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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咋个找不到开水呢？” “嗨！这不是开水是锤子啊！” “你咋个说话不文明呢？” “咋个又不文明了嘛！老子是四川人！” 这段对话的场景，是我十五年前在成都到上海的一趟列车上亲眼目睹和听见的。因为我也是四川人，说四川话，还经常在写作中加入四川方言，所以映像深刻。 不用说为什么，我这里要表达的就是方言这种东西在特定环境里的独特味道。 “这挨球的！”前不久我在红柯小说《西去的骑手》中读到很多具有西部特色的语言，其中尕司令的舅舅骂尕司令的这句话，让我觉得特别有意思。这句西部方言味道特浓的话，贴切地表达了舅舅对尕司令发自内心的敬佩，听来很是受活。 刚看了一篇文章，说“如果没有方言，中文会慢慢僵死。”我不知道会不会这样。但我认为，如果没有方言的写作，肯定会让很多文章少一种或多种味道，从而失去一种特色。 我喜欢的中国现当代作家中，贾平凹就喜欢用方言入他的小说和散文。我身边也发生过因为用方言写作而引起歧义的一件事。大概是十多年前，有位作家在一篇文章中用了“我妈这个鬼东西”这句话，让看了这篇文章的某领导发脾气，批评我们编杂志的编辑把关不严，让这种对母亲大不敬的语言进入了文章。其实，我们当时审这篇稿子的时候，没有觉得有啥问题，当然，现在看也没问题。只是领导不理解，我们的纯文学刊物里，怎么会掺进这种口语（也可以说是方言）。作者这句话真正的含义应该是对母亲的戏谑，还有敬爱的味道，就像小时候，母亲高兴时骂我们“你这个短命娃娃”一样。 阅读和从事写作近40年来，就我个人来讲，我是特别喜欢用方言入文的，而对那些具有民族语言特色（包括方言）的作品更是令我爱不释手。我认识一位作家，其创作不可谓不严谨，他的任何一篇作品都是中规中矩地遵循汉语写作规律，就连标点符号都不会错一个，他曾给我讲，他发出去的文章只要采用，哪怕是人民日报都动不了他一个字、一个标点符号。敬佩之余，我也在思考，他写了那么多的文章，我也读了他很多，但就是记不住他的文章有什么特点，更不要说有什么风格。是他写得不好吗？不是。而是他的文章里缺乏令人看过就忘不了或者说是让人灵魂出窍的东西。这种东西很复杂，其中一点就是从不用方言或口语。有很长一段时间，人们批评口语诗人的写作，说他们把口语入诗，是对诗的不尊重，写作太随意。但是，我认为绝大多数口语诗人对诗是非常认真的，他们的诗也是很有水准的。如咱们四川的杨黎、何小竹、秦风、李侃、杨文康、刘小琼等诗人和他们的作品。我这里随便选了几首秦风的诗，读者朋友不妨看看，是不是很有味？ 1.《方便面》 方便面 开水泡一下吃 一般不干吃 也不用冷水泡了吃 一盒方便面 放在那里 我一般是看一眼就算自己吃过了 觉得不亲自吃它 更方便 2.《回想》 昨天晚上下了一场春雨 我夜半三更起来小便 竟有点激动 站在马桶跟前 半天拉不出尿来 此时，我还听见了窗外的鸟叫 鸟儿深夜什么意思 我朦朦胧胧 猜不出来 就这样我又跌跌撞撞上了床 一个人睡到现在 3.《西昌的冬天》 冬天在西昌真的很舒服 如果不吹风更好 金色阳光照在身上 真的很温暖 你可以找一处干净的草地 躺下来 晒晒你的A面 再晒晒你的B面 你也可以侧着身子 晒晒你的C面 然后再侧转 晒晒你的D面 这样 你整个人 从上到下都会觉得暖洋洋 4.《人间烟火》 一些烟火 燃放比我高 我的灶台这么大一点点 我的火 只好这么烧 5.《一条路》 一条路 走到天黑 天真的黑了 人群在黑暗中消失 羊群也在黑暗中消失 不管你信不信，以上的诗我是读得笑出了眼泪的，尤其这首《人间烟火》和《一条路》，我觉得有讽刺的意味和冷幽默感在里面小鸟一样跳跃。 我想，无论方言也罢口语也好，运用到写作中，只要它能完整、准确、优美地表达作者的意图，只要它能让读者获得阅读的快感，就可以大胆地用。记得有文狐之称的汪曾祺先生，他曾在一篇散文中称赞一位去烧香求子的妇女运用语言的绝妙：“今年我是来求你的哩，明年我是抱着嘻哈笑着来看你的哩！”哪像我们写的，用一大堆废话都不能把自己的意思表达到位。同样，我们读过《水浒》的人都知道，里面用大量的方言俚语来突出人物的个性。如鲁智深、李逵的“洒家”、“直娘贼”等等，听见这些话，我们就知道他们闪亮登场了。作家北来2014年出版的小说《大凉山往事》中也运用大量的具有彝族特色的谚语，增添了作品的艺术特色。还有影视作品中对伟人使用方言处理的妙处，如淮海战役中，刘伯承对陈锡联在电话里吼道：“摸摸你裤裆里还有没有卵子？”、蒋委员长常挂在口头的“娘希匹”等，很生动地展示了特殊人物的特殊性格，让人难忘。 其实，方言也是一种文化，绝大多数是民间数千年锤炼了的语言的精华。作为作家应该担起传承的职责。当然，方言俚语要入文就必须要和粗俗、下流分开，必须经过加工处理，更不能滥用，才能起到应有的效果。 赞 (散文编辑：可儿)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