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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影

时间:2017-01-17 11:46散文来源:散文在线 散文作者: 点击:
        
   
  一晃十年的时间过去了,十来年的人、物皆非,化纤厂每个人的命运都在起着不同的变化,改制后的化纤厂大幅裁员,可工人的生活还要继续,为了家,却只能任由他们去宰割。这一切,对我来说却如恶梦久久不能醒来。
  每年六一的夜晚我拴上房门,坐在电脑前,只想独自静静地思索一年来的是是非非,虽然回忆起那揪心的一幕幕尤如就在昨天。我害怕激烈的敲门声,因为那已成我的心病!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时已至深夜,我依然睡意全无。闹市的深夜就如白天一样热闹非凡!楼下的车来车往嘈杂声没能将我的思维中止。十年来,一篇忘却的纪念在我的脑海中也想过无数次,我不知道是该为自己讨一个公理还是警示他人……只想告诫自己不要忘记曾经发生在身边的这一切。
  07年的6.1日厂职工为了维护自己合法的权益,来了一次让化纤厂高层没有想到的封生产区大门事件(后被他们认定为5.30事件)因为这件事情开始于07年的5月30日。生产区也因封门而逐步告停,一时间化纤厂内的警察也不计其数。
  2007年的6月1日凌晨一点钟来钟,我刚昏昏入睡,被一阵很不友好的敲门声,不准确地说是被脚踢门的声音吼醒,因为他们都没有手,全家被吵醒,我揉着朦胧的眼睛老公吓得从床上惊坐起问:“谁?”
  “派出所”
  “什么事?”
  “开门开门……”
  老公起床打开家门,隔着防盗门,看到门外凶神恶煞般的五六人
  “开门,奕是住这儿吗?”
  “是啊,有什么事?我老婆做了什么?”老公有点惊慌。
  ......
  没有答话,他们也没出示任何证件,在吼叫声中老公惊恐万状还是将防盗门打开,其中一个快速踏进我的家门。
  我从床上坐起,用手捂着盖在身上的毛巾被,“有什么事,即使找我,请你们先在门外等着,我还没有穿衣呢,总不至于当着你们的面穿衣吧?"我怒道.
  他并没有出去,门外的几人将我家的门严防死守,生怕我会从他们的缝隙中溜跑.只是极不情愿地转了个身。疲惫的我,穿好衣服,走出了房门。
  我瞧了瞧门外的那些人,看了看一脸诧异的老公,平静地说了声:“没事的,我又没有犯法,你去睡吧。”
  然后回过头,对他们说:“走吧,你们要把我带去哪?”
  在下楼梯的当儿,其中一人问道:你是徐?
  “什么?我可不是,你抓错了人!”
  我掉转头,正欲往回走。“你是余!”其中一人赶快应答
  我没做声,被夹在他们中间,单元口一部小车,看不清牌照及号码,他们将我请上了后排,左右各一人。另有两人没有上车,只与其中一穿警服的人道:“我去那边了。”
  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我也明白了,他们正是去抓别的"闹"事者。
  从未有过这样的待遇,车子停在我家楼栋的门口,看不清车牌及车型,但请我者不是别人却是警察。我头脑里一片混乱,也不知道怎么会被他们请上派出所,而且更不知我的命运将是怎样被改写,也许是今生最后一次与家的永别。我心茫然,错在何处,都无法找到最佳解释.
  上车后,我无力地靠在后座,问:“你们将我带向何处?”
  “派出所。”他们很不耐烦地答道。
  “.......”我无语.双眼无助地望着车窗外,警车速度不是很快,路上已几乎没有了行人,路灯在缝隙中透出微弱的光芒,昏暗.但我没泪,因为觉得没有做错什么,错就错在我是一介布衣,错就错在那些贪脏枉法的无耻之徒。小鱼翻不了大浪,在他们看来我们这些工人就是一群小鱼。
  当地派出所离小区并不遥远,十来分钟的时间,警车已驶入目的地。虽已是深夜,派出所内灯火通明,外面的警车及小车无数。车子驶入院内,我被他们请下了车,一眼望去所内的大厅门口四五位人正在与我的一个同事戴手铐,由于那位同事身体稍胖,反手戴手铐,就有着一定的难度当然最终受苦的是这位同事,只听见那们同事在用近乎哀求的声音对他们说:“能否轻点,本来就有伤。何况我们也没做什么哟?”
  没有得到他们的一丝同情,他依然被铐了个严实。我站在大厅外,漠然视之。因为现在的我也是一个被他们确认的"罪犯"。愤怒只能在心中燃烧,浇灭再浇灭,等待给我们的将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结局,真的是无从预料。
  在院内停留约十分钟的光景,我又再次被他们请上另一辆警车,与刚来时不同的是那位同事也与我同行,他被安排在后座,两边仍是警察,车子再次起程时我什么都没有问,只是与那位同作了简单的招呼。一路上那位同事的手铐越来越紧,他痛得直叫,我稍比他幸运,因为没有戴手铐,在我看来一个良民,今生本应是与手铐无缘的!
  就这样四个人挤在后排,拥挤不说,痛苦的呻吟声不时地传出,我心乱如麻.一遍遍在整理着自已的记忆....
  十多年前,化纤厂是何等的繁荣兴旺,而没想到十多年后,化纤厂就从一家上市公司轮到如今资不抵债的地步,想起这样的一个上万职工家属的大厂就这样经不起市场的考验而走上了它的不归路,谁不寒心?
  市场是一个方面,可化纤的掌舵人,听之任之,05年两次放假在家拿一表工资(只够吃饭),2000年连续纺上马,虽早就听说那是一个亏损项目,可也知是为什么要上,就这样,化纤厂的一个畸形儿在为官者的勾结下诞生了,它的出生带来的是化纤厂再度亏损,也许给化纤厂今天的灭亡埋下了伏笔.没有多久,连续纺分厂的职工再次放假拿一表工资,而干部不放假,仍然在连续纺上班,待遇照旧,轻松就用着再说了.
  几年过去了,连续纺的职工在外为生存奔波,几年后,仓库空了,原材料涨价了,流动资金没有了,日趋减少的生产原材料,与日俱增的债主也上门了,为官者能躲则躲,最后在05年12月份浆纸与短丝分厂放假,12月27日由于因一表工资发放问题,全厂职工找总厂厂长究问其因,未果,职工堵路,最后怎样结束这场风波,我无从知晓,因为在那天我离开了化纤厂。
  06年的二月份,某集团租赁浆纸及短丝分厂,长丝分厂依然停机放假。就这样二月底短丝及浆纸分厂相继开机。
  06年9月14日准备召开最后一次职代会,有关改制企业职工安置方案,由于方案中诸多不合法,职工没有让他们开成,在此期间,他们想尽了一切办法,抱着:三个不动摇,将能收买的职工代表一一瓦解,最终自发的职工代表团体也成了空壳.
  在此期间职工最关心的是企业改制事宜,厂里职工中谈论最多的还是企业改制的内容。我没得法,每天只要有空闲时间就坐在电脑前查询国企改制法,始终坚信:总有一个说理的地方。
  也问及过许多律师,他们都一一给我作出解释并告诉:你厂的《职工安置方案》不合法。为此,我找过职工代表,要求他们向高层反映此事。
  一次,化纤厂高层领导黄总来到我所在的部门,并召开职工代表动员会。会上黄总高谈阔论该公司的发展的宏伟蓝图,将如何解决职工的生存大计。
  9月26日下午三点左右,因要送报告找老总签字,正巧在外面遇见老总,在准备签字时一经警过来,可能是经警中的一小头目,我不知其名,只听老总含糊其词地道(因为他嘴里似在嚼口香糖):给水周围要严防死守,为明天的开会作准备。什么会不清楚,但我预感到一定是明天职代会要开。但这种神密之状实在好笑。我也懒得理会,自己做自己的事情去了。没想到在下午5点多钟化纤厂的职工代表接到第二天开会的通知,并附上一条:不要去得太早。言下之意,孰不知?
  9月27日我依旧象往常一样去上班,走到生产区大门外,可热闹了,横七竖八的警戒线,有规律地分布着警察,个个威武,警车就停在化纤厂的生活区大道旁,听说还有很多警察及警车在不远处待命,以防止化纤厂中不遵纪守法公民发生暴动。
  上班的依然上班,不上班的则站在警戒线外观望,无助无奈
  我就是想不通:一个职工代表大会的现场为何要如此布置?
  正逢部门停机检修,生产暂停,外面的情况也时不时传入生产线,我愤怒却无语!
  最终职工还是输家,在警察的保护下哪有开不成的职代会?
  我望了望窗外,依然昏暗,三十分钟的光景,警车驶入了市区,耀眼的灯光却驱散不了了刻骨铭心的痛……
  在9月27日职代会场外,我在愤怒的职工之中,被一次次的冲刺中成了警察拳脚下的牺牲品,倒在地上,一次次地爬起又被他们打倒,在一群混乱的人群中我已找不到来时的路,混乱的脚步就从我的身上踩过,眼前什么也看不见,只觉得世界末日来临。闭上双眼,生死也只得由命。大约十几分钟后,人群散去,我才睁开眼睛,仰望着碧蓝的天空,又重见天日,我从死亡线上逃了回来,艰难地立起身,寻找脚上的那双刚买不久的新皮鞋,良久,才发现我的手臂在滴血,胸口疼痛的厉害,呼吸也困难,眼泪却不听使唤地落下,伤心,他们把职工当什么?居然请来警察召开这样不公平的职代会。为化纤职工也为自己哭泣,因为他们将要与化纤厂彻底无缘,就尤如漂荡在浩瀚的海洋上的一棵小草,失去了与家的联系。职代会的会场设在二楼,在几次冲刺失败后,部分职工就在楼上向会场抛石块,想阻止会议的进行,后来听说会场内也混乱一片,但为官不会轻易放弃这百万元请来警察的好机会,冲散的会场再次又被迫坐下来继续会议,一楼是防盗门,再者一楼到二楼的过道内布好了警察,还有警犬。在他们胜利之余,也在他们的怜悯之下我被送进了医院疗伤.....
  负责我治疗的厂办主任,在我住院的三天内,他跑腿数次,每次来时他都带来领导的不同指示。而这位主任先是带来厂领导的问候,后带来的是厂领导的最高也是最重要指示。记得他坐在我床边,首先他说是为我好,把我当姐妹一样看待才会说出此意。“你这次是在上班时出来,总厂领导协调不给你离岗处理,但你必须回去后不得借题发挥。这样两不找。如果你还‘执迷不误’,那样到时给你穿小鞋就难说了。”他的那种神态无语以表,也许他觉得他是胜利者,平民百姓没有理可讲。他们就是法官,法从他嘴边生。
  “那天是停机,很多人都在外面,再者职代会也是关心每个职工的切身利益,当然关心我的命运!”
  被打伤的疼痛无法形容,坐躺都得靠人扶起才行。我也不想过多地与他争辩,再多也是徒劳无功,何况他也只不过是一跑腿的。
  ……
  “下车,下车!”他们的吼叫声将回忆打断,我微睁双眼,痛苦地挪动着麻木的身躯,慢慢地从车子里钻了出来,我此时也分不清东南西北,也不知他们把我们带到了何处。一会只见一扇铁门打开,被他们前呼后拥进入了铁门之内,上了二楼,那位同事就与我分开,他被带到了楼梯的右侧某个房间,而我则被他们带到了左侧的一个内勤室。房间内有两张办公桌,一台台式电脑,靠走廊的窗口旁摆放了一张小桌子,与办公桌对面是一排书柜。不久,进来一人,手执一幅手铐,我似乎也明白了下一步将会怎样,没有了惊奇也无所谓害怕,因为我知道迟早就会来的,只是觉得我没有犯法,冤,可谁认为你是冤?比与我同来的那位同事要幸运,到那时止我也少铐一小时。他们让我坐在一个两边带扶手的椅子上,双手向后反铐,与那位同事一样的待遇,椅子居中,两边不靠岸,据说是防止我畏罪自杀,这样我就没有自杀的机会。再过一会儿,一位中年妇女走了进来,用一鄙夷的神态看着我这样一个犯人。走廊里是忙碌的脚步声,时而低声细语,时而大声喊叫,我没有心情去关注下一步将会是怎样,抬头看了看挂在墙上的时钟,已是凌晨两点多了。而我在这个开着空调的房间里感到的却是异常冰凉,犹如寒风刺骨令我揪心痛
  十多分钟后,两个穿着便衣的警察走进了房间,在我的对面坐下,并对坐在窗口桌面上的那个妇女道:搜搜看她身上有什么?该妇女从桌上跳下,走近我的身前,很娴熟地从上衣的口袋搜起从我的裤子口袋里搜出一小纸条,这张小纸条上有三位同事的手机号码及他们的名字。这位中年妇女就仿佛发现新大陆,不容分说,快速将纸条交与两警察,这个问题的出现,他们心中暗自得意,因为他们将从这张纸条开始作为审问我的突破口.
  提审前,他们也作了相关的阐述,并从书柜里取出一本厚厚的<刑法>,边道:你也是读过书的人,可以先看看.
  我接过厚厚的书,翻了翻,并不是一时能看完,尔后他们递上<犯罪嫌疑人的权利与义务>一纸,我草草地看了看.一共有十几条,(权利与义务),我只是提了句:"我会请律师!"
  "可以"他们很爽快地答道.
  "是不是只局限于本地区的律师?"。.
  "不会,哪怕外国的警察都可以."
  "你们这一次给私人老板造成那么大的损失,你们就得到惩罚。也可以说你们犯下的是破坏生产秩序罪!”
  说得是挺严重,也许我的后半生将从监狱度过。因为我是一介布衣,没有任何背景,谁又会帮得上忙呢?除了家人的担心,再也没有任何牵挂了。
  也不想再说什么,一切都在预料之中,一切又都在预料之外,化纤厂生产停顿总得找出几个替死鬼.我可能就是其中之一的替死鬼.
  他们准备妥当后,就开始作笔录,并告诉我要如实回答,不得虚假.否则将会受到法律的制裁.
  “你知道为什么把你抓来?”
  “不知道,”我淡淡地回道。“你们抓人总有你们的理由!”
  “你知道这是哪?”
  “不知道。”
  “告诉你吧,这是刑侦大队,只有触犯刑法的人才会带到这。你一定得如实交待,今天下午你们厂里就有一个现在被关在看守所,那看守所可不是人呆的地方哟。”
  “哦......”我心里突然之间有点害怕,本是一遵纪守法之良民,可摊上此事又能怎样呢?
  第一次笔录开始....
  一一作答.“你在这次事件中做了些什么?”
  “我没有做什么,要说做了也是我觉得应该做的事情。虽然与改制后的企业没有关系,但职工为了讨个说法,我们职工也只好如此!”
  “外面张帖的《告全厂职工书》是你写的吗?”
  “不是.”
  “是你张贴的吗?”他们显得很不耐烦。
  “不是。”我摇了摇头,真的很无力。抬头看了看墙上的那只计时的石英钟,已近三点。间隔一段时间都能听到火车驶过的吵杂声。因为我根本不知道当时的我置身何处,徒见四壁,一无所知。
  “那份修改后的职工安置方案是谁起草?”
  “很多职工,各个年龄层的人都有,也就是代表各层人员的总体意见。”
  回想起那天的修改草案,也是无奈之举……
  5月30日职工为了对化纤厂拖欠三金问题想讨个说法,可在这栋8层的办公大楼里却找不到厂长,只有两三个的办事人员,最后一气之下在三叉路口设下路障要求领导给个说法。可领导未出来解决,依然漠然视之,同时传来的是警局消息:派警力强行通路。
  此时的我仍在厂区内上班,在外的同学给我一个电话告诉外面的情况。同时我所在部门的部长特意将我找到办公室并告之:“外面有部分职工对改制持有异议,在这时你要看清形势站稳自己的立场,不要出去。工人是很可怜的,但有什么办法呢?我的电脑有点问题,你帮我看看。”其实我也知道部长是为了不让我出去,一则给部门增添麻烦,还有是不要给我自己添乱。
  领导所说也不无道理,而我在那时没有把领导的话当作了耳边风,毕竟职工在外闹,也是化纤厂为官者犯下的罪孽深重,否则工人怎会到如此地步?我还是请上两小时假,向生产区外走去,想看一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局面。
  与几个同事到大门口,正门未开,侧门也被关了个严实,敲门从里面探着一脑袋:有什么事?没有重要事情最好不要出去。(这也是最高领导的指示)
  “我们有事,请开门吧。”
  无奈之下,他打开了门。
  大门口没有什么异常,上班的还是在上班,公园的树下坐下了几个化纤厂退休职工,他们谈论的也是改制,不过他们已经旱涝保收了,改制对他们没有任何的威胁,
  封路有什么用?化纤厂的职工心不齐,什么事情都办不成的……一路上只听见职工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心在动而未见行动”。在这改制时期,谁也不想成为替罪羊,何必惹火上身呢?前人栽着树,后人乘着凉,天经地义。
  沿着厂区公路,我快步走到了堵路口。几辆货车被迫停在路口,依稀的人群,化纤厂职工在观望,不远处派出所的警察也在观望(只要不出什么乱子,警察可能也不会采取什么行动),公路上横七竖八地堆了一堆又一堆的乱石,石头上也坐着一些老头及老太婆。
  ……
  三叉路口的路是堵着,但车间里生产照样继续。5月30日上午已过去了一大半,厂领导依然没有出面,警察也没有采取行动。厂高层求助电话打到区警察局,要求增援。没料到警察局长说:你们厂长还是出来见见职工,躲着也不是事哟。
  也许是忠告,也可以说局长说了句实在话,职工也是人,人民内部矛盾用得着这样调集警力吗?
  可在厂的领导看来,“忠告”发挥不了作用,还是要继续求助。
  等待中职工与领导双方都在僵持,路依然不通,路口的车也越来越多,司机也没有强过,有同情、有叹息、有想着法子的……都停下车在谈论着化纤厂的改制之举。合法或不合法,百姓心中自一杆秤!
  尔后也有人提议,要求全厂职工齐心协力,仅靠着这些人,高官可以置之不理。还是写一份倡议书。一曾做过政工员的职工揽下了此活,姓甚名啥我无所谓去知道。
  也有职工提议,下午就不要让职工去上班,只有让生产停顿下来,领导才会解决实际问题。说着说着,有几位职工就利用中午时间进了车间,找了一扎铁丝,将进生产区的大门象征性地捆了起来,在外面看来门是关上了。
  大约在12点的光景,那个写倡议书的同事写了个草稿拿了过来,他说不知道去哪儿去打印。就这样我自告奋勇,因为在我上班的地方有电脑及打印机,有着便利的条件,再者觉得也应该这样做,我揽下了此活。打印了此份《告全厂职工书》,谁张贴的一概不知,也没有必要知道。
  中午生产区大门关上了,路依然还是堵着的。生产区的大门外横七竖八地摆着椅子或凳子。一点半时上班的人全在生产区外,也有极小部分人翻围墙进了车间,那是卖厂的得力干将。绝大部分人在外徘徊,谁也没有进厂区的意思,随大流。到两点时,门口聚集了上万人,有周边的群众,厂职工几乎是全体出动,树荫下坐着或站着都在观望事态的发展,谁也不想上前去说或做些什么。
  奇怪的是一改公司制度:上午里面不让人出来,没料到了下午就演变成外面人不进去。没有严格的纪律,也没有人把守大门,反正就是没有一个职工会从生产区正大门进入生产区上班。应该或不应该各留心中,不作评论。
  对于这件事情的出现,厂留守领导早就一个电话报告省,要求予以解决。
  
  
  “修改草案你参与了吗?”他们继续在提问.
  “我在其中,但没说什么。作为国有企业改制,职工的经济补偿金理应及时给,即使当期支付不了,也得有个期限呀。”
  “你们反映过这件事吗?”
  “当然反映过,而且不只是一次。这次也就是省长来之后,我是向省国资委领导人递交过一份《投诉请求书〉及有关改制企业经济补偿金的支付方式。《投诉请求书》也是正规律师事务所给我起草的,想必他们懂法者不会知法犯法!”
  “你见过记者没有?”突然他们转移了话题。
  “没有,”我有点愕然,心想见不见记者与你们有么事相干,你们这么关心记者,是不是心中有愧,要么是得了人家的好处,……转念一想随口说道:“我们这些平民百姓哪见过什么记者?”
  “真的没有见过吗?”
  “没有,”我无力地回答。“再者5月30日那天晚上有个同事说新华社记者来到化纤厂,我曾好奇地走了过去,因为是晚上也看不太清楚其面孔。”
  “你对他说了什么没有?”
  “没有,我走过去时就有化纤厂的几个职工在围着对他说化纤厂腐败。”
  “什么口音”?
  “不知道,他只是时而点头,时而笑笑,什么都未说。我也不清楚他是不是记者,现在假冒的人多着呢?我又何必去确认他就是记者呢?”
  ……等待中,要查问无果时,他们突然换了个话题:
  
  那警察显然知道自己说快了,他想通过震慑赶快补救自己的过失:“你还是有很多事情没有说清楚,据我们所掌握的消息不仅仅是这些。如果你不说你的责任就更大了。”
  “你们既然那么清楚,不就直接把我给起诉了事,还在这里费这劲干吗?”那警察脸都红了,我心里笑了。
  其实是不该笑的,我不懂警察的心,警察做每一件事,他们都会尽职尽责,当成顶天立地的大事来办,他只是不食人间烟火,秉公办事,这就是警察的可敬之处。
  做了两页笔录,他们将记录下来的翻给我看,因为我的双手被反铐,现在有手也不能用。看完之后才将手铐解开,是为了让我按手印。戴手铐的滋味真的难受,在我的极力要求下他们才极不情愿地将双手铐向前,按完手印,至于有多少个印,我无法记起。就如卖身契一样,真真正正地将自己出卖!但始终相信:灵魂不可出卖!不管别人怎样做,反正我不能。
  初夏六点的天已是大亮了。一宿未睡,身心痛苦将难以言状。将我折磨得差点死去。他们交任务去了,房间里留下的那个妇女,与她之间没有话语,疲惫不堪的我只得将头歪靠在那较矮的靠背上,双手的不自由,我只得扭曲着还能弯曲的身躯,想休息想昏睡,可怎么也没有办法沉沉地睡去,脑海里一遍一遍地在演绎着那多事的一幕幕……
  下午三时的光景,成百的警察开赴厂区,在被封的路口一次次地冲撞扭打,警察也大打出手,将八旬老太太打伤、将年轻人捆绑进入派出所关押,目的就是想强行打开道路而不想解决职工的实际问题。
  约在此时,化纤厂才出现一个留守干部,他的出现带来的是职工的愤怒及责骂,他无语,也许是良心的遣责,默默地任凭无助职工的怨声,哭声、骂声掺杂成一团。
  根本问题依然没有解决,双方依然在等待方案。晚上省纺织局两名领导来到化纤厂,陪同的是化纤厂的厂长,临时组成了一个谈判阵容。几十名职工参与了座谈,对于职工提出来的问题,他们只是说考虑再说。其实却变成了一场双方的时间较量。
  路依然是堵着,大门依然未开。最有争议是两种方案:一是大门先开再谈判;二是先谈判好再打开大门。
  这一行人的出现并不抱着解决问题而来,僵持却没有解决实质问题,只是拖延了时间,就这样等待再等待。。。
  一直延续到深夜十二点,什么答案都没有,后由于天公不作美,下起了毛毛细雨,路口的老头老妈只好离开都回到家中,生产区大门口依然有部分职工在留守,谈判的会议室里,双方都在对峙,无果。
  第二天,生产区大门未开,但部分职工看到厂区内高额的加班费(每小时60元),上了早班再接着中班,尔后又是晚班,吃睡都在车间里,坚守着那以时间的分分秒秒计算的加班费,过足了瘾,发了厂难财!部分中层干部则想方设法地从围墙翻进生产无,以表示其忠心可佳。因为国有企业职工缺的是钱,为官着缺的是表现机会,哪管良心道德?在这大是大非面前,他们看到的依然是钱与权的双重效益。因为有钱不仅是能使鬼推磨,还可以使磨推鬼!反正外面职工在争取的利益他们也不会少一分,何乐而不为呢?人心齐,泰山移,可在化纤厂职工悲哀的后面我们还能说些什么?事不关已高高挂起,他们想到的是别人栽树他乘荫。从不想付出,想到的是索取!更可悲的是在法律赋予我们应有的权利都不去争取,还能指望什么?尤其是在六月份工资兑现的那一时,有的职工的加班费竟达数千元,也许他们笑得喘不过气来,甚至希望多来几次这样的“闹”事,他们就可以拿着高额的薪水,享受着人间的美味,竟然不知道自己到底还姓什么。而我却在刑侦大队无缘无故关押了二十小时,我冤,比窦娥还冤,可我一介草名,谁会为你鸣冤叫屈?
  化纤厂区内聚集数万人,他们在议论,他们在默无声息地想等待领导层的处理措施。下午四五点光景,直至省长来了,5.30事件的最终结果就是将经济补偿金增加了200元/年,并且分五年给清,每年支付20%;社保、医保也从那天开始全部交清。
  僵持了不到三天,5月31日下午手持盾牌的特警,迈着整齐的步伐,喊着响亮的口号,进驻了九江化纤厂。三下五除二,将围堵在生产区的大门的障碍物全部清走(大门口的人是被吓跑的)。
  07年的6月1日下午,厂生产区大门被打开,一批批管理人员在厂办公大楼前乘坐着厂大客载进了生产区重新开机生产.
  我不明白化纤厂职工维权怎么这样难?该我们的,却赖着不给,还搬出一些莫名的理由来否定或者采用软硬兼施的手法将站起来说话的职工一个个压了压下去,最后维权以失败而告终。
  。。。。。
  6月1日一天,我滴水未进,更谈不上吃些什么。整个人似乎已经彻底瘫痪,疲倦地靠在那把椅子上,一只手还带着手铐被锁在椅子的扶手上。虽是夏日但我手脚冰凉。一组组的审问团去我上班的地方搜我的“罪证”去了。上班的电脑的硬盘拆了,家中的A盘、手机全部被我们的警察没收到了刑侦大队了。要走了我的密码,复制了我所有的文章。。。。
  下午3点多钟又来了一组九江公安局的审问团,按照流程又开始新一轮的审问。其中一个年纪稍大一点说话相对和蔼,也许是大发慈悲或是同情我们这类人的遭遇。
  “你不是认识那个刘什么的记者?而且还是**人。”
  “是呀!我们还有业务来往。这也要向你们汇报吗?”
  07年的6.1一整天我在刑侦大队度过,直至6月1日晚上十点他们打了个电话给我老公,叫他来接我回去,从进到出的理由一概不知。六一本是孩子们的节日,可我却没有时间女儿,居然与我们的可敬可亲的警察一起度过!
  在后来的几个月里,纪检委专门在化纤厂成立一个小组,并开通举报电话,每天都不有着不同的新闻,某某贪官被抓,某某贪官交了多少赃款……
  几个月后,市检察院介入调查取证,五贪官榜上有名。当然十几个亿的化纤厂仅他们五人是私分不了的。管他吧,总算也有五个倒了霉,他们也不冤,是罪有应得!
  几年过去了,往日的恶梦依然是那样的清淅可见,在我心头的阴影却无法散去。十年来,化纤厂职工的命运多次被改写,有的是咎由自取,根本不值得去同情,曾经的他们一路上为改制后的企业唱赞歌,因为他们当时被安排在一个拿着高薪而又舒服的岗位上,就包括与我们部门作改制动员的黄总也逃离不了被法律制裁的下场!替他们可惜的是,私企并未看好他们,在聘用不到一年的时间内,免的免,裁的裁,也许他们心中也纳闷: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怎会适用于他们?
  我始终深信他们所犯下的罪恶,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
  
  
  
                         (散文编辑:滴墨成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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