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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全家搬进城里之后，院落闲置，无人照看，除了坚韧挺拔的几颗杏树外，其余皆是一地荒芜。虽然这些树比我的年龄还要大，但是它们的生命力却极其旺盛，每到春天，它们的芬芳总会如约而至，再一次让苍老的宅院，焕然一新，充满勃勃生机。 这些杏树，是我曾祖母亲手栽种的。她在世的时候，时常对我讲：“杏树枝杆粗壮，是因为其根系扎实；花朵耐寒，是因为其血脉里有一股超强的适应能力。我们每一个人都应该去学习它们这种坚强的意志和不屈不挠的进取精神。”只是当初懵懂的我来不及消化，就纷纷打包在了时光的辙痕里。 长大之后，我慢慢了解得知，不识字的她，是多么地睿智，能从一颗杏树上悟出人世间的真理所在，能从真理之中吸取其精华为人生所用。渐而让我再次醒悟：这个世界的确是一个有心人的世界，只要我们有一颗积极向上求索的心，凡事都可以寻见生命的真实意义。 随着年龄的增长，越发让我对曾祖母的人生充满了好奇。她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民，却把心灵的纯真做到守节不移，用善良的品质把生命的厚度演绎的无从丈量。 听父母讲，曾祖母年青时，在十里八村是个有口皆碑的大能人。她像男人那样喂牲口、砸谷草；不顾家人的反对当上赤脚医生；她养大了三个子女，带大了四个孙子，又看着五个曾孙子从呀呀学语到背起书包走进学堂；七十多岁时，她还能织鞋垫，编坐垫，绑笤帚，整院子，她把一生的爱心，全部奉献给了她所认识的每一个人。 坦诚地讲，我从没有看到过她的忧伤，即便是不小心做错了什么事，在她责备自己的时候，也总是面带慈祥，轻盈地微笑。 记得，那年她已有八十岁高龄。一天中午，我放学刚回家，她便招呼我说，快吃饭吧，我做了些面条，今天家里就咱们俩人。我刚端起碗的一刹那，她便做了一个惊人举措。许是她怕浪费了火温，便用铁锹调了煤泥，准备封火，就在我低头吃饭的时候，她一下子就把刚和的煤泥倒进了方才打开的菜锅里。那一刻，我忘记了她是一个有眼疾的人。（曾祖母患有老年白内障，那时候，已经很严重，濒临失明。）当我把事实告诉她时，她反复笑着责怪自己：人老了，耳也聋，眼也花，不中用了！不中用了！……你吃你的，我放点咸菜喝点汤就行了。那一瞬间，我的眼泪顺着脸颊倏地一下滑了下来。我好想帮她一把，可是我太年幼了，那年我才九岁。她的眼病，若搁在现在，仅是一个很小的手术就能治愈，可是那个年代，全家人缺乏医学常识，耽搁了她的病情，导致她永久地双目失明。 依稀记得，有一年我很想学爬树，我一而再，再而三地尝试，由于年幼，臂力不够，终究以失败告终。曾祖母和我开玩笑说，要想爬到大树的顶端，可能要等到她的头发全部变成雪的颜色。 那一年，我很天真地就相信了。朝思暮盼，盼望她有朝一日，鬓发银白，发际染霜。 岁月不居，春去秋来，那个日子果真盼到了眼前。我终于爬上了高高的大树顶端，摘到了最大最红的一把杏儿。可曾祖母却病倒了，她头发稀疏，骨瘦如柴。苍老的皮肤宛若这些杏树的皱褶，深浅不一，无法看到一丝容光。那一次，我彻底晓得，她再也不会给我讲笑话了；再也不会看我淘气调皮了；再也不会收藏我的弹弓了。她躺在那张布满班驳以及和她一样衰老苍黄的土坑上，从此，没能再次醒来。 那个春天，满天飞舞的杏花，纷纷飘散，那个花期在寒冷的风雨中凄美地落下了帷幕，也是在那个时候，曾祖母的人生也完整地画上了句号。 曾祖母安详地走了。她的耐心，她的细心，她的真心；她的慈祥，她的无私，她的善良。深深地印在了我红色的心窝里，她给我留下了一笔最昂贵的精神财富，我将用我毕生的时间和精力去传承去学习。 一树杏花，一段人生，愁肠百转，虽是匆匆，却也是那么弥足珍贵…… 赞 (散文编辑：滴墨成伤)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