包藏四海之胸襟!肩扛正义,救黎名于水火,解百姓于倒悬。英雄也往往是正义的化身,他们嫉恶如仇,敢于挑战社会的不公。
  “路见不平一声吼,该出手时就出手,风风火火闯九州。”——这几句歌词似乎唱出了英雄的本色。
  林冲是英雄,这是无疑的。纵观《水浒》全书,林冲却注定是一个悲情英雄。前期的路走的曲折坎坷,步步惊心,处处充满杀机:误入白虎节堂(实则被骗入,高俅要置他于死地,如不是开封府孙孔目胸怀正义,林冲也难逃一死。),大闹野猪林(近乎丧命,若非鲁智深跟踪相救,早成野鬼。),风雪山神庙(这次是老天爷帮了忙,自然的力量助他又一次死里逃生)。林冲在生死线上苦苦挣扎了好几回,真是化危难为神奇,一举逆袭而幸运的活了下来,进而成就英雄之名。
  风雪山神庙之前,刺配沧州牢城的林冲依然还很单纯,天真的以为在这远离东京城千里之外的小小牢城营好好的接受劳动改造,争取立功表现,等待刑满释放或是皇帝大赦天下时便可回家与妻子团聚、安身立命。野猪林大难不死的遇险和教训显然还没能让他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他知道高俅很不地道、很坏,却不知道他到底有多坏。林教头也估计到了,这沧州地界已不在高俅管辖之下,高俅也不会再派人跑到这么大老远来陷害他吧!(有点像鲁迅笔下的柔石君)
  林冲本性善良,且助人为乐。譬如在天王堂开酒店的李小二,当初在东京打工时偷了主人家的钱物,后来被店主人发现后伙同他人将他一顿暴揍。如若不是林冲出手慷概相助,恐怕也要落得个蹲大狱的下场。路见不平,救助李二只能算是林冲乐善助人的个案而已,平日里少不了帮住张三李四等,我想受他恩惠的人必定不少。如果说救助他人眼前之困算是一种小善的话,那林冲的大善又从何说呢?呵呵,大闹野猪林时林教头居然能饶恕了要伤他性命的防送公人董超和薛霸(想想两人在一路是怎样对待林冲,想想他俩要害林冲时邪恶的眼神),这需何等的善心才能做得出的啊,简直活脱观世音菩萨。
  至善的林冲是无论怎么都想不到至恶的高俅的内心所想的,他们秉持着人性的两端,各自的内心游走在两种不同的世界,一种施善助人、安和守静;一种恶贯满盈、杀人致命。当这两者不经意间发生碰撞时,为善者是走不脱、逃不掉的,要么被恶者纠缠伤害,要么只能决绝反抗,以求后生。
  林冲虽然天真善良,但像他这般忠义至诚的英雄豪杰也希望他结交的那些个朋友也能像他一样坦诚相待、肝胆相照(鲁智深便是其一)。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不善不忠不义之徒怎能和林教头并列为伍呢!然而令林冲万万没有料想到的是,他的“幼年相交”---陆谦陆虞侯竟然背叛了他们之间的深交厚谊,卖友求荣。当陆谦伙同富安欺骗了林冲后,林冲大怒将他家打了个粉碎,却还手执利刃在他家门口等了数日要找他算账。林冲愤怒的是:他人骗我尚可理解,你陆谦是我的至交好友,怎么能设计陷害我呢!林冲是人中璞玉,他怎能容得下半点瑕疵。
  终于,杀机又一次降临他的头顶。严寒冬月,风雪呼号苍茫大地,一派肃杀之气。一座安静孤寂的山神庙,林教头在这里避雪,陆谦等人在这里观火。受害者与迫害者在这荒野孤庙不期而遇,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一边是仇恨的光火烧遍全身的林武师,一边是肝胆俱裂的走狗(他们酝酿许久的计谋落空了)。再也不能逆来顺受了,再也不能隐忍不发了,再也不能菩萨心肠了。
  林教头终于爆发了,爆发得彻底,狠劲十足,不留余地,招招致命。他终于释放了心中郁结的忿恨之气,终于没有了羁绊,没有了顾忌,没有了害怕,挥斥方遒的英雄,方能快意恩仇,尽显英雄本色。
  我们喜爱这样的英雄,他无拘无束、无法无天,却能除暴安良、替天行道。我们的林教头终于踏上这条英雄路,在这漫天雪地里,他此刻迸发的万丈豪情足以融化三尺冰雪,他的仰天一啸,也化为传奇的绝响。
  “仗义是林冲,为人最朴忠。
  江湖驰誉望,京国显英雄。
  身世悲浮梗,功名类转蓬。
  他年若得志,威震泰山东。”
  
  
                         (散文编辑:可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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