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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笔特殊的遗产

散文
时间:2013-01-16 10:18散文来源:散文在线 散文作者: 雪落黄河边点击:
        

  她恨她的父亲,更讨厌那个家徒四壁空空如也的穷家,最终离家出走,一晃就是八年。
  这八年她没给父亲打一个电话,没给父亲写过一封信,也没给父亲寄过一分钱。她以为这样可以解脱烦恼可以忘记那些伤心的往事。可是这些年心里依然疼痛依然默默的牵挂父亲,总是问询来城里打工的乡邻,父亲如何?身体还好吧?乡邻都说很好,你爹也想你。每到这时她都眼红红的难受,但还是把泪水咽下,嘱咐乡邻别告诉父亲她问过的事。父亲也从没有来看过她,因为来了她也不见。
  父亲病了很严重,弥留之际委托乡邻带话过来,让她最好抽空回家一趟。父亲真的快走了吗?不可能!她既惊讶又害怕,这才想起父亲是个沉默的人,有事装在心里的人,如果不是急病他不会托人捎信的,已经这样了,还和一个将走的人计较什么?还有什么原谅不原谅呢?于是她放下对父亲的怨恨匆匆的赶回家。
  家还是老样子,四壁空空依然什么家具也没有,更别说电器了,唯一的一台黑白电视也坏了,落满了灰尘。再有一件奢侈品就是母亲留下的一台缝纫机在角落放着,上面摆满了药瓶和碗筷。一只木板床还少了一只腿用几块砖支撑着,几只马扎胡乱的扔在地上,一个煤球炉子上面坐着一只换过底的旧壶在冒着一点热气,衬托着这是一个家,一个还有人活着的家。
  父亲蜷缩在床上已经命在弥留,本来人就矮小,现在蜷缩着更显得小了,闭着眼睛已经不会说话,一丝微弱的气息在残喘,样子特别痛苦,他在等她。族里的叔伯大娘都在,看见她回来都高兴不已,都说你爹在等你,看见你就会闭上眼了,他也不用担心没有人送终了。她听了很难受突然眼泪落了下来,父亲听见她的呼唤微微睁开眼睛,用手使劲的指着枕头一句话没说就走了,走时的一瞬间脸上露出了满足笑容。她却哭得呼天抢地捶胸跺足,泪流满面。
  族里的大伯便在父亲的枕头下面拿出一个黑色的小本,递给她说;‘这可能是你爹刚才指的意思,是他留给你的什么东西吧?看看吧。’她哽咽着打开一看,上面密密麻麻的记满了礼账:某年某月给张家结婚帮忙随礼五元,某年某月给李家帮忙吃喜面随礼十元,某年某月给陈家办丧事随礼二十元,某年某月给王家小饭店开业帮忙随礼五十元·····甚至还有几家一百元的。从二十五年前记的,随礼的钱数整整两万。她惊呆了,因为她知道父亲很穷没有什么钱,她考上了重点高中都供不起,拿不出钱来供她上学,最后不得不辍学出门打工养活自己,父亲哪来的钱随礼啊?他既然能拿出钱随礼咋就不供她上学呢?那时她就恨父亲,现在她也很父亲。
  她今年整整二十五岁,父亲是从她出生开始就记下随礼的账本了。她知道这是父亲留给她的遗产,可这遗产有什么用啊?又不能挨家去要,再往下看有一行漂亮的毛笔字,写着;妮,俺想你!爹无能对不起你!
  她的眼泪又一次倾如雨下,怨恨全消···
  父亲弟兄九个,他是老七,由于这个山村很贫困,奶奶就把八叔九叔送了人。父亲也由于营养不良长相又矮又丑,三十岁那年花钱买来娘,娘在她的印象中又高又俊俏特别好看。本来有个娘疼日子还好,但在她六岁时娘扔下她和父亲跟另一个男人跑了,从此和父亲相依为命。父亲写得一手好毛笔字,乡亲们无论大事小情都找他帮忙,找他写对联挽联写贺词什么的他都去,总是放下手里的活前去帮忙,所以有时就扔下她一个人在家,她懂事时就恨父亲。她过惯了孤单的日子,羡慕别人家的孩子有娘疼有爹陪伴欢天喜地的日子,这些她都缺少。更可恨的是父亲又长了脚疾,脚后跟上多出一块肉,疼得他走路摇摇摆摆左右晃动,一群小孩子总会跟在他的后边喊他唐老鸭,连那些长舌妇女也看不起他,也跟着喊七鸭子,后来父亲在这个村就多了名字:七鸭子。这些都让她在同学面前很伤自尊很没面子,她烦透了父亲。
  这些都没啥,最让她难过得是在她考上重点高中那一年,父亲又领回家一个在路上迷方向的精神病女人,本来家就没钱,还要给那个女人买药,她气得不理父亲更讨厌他的做法,加上父亲没钱供她上学,一气之下离家出走,去了县城打工再也没回来。
  后来听说那个女人病看好了也离开了父亲回了原先的家,那女人舍不得她的孩子们···
  看到父亲留下的那句话,她后悔不已。后悔在自己长大了父亲需要关照时没及时回来,没有尽到做女儿的责任,更后悔自己也看不起父亲,而父亲明明知道自己在城里过得很好却从没有伸手要过一分钱,父亲虽然很贫穷,可他的爱并不廉价并不比别人少!她突然间非常后悔,为什么没来看父亲?尤其逢年过节他是多么孤单啊?我都做了什么?她一瞬间心如刀绞,肠子都悔青了,那个悔是不能原谅自己的良心之悔和恨,可这一切眼泪已经无法弥补。
  父亲出殡那天,村上的干部和乡亲们都来了,都想起他活着的时候每家都帮过忙,每家有事他都拐着脚忙前忙后的样子。那天的场面很壮观,乡亲们都胸戴着白花和她一起把父亲风风光光的送走了···
  那天,接到礼金整整两万。

                         (散文编辑:江南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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