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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爱是博大的，更是无私的，她充盈于时空之间，超然于天地物外，带给我无穷之力量。 ——题记 一 十一岁那年，我不知得了一种什么怪病，在乡下医院治疗了整整三天三夜仍不见退烧。爱子心切的母亲便和多病的父亲租了一辆破板车，行程20多公里山路，连夜把我拉到县城医院。 到了县医院已是半夜。母亲把板车推到急诊室门口，然后背着我一路小跑来到急诊室的大厅，父亲则忙着去唤值班的医生。在大厅里一张长长的木凳上，母亲紧紧地抱着我，怕我着凉，还把她的外衣脱下来盖在我的身上。 不一会儿，父亲带着一位胖医生给我做检查。大约五、六分钟后，医生要我母亲交钱去办住院手续。当医生得知我母亲身上只有仅有的20元钱时，好不耐烦地抛出一句话：“二十块钱就想住院？你们还是回去吧！”说完就要走。母亲一急，把我放在木凳上，“扑通”一声跪在医生面前，哭着哀求道：“医生，你先救救我的儿子吧，住院费不够我马上去借！” “这么晚了你上哪儿去借？”医生好奇地打量着我的母亲。也许是他的良心发现，接着又对母亲说：“要么这样吧，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母亲把我交给父亲，跟在医生后面朝着一条通道走去。约摸半个时辰，母亲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了我身边。这时，我看见母亲递给父亲一张单子，然后背着我朝住院部走。身边的父亲不解，问母亲是不是借到钱了？母亲说：“为了儿子，我去血库卖血了！” 就这样，我用母亲卖血换来的钱住进了医院。 三天后我出了院，好奇的我问母亲为什么要去卖血？母亲很关切地对我笑道：“为了给我儿子治病啊！”我看着母亲，似懂非懂，但我心里明白，天底下最伟大的就是母爱！ 二 高中毕业那年，我还未满十八岁，在那个“上山下乡”盛行的年代，我回乡当了农民。秋天是乡下收获的季节，没想到我回家还不到两月，村民们就推选我当了生产队的保管员。别看这官儿不大，在那个年代却是个“肥差”。原来的保管员就是因为太贪，趁夜间偷走了20多公斤茶油，100多公斤花生，最后被人发现，撤了他的职，还在社员大会上挨批斗。 自我当了这个芝麻官后，来讨好的人还真不少。我为人向来正派，不愿随波逐流，于是得罪了不少人，结果落了个“万事不求人”的骂名。 天有不测风云。晚稻进仓，天公不作美，连降秋雨，把一万多公斤稻谷沤成了“麦芽糖”。因此，我受到了不公正的待遇，不仅撤了我的职，还要我赔偿损失。这时，曾被我得罪过的人，像是有意和我过不去似的，趁机煽动一些不明真相的群众挑着箩筐来到我家里要饭吃。 初涉人世从未经历过此场面的我被吓坏了，看着满屋子的人一个个凶神恶煞的样子，我躲在房间里不敢出来。可怜我那母亲，为了我的事，她却忍受着闹事者一次又一次的围攻，一边解释，一边帮我说尽好话，还亲自跑到生产队长哪儿“打点”。住队的公社陈书记得知这个情况后，帮我出面找到生产队长，说稻谷受损，是老天爷造成的，责任不应该由我来承担。“风波”总算平息了，而我却因此被吓得病倒在床上。 打我生病后，母亲放下手中的活儿，天天陪在我的身边。我想吃什么，她就想方设法帮我弄到。记得那时家里很穷，想吃点可口的食物都难以实现。母亲见我吃饭没胃口，亲自到屋后的小溪里网来一些鱼虾给我吃。我不忍心独享这份特殊的待遇，便要母亲把从小溪里弄来的小鱼小虾烘干，拿到市场上去换钱。可母亲安慰我说，等你病好了，妈和你一起到小溪里去捉鱼虾卖钱，你身体养好了，就是妈的福分啊。我吃着母亲给我调弄的可口饭菜，看着她那因劳累而过早苍老的脸，我的眼眶一阵发热，泪水出来了。 三 记得那年回老家过年，巧逢儿时好友结婚请客。因我每年回家的时间不多，又是在外面工作的人，好友很是骄傲，把我尊为上宾。 在我们老家，喝酒有个习惯，从来不拿酒杯，都是用吃饭的碗。而我作为好友装“门面”的客人，主人要先敬我三碗酒以表热情。好在喝的都是农村人自己酿的米酒。我一时高兴，喝了一碗又一碗，喝到最后也不知喝了多少，自我感觉早已进入云山雾海。 好友托人把我送往家中。母亲见我满嘴酒气，一副醉醺醺的样子，把送我回家的客人数落了一顿。我醉眼朦胧地看着母亲说：“没、没事，我还可以喝、喝半斤。”母亲在我的屁股上拧了一把，嗔怪道：“还说没事，都醉成这样了！”说着，与送我回家的客人把我扶到床上躺下。 也许是途中吹了冷风的缘故，或者是我真的喝多了，我躺在床上还不到一刻钟，突然酒性发作，心里堵得难受，便一边大哭大叫，一边使劲用手捶打发慌的胸口。母亲见我这副模样，吓得哭着叫父亲快去请医生。还没等父亲走出大门，我“哇——”的一声，口里的脏物一股脑儿全部喷吐到母亲的脸上和衣服上。 母亲顾不上擦洗自己的脸和衣服，急忙打来一盆冷水，用湿毛巾敷在我的头上，一遍又一遍地给我擦洗，还不停地呼唤我的乳名，问我是不是舒服一点，一再劝我以后喝酒不要过量，要喝就喝点养人酒。我口里“嗯、嗯”地答应着，可心里难受得一直呻吟不停。父亲把医生请来了，给我打了一针后，我才昏昏沉沉地睡去。 翌日早晨醒来，我发现自己的头正枕在母亲那温暖的怀里。母亲见我醒了，用手抚摸着我的头说：“儿啊，现在好些了吗？我去给你弄吃的。”我笑着回道：“好多了！”这时父亲走了过来，骂了我一句：“你是好多了，可你妈为了照顾你，一个通宵都没有睡觉！”我好感动，喉咙一阵哽咽，动情地对母亲说：“妈，对不起，让你操心了！”母亲一听，用手点着我的额头：“昨晚你真是把我吓死了，半夜三更还在大闹大叫。以后喝酒喝少一点，身体要紧啊。我就你这么一个儿子，要是你把身体喝坏了，以后谁来照顾我！”母亲的担心，加重了我的负罪感，我连忙答应母亲以后喝酒不再喝醉。 四 母亲七十岁生日时，我特意跑回老家为她作寿。返回单位的前一天，母亲忙碌了一个晚上，做了我最爱吃的桐叶糍粑。第二天一大早，母亲拖着疲惫的身子送我到汽车站。在一棵葳蕤的梧桐树下，母亲对我说：“你是公家的人，不要老惦记家里，好好做事，不要亏待自己。”说完，一只手颤巍巍地从她的内衣兜里掏出一个布包，然后一层一层慢慢打开，将一叠皱巴巴的旧票子递到我的手上。“你们城里人生活高，”母亲接着说，“要钱花，你不要坑自己，把身体拖垮。”我急了，告诉母亲我不缺钱花，要她自己留着用。可推来推去，母亲还是把钱塞进了我的口袋。 我抬腕看了看表，估计过路的班车快要到了，便对母亲说：“妈，你回去吧，外面风大，我怕你着凉。”话刚说完，我突然发现母亲眼里的泪花在闪，她一边帮我整理衣领一边对我说：“让妈多陪你一会儿，我要看着你上车。”母亲说着，突然想起了什么，要我等等，接着猛一转身，一路小跑着朝家里走去。站在风中等车的我，望着母亲远去的背影，想起她这么大把年纪了还在为我操心，我的眼泪不知不觉地流了出来。 班车远远地叫着喇叭开了过来，为了赶上这趟头班车，我决定不等母亲就走。可我心里总觉得有什么牵挂，双脚迟迟不肯挪动。就在班车停在我面前的一刹那，母亲一路叫喊着追了上来。原来母亲跑回家就是为了给我拿几个煮熟的鸡蛋。“拿着，路上吃！”母亲气喘吁吁地跑到我的面前，把熟鸡蛋递给我。看着满脸沧桑的母亲，我喉咙一阵哽咽，紧紧地抓住母亲的手不忍放下。母亲听到了喇叭的叫声催促我道：“上车吧儿子，车要开了，回单位后别忘了给妈来信！”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当着满车的人哭着叫喊了一声：“妈，你要好好保重！” 汽车开动了，我把头伸出窗外，只见母亲站在路边不停地挥着手对我喊道：“儿子，照顾好自己，不要挂念家里……”我一边流着泪，一边不停地挥手，示意母亲回去。可是母亲依旧如一道独立的风景，站在凛冽的寒风中目送我远去…… 五 女儿出生那年，母亲得了一种头痛病，而且经常流鼻血。我把她接到城里的大医院做检查。检查的结果是鼻咽癌晚期。我拿着化验单，头“嗡”地一下，犹如五雷轰顶，把我给震懵了。等我冷静之后，悄悄地把这个不幸的消息告诉了妻子。妻子劝我不要让母亲知道此事。就这样，我瞒着母亲，天天带着她去医院做放疗，而且想方设法挤出时间陪她逛公园，逛商场，买最好的食品给她吃。 可母亲是个闲不住的人，每天上午从医院放疗回来，她就在家里忙个不停，不是做饭、洗衣，就是拖地，还把房前房后的卫生搞得干干净净，我们每天下班回家都能吃到母亲做的香喷喷的热饭热菜。母亲有病还这样为我们操劳，我们很是心疼，多少次劝她在家好好休息，她总是说闲着没事，干点活，可以减轻我们的负担。 这就是我的母亲，一个身患绝症的人，却时时以博大的母爱无私地善待着她的儿女，以一颗血浓于水的真诚之心时刻想着她的儿女，而惟独没有她自己。 通过一段时间的放疗，母亲的身体大不如从前。她吃不下饭，睡不好觉，满头毛发全部掉光，而且身体日渐消瘦。每到晚上，头部被放疗过的地方像火灼一般地疼痛难受，但母亲怕我们为她担心，从不在我们面前呻吟一声。 一天晚上，母亲突然提出要回老家。说这话时，只见她眼里盈满了泪水，嘴唇不停的翕动，像是有什么话要交代我似的。我的眼睛早已经模糊，但又不想让母亲看到我过于悲伤，我佯装笑脸一再安慰她，说她的病一定会好的。谁知母亲早就看出了我的心事，她回着笑脸对我说：“儿啊，别安慰我了，其实我早就知道自己得了什么病，只是不想让你替我难过。”说着，她不由得长叹了一声。“我知道，这病是治不好的。不要再花钱了，你已经尽了孝心，妈不会怪你，只怪妈没这个命享你的福啊！”还没等母亲把话说完，我突然抱着母亲哭了起来。 那时正值放寒假，我带着妻儿陪母亲一起回到老家。回家还不到一个月，母亲病情愈发加重，而且右眼因癌细胞扩散完全失明。为了能使母亲拖过年关，我想尽了一切办法，从医院和农村土郎中那儿购回了不少人参、洋参以及草药煎给她喝。 “妈，你平时舍不得吃，舍不得穿，辛辛苦苦了一辈子，你留下这么多钱给我，这是为什么呀？”母亲听到我的哭喊声，缓缓地用手摸着我的脸，露出一丝微笑。我紧紧地把钱攥在手里，觉得十分沉甸。我在想，这哪里是母亲留给我的钱啊，这分明是她留给我的一份博大的母爱！母爱如山，问世间还有比母爱更伟大的么？ 在一个大雪飘飞的早晨，母亲终于离我而去，却把一个大写的母爱刻在了我的心里。 “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母爱是伟大的，她的伟大，就在于一心只想着她的儿女，而很少考虑她自己。她宁愿自己吃苦受累，也要把爱深深地融入到儿女的血脉里，融进对儿女真诚的期盼里。 母爱是天底下最难以割舍的亲情，她如同阳光雨露，滋润我健康成长，沐浴我干枯的心灵。我是在母爱的天空下长大成人的，甚至于我走的每一步路，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因为有了母爱的感召，才使得我的人生变得如此丰富多彩。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