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穿行在田田荷叶之间,聒噪的蝉鸣也变得安静下来。那个青色的莲蓬一直在眼前晃动,却远远地站在水田中央,静静地躲在硕大的荷叶下面。有时我们停下来稍稍看看她,然后继续向着水田深处游走,那里还有大片大片的荷叶、零星散落的荷花和莲蓬。
“我小时候路过别人家的水田,看到满田的荷叶,总想凑近看看有没有青色的莲蓬,但总未能如愿。后来我们家旁边开辟了一块荷塘,种下了几节新藕,可第一朵荷花刚开出来我们就搬家了。再后来也曾遇到各种各样的荷塘,却到底没能摘下一个莲蓬,尝尝清如水的莲子的味道。”
“咱们继续向前走吧,这么大的荷塘,迟早会让咱们找到一两个莲蓬的。有时候不要太着急,该遇到的总会遇到的,晚一点儿也没关系。”
逼仄的田坎上生长着齐人高的杂草,我已经能熟练地把它们踩到脚下,开辟出新的道路。越向水田深处走,莲叶就越来越高大,最后就直接盖在了我们头上,那时我们也成了青色的莲蓬。
“看啊,那里不就有一个吗?伸手就能摘到,快去看看吧。”你指着前方莲叶下一个青色的莲蓬,好像比我还激动似的。
我把又一丛茅草踩到脚下,撕碎那个莲蓬,把莲子一颗颗剥出来,据说整个摘下来水田里的莲藕会烂掉。看起来一个大莲蓬,剥出来也就四五颗莲子,其余的都是干瘪的。我分给你两三颗,就开始吃起来。你总是挑剔地嫩绿的莲心挖出来丢掉,我却喜欢直截了当地咬下去。
“我以前总以为一个莲蓬上至少也能长出十几颗饱满的莲子吧,可现在才发现那么多都是干瘪的。看来还得多找几个才能吃得爽快。”
“你倒是吃得爽快了,人家莲子可是万般不情愿的。以前从哪里读到过,几千年前的莲子种下去都能重新开出莲花。可一旦送进你的肚子就万劫不复了。唉,真为这些莲子感到不值啊!”
“没什么值不值的,我们这样相遇,是它们的机缘,也是我的机缘。不过我很疑惑,既然都沉睡了几千年,再开出花来又是为了什么呢?”
西方的天空燃起了霞光,暮色浸润着薄凉的空气。我们还在田田荷叶间穿行,剥了一路的莲子,听着青蛙“扑通”一声跳进水田里,忍受着腿上肆意叮咬的蚊虫,隐约觉得萤火虫从荷叶深处飞出来了。
“所谓的永恒,不过是一种执著的念想吧。你那个青色的莲蓬,也是一种执著的念想,在二十几年的岁月里时而出现时而隐去。如果你死时心中还有这个青色的莲蓬,如果你死后的千百年世人心中还有这个青色的莲蓬,那这个青色的莲蓬不就是永恒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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