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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教
我一直认为做事只有三个路数：上路用脑子，中路用屁股，下路用脚。上路得有绝顶的大智慧，抗战时，蒋总统中正先生提出以空间换时间，持久抗战的战略为抗战的最终胜利奠定了基础，这就是上路。某年高考考题有一副漫画：民众在滔滔洪水里挣扎，领导却高坐云端指示：“现在的任务是全力抗旱”，这是典型的用屁股做事。不去了解情况，只坐在办公室制造、批阅文件，发起各种运动，都是用屁股做事。用屁股做事，脱离了实际，成不了事，甚或带来灾难。
依稀记得某小说中的情节：秋风吹起了大领导家的窗帘，领导马上想到：冬天要来了，仔猪怎么过冬呢？于是，掀起了轰轰烈烈的保护仔猪过冬运动，这叫“拍脑袋”，与早年发起的大跃进、大炼钢铁运动一样。“拍脑袋”用的不是脑子，而是屁股。下路用脚，满清小说《施公案》中的施公做了钦差，却穿了百姓的衣服，与普通人同行，一路发见很多大案，惩处了作恶的官员。施公为此受了很多的苦，还差点丢失了性命。用脚做事，最出成效，但要脚踏实地，亲力而为，甚至还担着风险，故此，大人物们总是不肯。
读了适之先生的《名教》才知道还有第四个做事的路数：用嘴。适之举了生动的例子：少年人抱着一腔热沸的血，无处发泄，只好在墙上大书“打倒卖国贼”，或“打倒日本帝国主义”。写完之后，那二尺见方的大字，那颜鲁公的书法，个个挺出来，好生威武，他自己看着，血也不沸了，气也稍稍平了，心里觉得舒服的多，可以坦然回去休息了。于是他的一腔义愤，不曾收敛回去，在他的行为上与人格上发生有益的影响，却轻轻地发泄在墙头的标语上面了。
适之说：这样的发泄感情，比什么都容易，既痛快，又有面子，谁不爱做呢？网路上有个报道：某地小孩子上学路中要摆渡，因不小心出了事故，有关当局立了个牌子，“禁止摆渡上学”，便认为一切事情都妥帖解决了，这就是用嘴巴做事。大约半个多世纪以前，一支武装力量将抗日的口号喊得震天，抗战的标语口号从南方一路刷到北方，延绵几万里，却拿不出多少做过的真凭实据，大家也就不信了。只用嘴巴做事，是庸、懒的行为，必将失去信用，终究被公众所嗤笑。
按照适之的说法，名教主要表现是喊口号，玩文字游戏，不肯实际做事情。名教在中国流传了几千年，大江南北，过年家家户户都要贴对联，哪一副不是承载着兴邦旺家的期望？信奉了名教的政府痴迷于口号，官员只知道表决心，属下把胸脯拍得山响，“请领导放心”，年轻人也受到了戕害，做企业叫“做概念”，重包装而轻实质……适之改汉儒生申公言:“治国不在口号标语，顾力行何如耳”。这话可以警示各个方面，无论做人、做事、还是做政府，不要光喊口号，老老实实去做吧。
现在是平和年代，领导者有无大智慧不是很紧要，少折腾已经万幸了。口号喊多了，终究容易被抓了辫子，成为笑资，现在的名教似乎也少了，却改成了没有实质内容的“中国梦”。100多年前，上海有人做了一个梦，大家只知道他梦见浦东开了世界博览会，其实，他梦见的是中国实现了宪政。假如不幸做了这样的梦，想名教一下，喊个口号是不行的。做梦还要限制内容，“做梦”大约是成不了第五种做事的路数。
适之说：“名教扫地，中国有望！”，看来未必。
作者：王瑜
2016年4月作于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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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编辑：滴墨成伤)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