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来到城市,母亲顿觉不适应。尽量少给孩子吃零食、不能单独带孩子出小区、不能让孩子看电视,要反复跟孩子讲道理……这些理念似乎与她几十年的育儿经验显得格格不入,还有气候的差异、语言上的障碍,如此许多,就像是一道道摆在母亲面前的门槛。 小区里、楼道里、电梯里,邻居们经常见着,却又相互陌生着,连一句话也没有。对于很健谈的母亲而言,显得有些孤寂。回到屋子,孩子熟睡后,看着空空的屋子,母亲总觉得屋子是个笼子,自己是一只笼中的鸟,心坠得难受。父亲、弟弟、侄子,还有村子里的那些人事,老是在她眼前晃着,却仅仅只是抓住了一些记忆。母亲硬忍着难过,经常隔着电波,向父亲或者妹妹诉说着一切,心里总是想着乡下,总是想着快快让她早点回去。 母亲是个忙惯了的人。清晨,像时钟一样的准确,差20分六点,母亲就迈着轻快的步子走出家门。经常劝说母亲多休息一会儿,可她总是把“年纪大了,瞌睡少”诸如此类的理由搬出来。后来才从母亲嘴里得知,原来每天早晨她和几个老乡约好了,一起锻炼身体,一起用那久违的乡音聊聊家常,感受着那份故乡的亲切。 十指有长有短,手心手背都是肉,血亲着、筋连着,母亲总想用微薄的力量让我们三兄妹都过得快乐、幸福。看着母亲忙这忙那,看着女儿每天开心的笑容,我惭愧了,期盼母亲能够从此放下农村的劳苦,好好呆在城里享福。可惜事情往往是别扭的,总和希望或想象的不一致。老家又要开始农忙了,母亲一会儿担心两个侄子没人照顾偷跑去玩水,一会儿又担心我女儿无人照顾,思前虑后,满脸愁容。这时,我才觉得自己像一枝爬藤草,可是也不能拉住母亲不放。 好在照顾我女儿的事暂时有了着落,母亲如释重负,开始整理行囊,开始想着那些一起下苦的同村人,远亲不如近邻,更何况整个村子本就是一个姓,八百年前还是一家人。想着见了他们该说啥?这么大老远的回去了,总该带些东西,特产、礼物……临行前的晚上,母亲基本是在半兴奋中度过的,眯一会又醒了,睡不着,就要回老家了,熟悉的山水和亲人,就要见面了。 临近黄昏,红彤彤的太阳,炙到人肩上背上仍有点儿力量。“快回吧!好好照顾自己。”母亲拖着笨重的行李箱,随着人流往前走,不断地回头,但眼角分明可以看见几滴泪花。我站在检票口,使劲点着头。目送母亲的背影消失在候车大厅的门里,心一下子好像被抽空了,空落落的。母亲的一生,付出的多,得到的少,看着母亲脸上的皱纹,总觉得是我们做儿女刻上去的,可她却从不计较,甚至已经遗忘了享福的权利。 “爸爸!我要去找奶奶,奶奶……”两岁多的女儿不停地哭喊着,拼命挣扎,试图挣脱我的怀抱,奔向母亲留下的脚印。 抱着轻声抽泣的女儿,拖着自己沉重的影子,回忆着母亲抚养我们长大的一桩桩往事,一种莫名的情绪袭上心头……我终于明白,在母亲心中,每个儿女都是一份永远抹不去的牵绊。时间越久,距离越远,牵绊的分量越重。 赞 (散文编辑:滴墨成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