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读]：小河、土窑、南沟、打麦场、皂角树……这次我就不去看你们了。我只请了两天假，明天上午还有个会，我得赶回去。有机会你们到开封找我吧，我陪你们看包公祠、龙亭、大相国寺，晚上，再尝尝鼓楼夜市的小吃儿。
　　
　　一、上坟
　　母亲去世两周年，我回老家上坟。
　　上坟就是到坟地里找到母亲的坟，摆上贡品，烧烧纸，放挂鞭炮，再磕几个头。
　　那贡品是些方块肉、馒头、点心、糖果、水果之类能吃的东西。本来还应该带瓶酒的，因为母亲在世时偶尔也能喝一两盅，可到了坟地，弟弟说走慌了，忘了，我说忘了就忘了吧，明年我早点儿弄瓶好的。纸是黄表纸，秸秆做的那种，很粗，成捆成捆的。我掏了张百元的真币，放在那些纸上用手一拍，一抹，纸就变成了钱。
　　此时，弟弟已点燃了鞭炮。那鞭炮噼啪噼啪的，很响，在旷野里传很远很远，想必母亲已听到了，起来了，我们便开始烧纸。我一边烧，一边对母亲说，妈，我们来看您来了。这钱您可要收好、放好啊！
　　母亲一辈子省吃俭用，到老也没多少积蓄。想到这下母亲有了成捆成捆的钱，可以买自己想买的东西，办自己想办的事儿，我心里就有了莫大的安慰。
　　二、麦地
　　母亲的坟周围是大片大片的麦地。
　　远远望去，绿色的麦苗随丘陵起伏、跌宕，海洋一般，但弯下腰来仔细察看，便会发现它们稀疏、瘦弱，棵很小，叶子又窄又短，并时有断垄现象。
　　土很松散，偶尔看见一土块，用脚尖碰一下就散了，踩上去更是软绵绵的。
　　这都是因为寒冷、干旱——已经持续了三个月的干旱。
　　这干旱干在我眼里，更干在我心里。我默默对老天爷说，下场雪吧！
　　三、回村
　　上完坟，我回到了村里，想看看二叔、小叔和娘，还有我家的老屋。
　　老院儿的门锁着，二叔拿着钥匙，但二叔家的门也锁着。我隔着门缝儿往二叔的院儿里看看，窗台上有个鸡窝儿，鸡窝里空荡荡的，墙上靠着一把铁锨，地上有半扇老石磨。
　　我突然有些荒凉，低下头，走过了我家的老院儿。
　　我推开娘家的大门，突然发现她屋里坐了许多人，一直从屋里坐到了外面，多是些妇女，其中，有的怀里还抱着拐棍。
　　我一个也不认识，但好像有人认出了我，小声说，是清轶娃儿吧？
　　屋里，一个男人在读《圣经》。他说，上帝照顾诺亚及船内一切生物，让雨停止，强劲的风吹遍大地，使水退去。七月七日，方舟搁浅在亚腊山……
　　这时，娘也发现了我，从人堆里站起来。我俩退到了大门外。
　　四、拉手
　　村子的路边儿，有几位老人在花柴垛旁烤火。我下车给他们打招呼、递烟，他们也都站起来，其中有两位站起时显得很吃力，甚至无法站直——他们有些驼背。
　　他们站起来后拍着棉裤上的灰土，用昏花的眼睛上下打量着我，一脸陌生和迷茫，直到有人试探着问，是清轶娃儿吧？我说是，他们才如梦方醒，脸笑成一朵干花儿。
　　他们拉着我的手，说多少年不见，都认不出来了。之后便开始回忆，说我小时候就听话、爱读书、不惹事儿，是个当官的料儿，果然是。
　　他们说得那么久远、怀旧、温暖、自信。在他们的记忆里，我永远是个他们看好的孩子，可我却听得惭愧、羞涩。
　　五、老牛
　　一只老牛在树下卧着，我从它身旁经过，它突然哞了一声。它在喊我吗？我停下了脚步。
　　我看见它眼睛很大，却有些浑浊，角也磨损了，身上的骨头凸出来，尾巴一动不动地搁在地上。它肯定认出我了，知道我也是这村的，也许，按辈份，我应该叫它爷爷呢。
　　我在心里对它说，您老身体还好吧？年纪大了，就别下地了，您多活几年，也是我们这些晚辈的福。
　　六、告别
　　小河、土窑、南沟、打麦场、皂角树……这次我就不去看你们了。我只请了两天假，明天上午还有个会，我得赶回去。有机会你们到开封找我吧，我陪你们看包公祠、龙亭、大相国寺，晚上，再尝尝鼓楼夜市的小吃儿。

[责任编辑：田少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