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草美人

不知在什么时候，有一个女孩和我并排坐在一棵洒满月光的大榕树下，水面上银光淅淅，仿如月宫仙子醉拂地面，不慎打翻的琼瑶佳酿。纯洁的水滴，丁咚一声，在水面阔开一圈桂香似的涟漪。

我展望着月亮，钦慕着月亮的光洁。

女孩把自己的手放在我的膝盖上，说，“我可以把我的手借给你。”她笑咪咪地看着我。

那是一双手，一双衔接在无袖女服长臂上的芊芊玉手。那臂膀，关节处柔和的圆块——那种西方美丽的修长身材的姑娘所拥有的圆润，那种闪烁着娇滴滴的光芒，呈球状的圆弧，是一种清纯而优雅的圆润。姑娘一旦失去纯洁，这种圆润的光芒就会黯淡下来，就像憋了的气球，垂塌下来。

她像一只花瓶，只有像这样的花瓶才可能孕育出这样的一双手。她的手指修长，就像钢琴上跳动的音符，又像键盘上欢愉的精灵。她的手指间箍着玉琢般的环纹，每个都精巧别致，每个都浑然天成，玉色润泽，泛着迷人的光艳。

她的指间涂着栗色的甲油，指甲的光泽在幽暗的月光下，闪了一下，她嘟着嘴，往一边侧头地看了一眼榕树的大树木桩子，好像反悔了似的，说，“我只借你一晚上，明天你就得还我。”

一个女孩愿意把她最珍爱的手借给一个男孩，这已经说明了一切。

我珍惜地托着她冰凉的手掌，抚在脸上，试图用温度去滋润它。突然平滑的无名指处，透彻一丝微微的惊凉，我赶紧将她的手掌摊在膝盖处细细打量。

“你要结婚了？”我看着无名指上闪烁着的一颗镶嵌着硕大砖石的戒指。

女孩望着空洞的黑暗，甜甜地呆笑着，“不是的，那是我爸爸给我带上的，他说，我是他这辈子的第二个情人。”随既，她又把戒指换戴在孱弱的小拇指上，“大概这世界上再也找不到一个像他这样的人了。”她沉寂下来，我隐隐约约听到了她的啜泣声。

她的掌骨劲道分明，就像翱翔蓝天的滑伞，风愈劲，骨痕愈是明历。那种弧度，是宝剑风霜下倾世的干练，是展览在博物馆陈久沧桑中透着鲜艳光泽的唯一史诗。

我又望了一眼天空，对着那神圣皎洁的月亮，做了一次简单的辞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