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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自然界中的浓厚与张扬相比，那些极品的味道似乎也总是孤独的，清寂的，甚至是凌冽的，这种孤单清寂是深山中一株暗自吐芳的幽兰；是几朵寒梅在冰雪中的独自摇曳；是一炷焚香在佛的低眉下萦绕青莲的袅袅；是古木年久不绝的徐徐沉香……
我自是明白，各种春花叠加的馥郁自是热闹的，秋收果园的甜香自是丰富的，而店里香水“加油站”的纷繁浓郁自是张扬的，而这种浓烈与张扬总是让我无福消受，而选择远远躲开。
童年最早的香味记忆来源于我先天的过敏体质，那香，是拿来救命的。记忆里，我的脚底板常常毫无征兆地凸起一个或几个圆圆的“铜钱”，伴随蚀骨地奇痒和潮水一样的增速，迅速向上蔓延。那时候，我自是不懂父母的恐惧和无助，只顾哭闹和拼命抓挠。每一次都如同打仗一般，针刺、火烤、盐腌、矾泡，烧香占卜“立铜钱”，最终，父母还是在一年近百次的“战斗”中摸索出两款出奇制胜的验方：花露水和“醋拌凉豆腐”外敷。自此，似乎我讨厌的那种花露水味便没离开过我的童年。学医之后才知道，那其实只是过敏的一种，只是极其常见的“多形性红斑”，远没有父母担心的那样，蔓延过踝关节就会要了我的命。
因为讨厌花露水味，更多时候我选择“凉豆腐”外敷。我的红斑像是被妖怪下了蛊，那难以忍受的火热滚烫，一会儿就“烧开”了布包里嫩汪汪的水豆腐，袅袅升起一层烟雾之后，便慢慢干涸。经过这样一番蒸腾，我的红斑早已无迹可寻。
而我的过敏似乎总是有迹可循，比如某种浓郁的花香，几粒没有烧熟的葱花，都能将我迅速卷入一场“战争”。自此我们家便远离了花花草草，偶尔吃葱，也会整棵绕成一个“花环”，出锅前扔掉。而那个时候，我发疯般地迷恋上了母亲的梳妆盒，对着镜子，呆呆地摆弄着里面几件简单的小饰物，一玩就是半天。多年以后，我才知道，我迷恋的原来是那叫着楠木的木质原香。
木质的香味是稳妥的，对我也是宽厚的。出嫁，樟木箱子自是不能缺少的。自此，便有了木香寂静无声的陪伴，享受它绵长不绝而又无孔不入的环抱。
木质原香虽然很淡，却具有很强的穿透性。卧室里的木香除了樟木箱子，还有两颗小木珠，暗黄的木质原色，如葡萄大小，粗粗的纹路，算不上精致，本以为不过是被涂了一层化学香料而已，随手扔进了内衣抽屉。多年以后，偶然翻晒抽屉，才发现那两颗小木珠依旧寂静地躺在一角。握在掌心，我深深吸气，淡淡的木香缓缓渗出，而我，竟再也找不到它的出处，究竟是种什么材质？又究竟是谁？什么时候送我的？而我，竟毫无知觉地享受着它熏染过的内衣，淡淡染透着我的每一寸肌肤。
香味是有方向性的，那是一种不容反抗的指引，具有无比神奇的魔力。第一次对一个人的体香深深眷念，竟来自于思乡。高一暑假，我和闺蜜与同画室一位高三的乔哥哥一起出远门集训，在那个方言和饮食都极不习惯的城市，似乎我更粘腻着闺蜜洗发水的香味和乔哥哥略显酸涩的汗味，似乎只要被这独特的味道包围，内心便会无比安定。
经过一下午无比恐慌的寻找，最终，傍晚的沙河旁，乔哥哥满怀歉意地告诉我，闺蜜退学了，怕受不了我的泪眼，竟不辞而别；而乔哥哥本人也要走了，他要去遥远的浙江美院。而那一次，我只低下头，静静拉了拉乔哥哥的袖口，像是深深叹了口气，只有我自己知道，当时我是那么贪婪，深深吸气，我知道，接下来的日子里，这个味道将是我继续呆下去的勇气，有了它，足以驱散独在异乡内心深处的不安与恐惧。
所有的女人似乎都是钟情于香水的，就连过敏的我也不列外。
而我的第一瓶香水味竟来自于拾荒。
初中时，羡慕死了三毛在撒哈拉捡拾的“轮胎沙发”和异域特色的相框，我偶然在校园的小径旁捡到一个海蓝色的玻璃香水瓶，金属瓶盖上还系有一个金色的丝线项圈。第一眼，我只把它当成一个吊坠，美美挂在颈项，一挂，就是好多年，竟有种离不开的感觉。不知道什么时候，绳子断掉，我为此茫然无措了好久，才终于明白，我不舍的，并不是那个空瓶子，而是那经久不息的淡淡余香。看着自己满满一相册的各式香水瓶，不禁哑然失笑，尽管不曾涂抹，那淡淡香水味，早已融进我的生命里。
常常自诩自己是个幸福的人，走入我生命的香水虽然不多，也没多贵重，差不多竟都来自别人的赠送。细心的我，虽然略知香水的制作与使用，对于自身的敏感挑剔，依旧不敢轻易触碰，更别说身体的淋巴聚集处，因此，我更看中一款香水的晚味，对前味、中味几乎不计较，也就是说，我只想享受它们静静呆在我房间的一角，却依旧对我无孔不入的入侵，侵占我的长发、汗腺，以及衣袂飘飘扬起的淡淡余味。
一直好奇一个词，“闻香识女人”，女人味该是一种品位，一种修养，一种渗进骨髓的灵魂的香气。对于过敏的我，也是一种宿命。歌友留言说，k歌新照不错，就是黑发该染点酒红；眉毛也太淡了，抽时间纹一下。是啊，头发眉毛都太淡了，我自知，就连我的声音也都是淡的，我的一身，又哪里不是淡的呢？今天无意间看中一串木质手串，淡淡木香倒与我很配，刚巧奖赏自己。因此，我也常感谢老天，给了我过敏的命运，造就了我独特的寂寞的淡香。这些年，无论居家还是出门，都养成随手一杯水的习惯，因为“过敏性喉头痉挛”，我的人生，随时准备被稀释得更淡。
为这淡味，我想我是钟情于风的，每当有风拂过的时候，便能闻到季节的味道，以及树木花朵的味道。因为风，让我从没想过要真正的离开这些草木原香，只是远些、淡些而已。我遵循内心的召唤，适时享受风中那不曾抛弃我的永贮的醇香。
一直不肯承认我对声音迷恋的程度，不知不觉，空间多了些k歌、诵读好友，除了声音带给我的愉悦感之外，我更享受那靠气息与温度营造的抑扬顿挫，那无孔不入的迷人味道，我想，除了听觉以外，我更习惯主观地用上味觉感官去注释。
女儿推荐一部电影《闻香识女人》，美语原声对我无疑只听出一种情绪，幸运的是我竟用灵敏的鼻子嗅到一句台词：“灵魂不可以有义肢！”也许正如剧情诠释的那样，灵魂的香味最迷人、最珍贵，也最尊贵。好的香味必然是清寂的，甚至是凛冽的，简单、干净而孤傲，而最美妙的香则来自灵魂，能牵引和救赎彷徨无措的生命。而享受这一切，简单到只需要一个健康的鼻子和一颗不染尘与世无争的心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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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编辑：滴墨成伤)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