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摧锋于正锐,挽澜于极危。”摸了摸眼睛,抄录此句之后,见下班时间早过,从幽暗的银灯依亮的走廊里出来,站在这个城市著名的街道上,健康路的街头,放眼西望,并不见血色的落日。仲春的行道树,仲春之后的两行柳树铺满街头,遮天蔽目;虽是柳树,密密匝匝,即不低垂,也无扶风。还记得她们萌春之际,依然嫩绿惊喜的模样,去冬的黑灰色的古朴树干和枝桠,在成簇如花的翠绿中若隐若现,苍劲而新颖,时尚而历史,新鲜而朴拙,老干与新叶俱在。柳絮飘飞的日子也几乎忘记,今天满目所见,是碧绿的仿佛成荫的街道,不,是成荫的人行道上,晚风不知起于何处,缕缕吹来,其上其下,纵横东西,团团茵茵,夏夜般清凉,是另外的境遇,时代的另外风情。 健康路,恰好是孩子们上学的地方,是家人接送后代的街道,是城市内一所名校所在,是战争年代不会想到什么名校的街头。战争,或者那些在疆土之外,华族与人与寇血战的战争,无论大小的伤亡,如何的惨烈,好像于此习习的晚风并不相干,于此碧绿的柳荫形同陌路:是这样,与我们仿佛没有干系。柳街的一侧,掩映着一家不大的医院,经常见到漂亮的医生和护士,时尚而肃穆的迎风走过,还有中年的半谢顶的院长们,谈笑如流风,到别处饮酒。他们是否会想起几十年前的战争?先不说现在其他民族的苦难!只想问是否还记得我们的历史?是否会忘记我们是谁,除了救死扶伤的身份?除了父亲或者女儿的身份?我们还是谁?我们的身份? 独步而行,如此冥想之际,在苍苍暮色的柳风之里,听到远处传来机械的轰鸣。起初并不在意,因为朋友的相邀,十分钟之后见面,大概是说牛市的股票之类。但是走不多远,那机械的轰鸣声中,见几位老人隔着铁篱观看。哦,原来是城市的公园河道正在清理。听说我们的城市,在中原地区,少有的千年城河,少有的遗存完貌,有着贯通的优势。几任市委市府调研磋商,今朝拍案签字,重点工程其一名曰:护城河环通工程。市民出行受阻不便,虽有不少怨言,却又喜色好奇,临栏观看。这些凭栏观看究竟,打量大型机械挖掘河道、清理淤泥的他们,满怀希望的他们,就是他们吧!他们知道自己是谁吗? 那么你们是谁?你们是观望者关心者吗?是声势的赞誉者还是訾议人?是建国时期参建北京十大工程的民国遗少清朝遗老?当然不是,不用万众劳作,只是动口动容,今非昔比,不用发动万众建筑广场,发动万众修整西安城墙,千万民工疏浚河道,你会认清自己,已经不是当年的国人,或者我们只是聆听他们的福音,享用他们的福祉,我们只需要绕一绕路,等一个夏天,像当年健康路小学和街道的修建,像当年这座医院和排排柳树的耸立,你只需要绕一绕路,等一个季节,或者一年之后,十年之后,半百春秋,哪怕你的儿女,因为你的等待,回应为你的等待而如我一般,可以享用着柳荫流风中的自由往来,满怀希望的他们。 那我善良的市民,朴素的大叔大妈,你可以等待儿女享用未来,你知道自己是谁,知道福在路上相随,还有更多的福祉在挖掘机的轰鸣声中,在夏夜般的晚风中吹来。我要说的是他们,另一部分人,他们,他们不知道自己是谁,他们,最近娱乐界及新闻界的那些“名人”,在中美欧域内外的光环下,在著名企业公司及贵人圈内外的他们!还有他,你看:“都二十一世纪了,还说他们(上甘岭战役),有病!”他们?他们是谁?你是谁?你以为你是谁?你是美国人?你是日本人?你不是共和国的后代?你不是这个民族的后代?你不是二十一世纪正在享用前任和正在劳动者的人们的中国人? 走出健康路,我和朋友在一家餐馆落座,望望西面,是高大的楼群和安静的民居,那如血的夕阳已经沉寂,当我知道,明天,不久,在我上班之前又会看到她在东方升起。我和朋友的相聚饮酒,没有说多的行情股市,因为我在有些酒醉的时候提到:““摧锋于正锐,挽澜于极危。”因为我们看到上甘岭的血肉扑面而来,建国后的质朴勤劳勇气一代又一代,迎风扑来;因为我们端起酒,和着几滴咸咸的水,一杯接一杯,萦怀而来。 赞 (散文编辑:滴墨成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